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
遥远的天空中,雨花如宝石一般落下。
呼出的白雾中,映照出那美丽的身影。
泪水一般的雨珠,轻轻洒在了荒凉的草坪上,我触及了死亡。
冰凉的冬风里,我慢慢落下了泪珠。
和雨花一同,挂在稚嫩的脸庞上。
明明触及到的是死亡。
我却笑得很开心。明明是冬天,我却感受到了温暖。
因为那身影,握住了我的手。
红色的雨塘中,我的胸口感到疼痛。
请给我一个拥抱,让我明白这污秽躯体存在的意义。
浅浅的伤痕,在雨中被打湿。
血混合着雨水落下。
繁星消失了。
悠长的叹息为它送行,又像是为两条纠缠的花朵悲叹。
昏沉的世界上,两个人紧紧抱着。
玄月。
那具身体,遍布了下一秒钟死去也不会奇怪的伤痕。
还活着,太好了,还活着。
但,大概——
我俩很快。
就会触摸到那遥远的,叫做死亡的境界吧。
雨中,有人在啜泣,玄月紧紧拥抱着我。
死的境界之下,我轻轻开口了。
请杀了这污秽不堪的我吧,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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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2012,11,14.
“全知全能者——超能力者的最高境界。意为「能做到任何人类能做到的事,可以窥见人类极限知识的人」。这种人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恐怕也只存在于上面了。”
我看着书,若无其事的读着上面的繁体中文。虽说我也觉得还是简体中文要好读一些,不过约束者协会在这个国家的总部却用“繁体更接近超能力者的本源”而坚持用这种文字。
还有。刚才那一句“上面”指的自然是人间之上的世界,我用这种方法跟曦开了个玩笑。
但客厅中的气氛却不允许有人在此发出笑声,有如被杀死了一般寂静,让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就连这里的空气也被压迫成了实体。
——上午的客厅里只有我和曦两个人,和外面的阳光明媚有异、客厅中仿若笼上了一层阴云。
“枫已经失踪两天了,老哥。”
曦端坐在沙发上,眉宇间写满了担忧。但对于这担忧——我却是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曦,他是恶魔。没有签订契约的话就算是我也无法干涉他的动向。大概是那家伙打算离开了吧。”
既然是如此突然的出现,如此突然的离开大概也在常理之中……吗?
在击败李远溯之后的,上次枫因为去帮助曦而失踪的时候,我也这样认为。
我的脑海感受到了一股烧灼般的疼痛,但我很快就抑制住了这股痛觉。
曦端起茶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但是,就算决定要离开,枫也不会不辞而别吧?”
“没有签订契约的恶魔突然消失的例子比比皆是,对于踏入约束者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是常理。”
——但枫本身就是个违背常理的存在,我想要这么说。
明明是个恶魔,却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明明比任何人都要热爱生命,但却比任何人都要渴求自己的死亡。
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矛盾的少女,真的会不辞而别吗?
“……这样啊,是我多虑了吗,老哥。”
曦让茶杯的底端和茶几接触,虽说发出了这种宣言,曦的脸上仍存在着掩饰了数重的忧虑。
我晓得,枫是不会不辞而别的,但我也不能让曦担心。
——这件事的起源是在两天之前,枫在晚上没有回家,随之、咖啡厅老板在下午打了我的电话,说枫当天没有去上班,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枫已经失踪了。
今晚,我的装束仍是一身黑色大衣,笼罩在黑色的大衣下的,是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马裤,以及到了小腿中央的长靴。
这身打扮在深冬里要说御寒的话是不够的,不过我并不惧怕寒冷。
我在夜幕下的城市里漫步,繁华的街道上满是流动的人。这带有一丝糜烂的繁华,让我打心底升起了一丝的厌恶。
今天我出奇的来到了繁华的地段,因为我想在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枫。
要说不担心肯定是骗人的,我不想让曦担心,因此对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在晚上假借散步的番话之后,在晚上假借散步的名义出来找枫。
……要说散步的话,这追寻其实和散步的差距不大。只不过,这散步带有了目的性。
那片繁华的景色像是和我没关系一样,我戴上黑色的兜帽,将自己与这城市的繁华隔开。在夜幕下,闪耀着灯光的道路上,我的记忆不禁回到了三天之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我也在繁华的闹市散步。
