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
“昨天璃没有回家,我也非常担心,毕竟璃只是个女孩子,也不清楚她在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过我已经报警了,希望警察能快点找回璃吧。”
他把将茶倒进杯中,电热水壶放回原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
“这段时间,璃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原因的话——是因为对于她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去世了。”
“很重要的人……?”
我用略带有迷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眼前这男人的话。
“嗯”,男人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红茶:“璃小时候的玩伴,也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去世了。
她是一个孤儿,最近的新闻你也看了吧?那个在孤儿院里自杀的女孩就是她。”
啪嗒,茶杯的底端和茶几进行了接触,发出了这样的一声。
“喔,就是新闻里那个虞某啊?”
“她的真名叫虞沐,和璃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也不晓得她的自杀和璃的突然失踪有没有关联。”
……她的自杀和璃的失踪?璃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
我歪着脑袋思考。不过,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涌现了一种想法——
“请问那所孤儿院在什么地方?”
“嗯……就是北边的那一所。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问问而已。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发出了这样的宣言之后,我踏上了离开别墅的路。
越过玄关和庭院,我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伴随背后那男人的招手和一声“有璃的消息的话请联系我”的一句宣告,背对那身影做出告别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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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巨大的铁盒子里,以孤儿院为目的而前进。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寥寥几人,全部都浸没在孤寂的沉静中。我——洛玄月,也在这片静谧之中一手托腮,望向了窗外那比车里更为寂静的远方。
明明在下午还露出温柔表情的天气,到了刚才就阴沉了下来。原本能看到月亮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犹如混沌未开的黑暗。
车上听不到声音,只有在公交到达一站的时候可以听到机械的提示音之外,这里真的已经完全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静默一直持续到车门打开的时候,我听到了街道上漫步着的、名叫风的小鬼头的欢唱。
不过除这声音之外,门可罗雀的街道上也被宁静缭绕着。除了远去的公交车发出了声音,街道上也没有自己之外的声源了吧。
……天气日复一日的朝冰冷的螺旋靠近了。气温到达了零下,我将双手揣进了兜里,用身体忍受着这股冰冷而漫步。
这冰冷不让我觉得冷。
因为我从小就是特别能忍受冰冷和酷热的类型。毕竟小时候,我还有过被迫在冰天雪地里外出杀人的经历。
“啊”,我吐出一口白雾,随后就不禁涌现出了一种白雾将要化作冰渣掉落下来的错觉。
说起小时候外出杀人的经历,我记起了什么。
那天,我遇到了一个男人。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在冰天雪地里,坐在大桥下面的河岸。
我想,那人应该是个流浪汉吧,过了这么久,我也忘记了那人的容貌。
那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了,在寒冷的冬风里,像是一条腿已经踏上了黄泉大道一般,下一秒钟死去,我大概也不会奇怪。
……我把老头子给我准备的肉干全给了他,那家伙吃完了之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就是这笑容救了他一命。
因为这笑容,我心中杀人的那一面似乎略生怯意。
我在桥下,和那家伙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在那家伙还包裹在我在夜中为他悄悄盖上的大衣里,幸福的笑着时,我望着外面升起的朝阳,只身再度消失在远处的洁白之中。
那男人的脸已经遭到了忘却,自那的数日之后,就完全从我的记忆里抹除出去了——不,不只是脸,就连那个男人本身也一次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一次……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撇弃了这种怪异的感觉,身边伴着路灯的灯光,冰凉的空气和我的影子,独自在失去了人烟的街道上前进。
没过一会,我见到了悬挂在大门上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的表明了这里就是儿童福利院。
我对门卫大爷说明自己是来探望朋友之后就被放了进来,这让我不得不为这所孤儿院的安保工作感到一丝怀疑。
进入了正门之后,我漫步在孤儿院的前庭中。虽说这里是孤儿院,不过这结构却给了我一种这里是一所贫困地区学校的错觉。
我孤独的走在通向宿舍的小路上,周围有时候也会三三两两的走过这里的孤儿,而我无视了他们,继续朝那里迈步。
突然,在宿舍的下面,我见到了一个成年男人。
这男人也注意到了我。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脸孔让我感觉他是个很年轻的人,配上圆形的眼睛,容貌也算是可爱系的。不过那眼镜配上黑色的中山装,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而且,这黑色的中山装,让我联想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仿佛直到世界的尽头也不会改变表情的男人。
“咦,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啊。你是新来的孩子吗?还是来探望谁的呢?”
——他似乎更偏向于第二个选项,因为他也看出了我的装束不像是贫苦者。
“嗯,我是来探望虞沐的。”
听我一到这个名字,男人的神色似乎一僵。
“小沐吗?你还没有得到消息啊?”
“消息是指?”
我当然晓得,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这么说的话,可以从眼前这男人的嘴里问出点什么也说不定。
“小沐已经去世了。她在生前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眼前的男人露出了惋惜之色,这神情大概也没办法伪造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口发问了:
“请问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里的院长哦?”
院长吗?这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男人其实是这里的样子吗?
见到我的表情,男人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已经是奔四十的人了,看不出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