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een.
洛玄月.
在墨竹的狂乱面前，我却显得格外冷静。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已经听够这家伙的乱吠了。
望着他被怒火填满的脸庞和不断起伏的胸口，我一面讶异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一面歪了歪脑袋。
对于他的宣言，我回答了。
“不对，墨竹。你只不过是忠实于自己看到的未来，为那样的未来效力，不断做着成为那种未来的奴隶的事情而已。真正的未来啊，始终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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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竹.
不对，不对，不对。
我的眼睛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每次预测都会准确无比的看出我想要到达的未来。这只眼睛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来没有过偏差。
所以我没有见过奇迹，所以我没有见过旅程。
牺牲了这一切，我得到了准确无比的结果。玄月会被我杀死，这眼睛是不可能出错的——
不，出错的恐怕不是这只眼睛、而是我眼前的少年吧。少年除了双重人格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超能力存在于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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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再度压低了重心，两人之间的距离约为六公尺……？七公尺？十公尺？二十公尺？一百公尺？
距离根本没办法计算。在刚刚崩碎不久的空间里计较这个没有意义，对于仿佛主宰着世界的两人来说，距离根本没有意义。就算是长为百公尺的距离，洛玄月也可以切碎空间来一步越过。
忍受着手臂被切下的痛楚与一股怪异的、来自于切口的空虚感，李墨竹紧锁的眉头之下的眼睛里填满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望着洛玄月。他究竟是在注视着洛玄月未来的动作，还是在那里注视着洛玄月本身呢？
答案不得而知，不过两个人都很清楚——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分出生死。
一片四季常青的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在没有风的中庭缓缓落下。
……在树叶落地的时候，宁静被撕碎了。撕碎宁静的并非树叶，而是庭中互相对峙的两人。
“缩地。”
洛玄月的步伐在无风的庭院中卷起了风，如果把少年的脚步比作以最快速度开动的动车，那么他的剑则是出膛的子弹。
不过李墨竹却也不甘示弱，伴随一声“御”，他的面前立刻突起了一横排的尖刺作为屏障。
这屏障甚至不能阻挡少年的脚步一下，刀当即突破了岩石的屏障。
“开什么玩笑！我的实验——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啊！”
李墨竹当即怒吼起来，伴随这怒吼而来的是一记卷起狂风的猛烈鞭腿。
这一腿击中了洛玄月的腰部，但在结被打退之前——洛玄月的刀却率先击中了李墨竹的胸口。
洛玄月立即被击飞，但他却将双脚踢在了被击飞的路途上的一颗强壮树干上，改变身体的状态之后立刻跃向李墨竹。
反观李墨竹，黑色的大衣胸口的位置立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的血痕。
“封闭吧，视觉，止！”
这并非精神暗示这种凭借精神抗性可以规避掉的状况，而是“言灵”，足以改变事物的物理状况的能力。
随后，李墨竹的手立刻紧握了少年周遭的空间。
但——这对于就连命运也会毫不犹豫的蔑视的少年来说究竟有没有用呢？
斩——！伴随这一声怒喝的是快过了子弹的刀，切碎了紧绷的空间之后立刻冲向了李墨竹。
这股不可阻挡的威势似乎令他略生怯意。
封闭视觉对于洛玄月来说根本没用。完成了天人合一之后，世界就是他的眼睛，世界就是他的身体——世界即是洛玄月！
“最后的，缩地！”
少年立刻空挥而出，出现在了李墨竹的面前。
不过这时，李墨竹却变了脸色。
那是见到了最为恐怖的事物一般的脸色，但他的瞳孔中却映出了与其对应的、不带有丝毫犹豫的少年脸庞。
从他开始怯懦的一刻，早就已经定好了的世界线就开始变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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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竹.
