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teen.
李墨竹.
叫做南枫.阿尔德林的少女死了。
留下存在于世间的痕迹只有记忆和这具失去了灵魂的身体,我望着这景色,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低下头,脚下是少女的血液,这真切的证明生命在我的手中流逝了。
……全知全能者是没办法作为拥有人类感情的物种活下去的……不,反了。正因为没有感情,才可以成为全知全能者。所以我不会为别人的死去而悲伤……
不会,为别人的死去,而悲伤。
少女确切的是被杀死了,在玄月见到这具尸体的时候绝对会将两个人格糅合在一起之后彻底发狂。
距离这次实验的最终的胜利,就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步,那就是杀了玄月。
确信了最后的方针,我想要转过身的时候——
脚步没有动弹,因为我听到了背后传来的一阵打着鼓点的声音。那大概是一阵节奏感强烈的脚步声。
哒,哒,哒。每一步都会停顿的脚步正在接近,敲击着我的神经。
这声音是脚步声的证据很快就得到了,我转过身来目视背后的少年。银色的短发与黑色的风衣显得凌乱,混乱的脚步却略显虚弱,但那股宛如停下的水流一般的气质让我觉得有一股毒蛇缠身般的寒意。
玄月正在一步步朝我靠近,但他却连看也不看我。在数秒之后我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向我走来的,他的目标始终是我背后,那被刺穿的少女。
安静的气质与这股寒冷让我意识到束缚另一人格的锁链彻底崩断了。真正的洛玄月,将杀人魔与讨厌无谓牺牲者的两名人格合二为一,违反常识的恶魔——就存在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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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今夜的星星暗淡无光。
我不说话也不看墨竹,灯光安静地照亮了空无的大道,像是撒下的雪一般安静地落下。少女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徒留那被我时常见到的素色的汉服,这一次终于被红色沾到脏的没办法继续穿了。
唉的一声,悠长而孤寂的叹息响起。这声音随着风飘向远方,呼出的热气朝空中飞去。
还没有亮起的无尽黑夜之中,两相依偎的星星,其中之一熄灭了。
汉服的血液还残留着温热。如果我来的再早几秒,枫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呢?
曾经的东西变成了昨日与过往。或许终有一日,我将舍弃这过往而毅然前往不知会通向何处、命运为我安排的道路。
但在那来临之前的今日,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死去了。
好冷,在风中,我的心哀叹道。
属于冬日的冷风里,好像有谁在呼唤着。
汉服上残留的,温热的血液慢慢变得冰冷,往日里的笑颜消失了。我独自沉浸在这只有虚假的世界里,少女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越发模糊。
“啊,你也死去了吗?明明早就约定好了,要由我来亲手杀了你。这约定已经没办法实现了吗?”
回答我的只有冬日的冷风,静静地带走了悠长的悲叹,我的脸颊因为水珠的存在变得异常冰冷。
……水珠?
我摸了摸脸颊,终于明白了。
我的眼泪终于也像是泉水一般涌出来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由虚假的感情编织出的虚假身体,只有这滴眼泪是真实的。
所以,在医院的庭院里,我紧紧的抱着早就冰冷的汉服。
她的最后遗物被从尖刺上取下,我也不顾血染红了风衣,感受着少女的身体最后的余温。
没错她已经真正的死了,就算是恶魔也已经没得救了。
我没能救她。
在眼泪之中,我说了。
“墨竹,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是吗,不过我也不求你的原谅,因为你本身不过是我制造出的人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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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竹.
“是吗,不过我也不求你的原谅,因为你本身不过是我制造出的人偶而已。”
我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这次实验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杀死玄月的机会。
少年听到了我的言语,但他却没有愤怒,表情也不会存在任何转变。像是凝聚起来的空无一般,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眼睛里照进了刺目的光,银色的古刀划破了夜空——不,那不是划破,在刀出鞘的一刻,切开黄油一般的,这个世界的空间仿佛被切碎了……!
约莫在距离我有六公尺的地方,少年停了下来。
“你是洛玄月吗,还是那个杀人魔?”
……当我不经大脑的允许就擅自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大脑立刻高呼出了自己的愚蠢。
虽说“拔出古刀”是切换善和恶的其中一个重要开关,不过二者已经融合了。这并非善的一面也并非恶的一面,新生而出的“完全的洛玄月”。
在地下的时候你就已经彻底融合了吗?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那家伙死的真是毫无意义啊。在冬夜的冷风里,填充了一股淡淡的忧愁声音吹了起来。
“明知故问。非常有意思吗,墨竹?”
少年一方面说着冰冷的话,一方面又释放出了凛冽的杀意。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因为玄月光明的那一面是不会流露出杀意的。
“抱歉,这句话就当你没听到吧。”
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低下头,昏黄的路灯下,我的影子拿出了一包烟,火焰那半透明的影子立刻跃动起来,随之烟雾立刻开始升腾。
“要杀我的话直接做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用曦来作为诱饵?”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的不止是未来,还有抵达那个未来命运的方法。这些全部都是我的眼睛推断出来的最佳路径。
三个祭品也是,我找出了和这几份超能力相性最高的人,把这些超能力赋予他们,从而让你去解决他们并感受杀人的快 感,从而缩短善和恶这两面的距离。”
我吐出一口烟雾,朝着冰冷的黑。暗中不断消散。目送烟雾终于完全消失在了夜空中,我这样说了:
“玄月。那家伙的死本身的意义是让你见到她后发狂。既然在那之前,你已经发狂了——也就是说阿尔德林死的毫无意义,现在你肯定想要彻底杀了我吧。所以不要违背你的心,我俩来战斗吧。”
在少年的彼方,我摊开双手。
而少年却摇了摇头,我头一次见到比我还要冷酷的人——琥珀色的瞳孔折射出的光,比最冷酷无情的杀人犯……不,比狩猎之前的猛兽更加冰冷的眼神,在黑夜中有如奈何桥旁点起的两盏鬼灯。
我的胸口立刻被一股不安刺穿了。我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不安了?在仿佛夹在了什么间隙中间一般,我不禁在这片地狱里畅想。
“没错啊,那个女孩死的毫无意义。居然为我这种人来赴死,真是个笨蛋。”
玄月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望向了空无一物的夜空。风轻轻拂动起来,少年的短发与风衣在风中轻轻飘荡,衣褶也在风中轻轻变化。
空气变得静默,周围开始变暖。我不禁开始回想起了一个夏天,我与少女在雨中的那一次邂逅……铸成了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不过我明白,让周围温度升高的是一股强烈的杀气。
“不过,她的死没有意义的同时,那家伙的一生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