Eleven.
我跟着他的步伐，在楼梯上漫步。被红色的光布满的楼道之中，我望着那个背影。登上二楼，他没有停步，三楼也被直接忽略。
“请容我冒昧一问。你的办公室不是在三楼吗？”
我一边跟着那个黑色的背影在楼道里前进一边这么问。但两人的步伐都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那种事无所谓。”
嗒嗒，越过三楼，他的脚步继续前进，也没有在四楼停留。
这家伙，是打算直奔天台。我在心里默念，跟着他的脚步，我到达了教学楼的天台。
即将坠落的阳光铺满天空，天台上我脚下的混凝土也被这怪异的阳光填满，映出了我俩狭长的影子。
在天台的边缘，他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信号，“目的地已经到了”，这是他想表达的意思。
到了现在，不必遮遮掩掩了。
他转过身盯着我，而我也回瞪了他。在咕咕的鸟鸣中，斜阳余晖铺满了的天台上，我们两个站在对立的位置，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沉默连五秒钟都不到。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的人是我：
“那么。你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吧？”
我的语调上扬，随着语调而上扬的是我的嘴角。在嘲笑什么一般，我这么对他说了：
“要伪装的话至少要将这股属于杀人魔——和我同类的气质给收回去才行啊。那么，你到底是谁？”
他的影子安静的投射在天台上，夕阳的余晖染红了他半边一丝不苟的脸。随后，带着这张一丝不苟的脸，他这么说了：
“你，不记得了吗？那天的夜晚，你说了，你讨厌毫无意义的死去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看来你已经患上精神错乱了啊？”
我一面嘲弄他一面思考。今天在走廊上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现在这感觉也一样存在。
“你不记得了啊。罢了，我找你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我们——在本质上是否很接近。”
本质上，接近吗？
“嗯……有什么推测的证明吗？”
我半开玩笑的这么说，但他还是用那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来面对我：“没有，但我的直觉这么说了。我是个一直追求着「死」的美丽的杀人狂，所以我想要问和我本质相近的你。”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天台上的空气也变得安静下来，渐渐可以听到风的歌曲和远处的鸟鸣。
咕咳，哈哈哈哈。随后打碎了这沉默的人是我。我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一般，一手按在脸上仰天大笑起来：
“本质相近？「死」的美丽？别开玩笑了蠢货。死这种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美丽的，就算是命令技艺最精湛的工匠，将尸体嵌上最华美的宝石，珐琅——死也终究只是令人作呕的死而已。”
笑声停下了，我也将手放回去，低下头面对李远溯。我的脸上已经不带有一丝笑容，取而代之的表情则是令人有如置身于冰窟的冷漠：
“而且。你居然敢说我和你这个杀人魔的本质相近，你是想死吗？”
“你要杀了我吗？”
就算提到了这个话题，他的脸色还是没有一点变化。我想，这男人的表情，大概永远都不会改变吧。
“……我讨厌毫无意义的死去的人。”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将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将要离开。
“那么，「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如果可以了解到这一点，我大概会找到死真正的美丽在何处吧。”
我停下脚步，把提问者与被提问者的立场颠倒过来：
“在那之前，我有问题想问你。那个灵体——是你放进我家里的吗？还有这扭曲的世界，也是你的杰作吧。”
“被你发现了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没错。我想让灵魂监视你，来了解死的本质。不过并非怨灵的灵魂在没有寄宿体的情况下是不能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现在你正处在什么地方，想必你也清楚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望向了扭曲的天空，暗红色的阳光也随之而静谧的洒下。
“是梦吗？”
李远溯没有回答，但他却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问题表示肯定的回答。随后，他这么说：
“现在到你来回答了。我问你——死的本质是什么？”
“哼。”我轻哂他的愚钝，随后我一边迈出离去的步伐一边这么说了：“乐于死亡的人是无法理解死的本质的。”
“所以我才会问你。如果你不愿意回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我也轻松的察觉到了他言语中威胁的意味：“我会破坏你所爱的东西。”
“——哼。”
嘲笑他似的，我发出了鼻音：“在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是大罪了。我讨厌毫无意义的死去的人，因此我可以宽恕你这一次，但别把我的宽恕当作是廉价的东西——下次再见的话，就是生死相向的时候了。”
我迈出了离开的步子，夕阳下的天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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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偏僻的街道上漫步。对于北方的冬天而言，今晚的天气也有些偏凉。这横走在街道上的凛冽寒风的来源——大概是那片已经阴沉下来的天空吧。
和昨晚的月明星稀相比，今天的天空显得暗淡无光。
周围的街道也不见光芒，街道的这幅景色倒也和这片天空相称。
我只是在沉默中漫步，这步伐不带有犹豫，在有如刀片般锋锐的寒风中，我的脚步直指远处的混沌。
因为品尝孤独是我唯一的爱好。
在黑暗里的独步也慢慢变成了常态。我拐进巷子，在发觉到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做出了回家的打算。
——这座城市的小巷子是我的领地，我对这些巷子也了如指掌，晓得这是通往家里最近的道路。
巷道里更黑，我独自在其中漫步。陪伴在我身边的是暗影和冷风这俩孩子。
在那片地狱开始之前，我很怕黑暗。因为我会把这片黑暗的形态想象成居住在其中的魑魅魍魉。
……在那之后，就算我的眼前真的出现了魔物，我大概会直接将其撕碎吧。
不，我真的有剥夺生命的决心吗？在那片地狱里每天都同“死”作伴，理解了李远溯追求的东西之后？
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我大概会放魔物一条生路吧。
我在黑暗中继续踱步，身边伴着黑暗和冰冷这两个孩子。
对了，还有寂静。
偌大的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活着的寂静。
……但是很快，这寂静就遭到了破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