怎么可能，我想要高声喊出来，不过这宣告终究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因为那一秒钟，我见不到未来。
未来什么也没有，我的未来被切断了。
“不可能——！”
我立刻伸出仅存的右手，握住了少年的喉咙。
但是命运已经不存在了。
少年却勾起了嘴角，放开了握刀的手。
“——斩。”
“！”
没有人操控的刀动了起来，我的身体在这把刀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噗的一声，红色染上了刀锋。
……没想到我的推论是真实的啊？洛玄月。
一边忍受着身体被贯穿的冰冷痛觉，我一边展现出了苦笑。
是啊，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比任何人都要纯洁，也比任何人都要能反对命运的少年除去双重人格之外，真正的超能力。
那就是“反对命运”。
他是不会被命运既定的道路干扰，不会被未来束缚，真正做到了自由洒脱的少年。
如果我可以早点察觉到这一点就好了。
在记忆里从来没有笑过的我，终于露出了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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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月.
他失去了力气，仅存的右手放了下来，我的脚也重新踩在了地面上。
“实验结束了，用失败的钟声作为结尾，胜者是不被会命运绑架的你，玄月。”
我静默的握住了刀柄，唰的一下——刀离开了我的身体，折射出月光之后回到鞘中。
月亮重新回到了云朵的背后。
此地仿佛只有路灯那昏暗的光还存在着，静默的风吹了起来。
就算失去了力气，墨竹也没有倒下，我也一语不发，静静地盯着他黑洞般神秘的眼睛。等待着世界缔造者的自白。
……我还记得小时候，墨竹的这双眼睛明明总是清澈与冷静。
“说实话，你恨我吗？玄月？”
自白没有下文，我等到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好像是只有在归宿（死）面前才会展露出本性一样，墨竹苦笑着对我问。
“嗯，我讨厌你。讨厌的恨之入骨，因为你杀了枫啊。就像我刚刚说的一样，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对于他的问题，我这样回答。
这样的回答传入了他的耳中之后，他也垂下了眼睛。
“是吗……我想也是，毕竟我可是杀了她啊。”
只有在死前才会流露出情绪一样，他说。
“不过你创造了枫，让她与我共度了这段岁月，唯有在这一点上，我要谢谢你……感谢，你让那名存在于此就是为了你的计划的女孩走过了这一段短暂而无悔的岁月。”
只有这一次，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明明从小时候开始，我们两个就从没对彼此露出过笑容。
“……真是的，这不就和枫的回答一样了吗？我晓得了，相性真的很高啊，你们两个。不过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这个世界的真相。”
“倒也不是从一开始。在我变为完全体之后，结合起杀人的一面与厌恶死者的一面的记忆，我这样推测了。”
我重新吐出浑浊的空气，热热的呼吸变成了白色。
“你不还是完全是在凭借空想来推测吗……结果到现在也还是这样，小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吧？凭借主观臆断推测可不好。”
“小时候的那个墨竹早就死了。”
我断言，这话语中的含义是那个李墨竹早就埋葬在我的记忆里了，今天我杀死的并非小时的那个李墨竹，而是缔造且想要摧毁这个世界的神。
“嗯，大概吧。不断追求救赎的我，究竟还是不是自己呢？”
墨竹苦笑着，在回答完毕之后，他自己却陷入了沉思。
他究竟是不是单纯的想要拯救我呢？
不。我想——除了想要拯救我之外，这也是他对于自己过错的救赎吧。
因为曾经的过错，让我走上了邪路。这是他的过错，所以他才会在箱庭中不断演化过程而让自己得到救赎。
“墨竹，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是不用说的。”
我闭上眼睛，收起的刀被我挎在腰间。
“我知道。”
“不过——请你原谅你自己吧。”
“———？”
他低下头俯瞰泥土，我抬起头仰望天空。两个人这样避开着彼此的视线，进行着最后的交谈。
“如果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存在，那么生命的存在就毫无意义了不是吗？所以原谅自己吧。你的救赎正存在于此。”
墨竹终于合上了双眼，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庞最后一次的笑了出来。从脚下开始，他开始变成光。
“……真是的。虽然实验失败了，不过我并不在意。这还真是像你说的一样，这真是一段——无悔的旅程。”
风中好像传来了这个声音，而这个声音的源头，已经消失在遥远的风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