呼吸着夜里冰冷的空气,但这空气却被周围的人流感染而提高了一丝温度,这冰冷的空气中也有了一丝暖意。
灯光也和我走惯了的偏僻道路有所不同。明明是我一直居住着的城市,但却因为极少有的见到了热闹的景色而涌现了一种如若堕入了异世界的错觉。
那片热闹的景色,却和我没有一丝关系。
我朝着存在着人流的远处前进,周围的人也随着夜幕渐深而减少。我将双手放在口袋里,在黑夜里独步。这片安静的景象——大概才是我的生活本貌吧。
不协调感消失了,我在人行道上继续走着。
路灯明晃晃的亮着,但周围却非常寂静,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这片夜里奏鸣。
这安静的街道,让我不禁联想到了电影里丧尸病毒席卷过的城市。
仿若漆上了浓墨的无尽长夜中,我拐进了巷道。
在那之后,我嗅到了怪异的气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像是八爪鱼的吸盘一般附着上来。
我的指尖感受到了一阵冰冷,这黑暗的远处存在着什么隐没在都市光辉投下的阴影中的东西。
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了红色,在纯粹的黑暗中,这朱红也仿若要融入这黑夜。
又有人死去了啊,我不由得这么自言自语。
又出现了死去的人,从入冬以来,我已经见过五具在小巷里横尸的人了。肠子被拽了出来,像是遭到了车裂处刑般被分解,切口却非常整齐。
四周的墙壁和暗影,起到了障蔽的作用。
大概这个城市的治安真的需要整顿一下了吧,我一边这么自言自语一边将双手放在口袋里。
……我却出奇的没有为这毫无意义的死者感到悲哀。
不,不如说。
胸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崩裂了。
“————”
我将精神转移到现在,街上还是一片人来人往的风景,影子在街道上跟随人们的身影而流动。
我不禁开始想:在这污浊不堪的世界里,脸上仍挂着笑容,不断前进的人们究竟在寻找着什么呢?
所得的结果只有沉默。
……不要说追寻,他们——大概连思考也很少进行吧。
但我与他们不同。我一直在追寻着某物。
追寻着某物。
追寻着,什么?
我停下脚步,感受着冬夜的寒冷,望向了悠远的夜空。
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这是我从小到现在一直存在的情况。我的记忆时常出现短暂的空缺,我也一直忍耐着这种与日常生活有异的断层直到现在。
我低下了头,望见了自己灰色的围巾,和脚下那俩影子。一个深浓而漆黑,另一个则浅淡的显出灰色。
这俩影子的主人都是我。一个是远处的灯投射下的产物,一个是近处的灯照耀出的黑影。
我摆了摆头,继续望向远处的街道时——某个身影,在我的视线里闪过。像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似的,我瞪大了眼睛凝望远方的人群。
那里,有着黑色的影子。
这“影子”只不过是比喻。在人群中掠过的,是一个身着素色汉服的身影,以及依稀可见的金发,在冷风中微微被拂动。因为戴着和自己的风格不同的黑色兜帽,因此会被我比作是“影子”。
……不,比作影子还是有些掉价。少女的身姿,大概是在都市里舞动的精灵吧。
我不会认错,在这糜烂的都市里,身着这怪异的服装,以及散发着与世界相隔绝的气息的人——我不在思维里做第二人选。
“枫!”
我发出了呼唤,引得周围的人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就算明白,这会失去平日里拼命装出的冰冷样子,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少女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吧,兜帽下那张小狗一样可爱的脸立刻望向了我。虽说兜帽的阴影让面部细节变得模糊,但我还是认得出来这个和我同居了一个月的少女的脸庞。
我发现了枫,而枫也注意到了我。这两点的交汇,本应该得到的是“枫朝我走来”这件事。但——现实却与我的预想之间出现了“矛盾”。
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枫的身影也确有所停顿。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呆滞而已。从这呆滞里恢复过来之后,枫却做出了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我朝枫前进,枫却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逃走了。
“等……?枫!”
我大声叫喊着想要挽留她,但我早该明白了。这喊声除了让周围的视线再度集中在我身上之外,大概再无其他用处了吧。
连思考都没有思考,我追了上去。仓促的人流中,我追寻着那个背影,期间撞到了几个人,而我也无视了那片骂声。
那个身影拐进了漆黑的巷子,我也追了进去——不过,我大概是跟丢了吧,等到我转到巷子里的时候,才发觉到巷子里只有黑暗栖居在那里。
啊,我仰天长叹。那家伙,给我留了一个谜团之后就溜之大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