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
“枫一直在这里寻找什么,我也想帮助枫,但是她什么也不愿意说,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的话我也帮不上忙。想必枫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吧?真是的,这家伙是天使吗?”
天使?我不知道璃知道了枫究竟是什么物种之后究竟会作何感想,不过抛却这一点而言,枫大概真的是从天堂上坠落到了凡间的天使吧。
——突然,枫欢呼起来,像是完成了堆积已久的作业的孩子一样,在浅滩的中心欢呼雀跃。
枫是在找什么?我不清楚。
但我毫不犹豫的跑向了枫,她也从水中回到了河岸边。
我滑过了被草铺满的河边斜坡。不久,从河中出来的枫也注意到了我。
这段微小的距离在转瞬之间就被跨过了。被夕阳烧起来的岸边,我和这位浑身上下都被水和淤泥浸透的少女对望着。
我因为持续了很久的小跑喘息着,枫也因为在水中的工作而喘着粗气。现在的两个人简直就像是笨蛋一样,只有让不断凝结出的白雾向夕阳当中飘去的粗重呼吸是两个人之间的语言。
良久,俨然变成了一只落汤鸡的枫才打破了这片用呼吸构成的奇怪对话:
“我找到了,玄月。”
她笑了起来,真的像是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着。在她的手中,被水珠沾湿了的、那小小的镜子静静反射出夕阳所散发出的橘红光华。
“……像是骗人的一样,枫,我真的以为你要离开了。而且居然为了这种小事而在河里找了一天,笨蛋这个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
我的双手放在枫的肩膀上,低头和这名比我矮上一些的少女对视着。
说实话,我有点想要哭出来。像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哭出来——不过眼泪最后还是没有流出来。
“才不是小事呢!这东西对你还有曦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不是吗?看,这不是找到了吗?”
枫把镜子晃了晃,跟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一样,枫骄傲的笑着,挺起了胸膛。
“笨蛋……这不是已经坏的没法用了吗?”
“咦?”
这时,枫才望向镜面上。镜面上映照出了枫的脸孔,但那可爱的脸孔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
更正,出现裂痕的不是枫的脸孔,而是镜子本身。是因为在顺着河流漂流而下的时候撞到了什么,或是在掉到地上的时候摔破了吗?
“唉,可惜了。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居然已经坏的不能用了,这不是完全没意义了吗。原本还想让玄月你对我对产生些好感,加快杀掉我的速度呢。”
好像是为自己的无能而哀叹一样,枫低下脑袋,叹了一口气。
笨蛋……你这样让我怎么杀你啊?
“不对,枫,你做的事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断言,枫因为失落而低下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刚刚因为镜子出现裂痕而变得沮丧的脸孔上也变成了疑问。
“诶?”
“对曦来说,镜子的意义大于其本身不是吗?”
突然,我也不顾枫湿透了的身体,紧紧的抱住眼前这位比我矮一头的可爱女孩子:
“好了,辛苦你了,枫,一起回家吧。”
“嗯,回家吧。”
刚刚还在沮丧的女孩子终于笑了出来。那一抹被夕阳染成了火红色的面庞,已经永远的烙印在了我的心里吧。
虽然镜子裂开了,但是镜子却因为这裂痕而得到了新的含义。证明我和曦之间的羁绊的信物,此刻其中的含义中却添了一个人。
三人之间的羁绊在这小小的镜子之中得到了升华,这镜子变成了三人之间羁绊的见证者。
回家吧——
在夕阳之下,我牵起少女的手,踏上了归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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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 2012,10,28.
南枫.阿尔德林.
十月的那个雪夜。
空旷的街道俨然变成了一片染上了白色颜料、吹着冷风的荒原,挂上了雪花的路灯却宛如夏夜傍晚的夕阳一般,散发出昏黄而柔和的光芒。
但——那个时候的我可没时间观赏这种景色,孤独的脚步踏在雪上的嘎吱声快速且仿若打着鼓点的节奏,不断在只有风和雪居住着的街道上奏鸣。
那天,约束者协会的人要杀了我。虽说我渴望死亡——但我想要的却不是被杀,而是被纯洁的人“赐死”。
那是李远溯事件之后、镜千叶开始活祭之前。我已经在玄月家里居住了一段时间,当时大约是十月末路的日子;因为突然被协会的人发现而突然被追杀——
但我却不想杀人,我也不会再杀人了。
“在那里!快!”
脚步踩在雪之荒野上的声音越来越多,声音的来源是我背后的雪地。
当时我只顾逃离,忽视了其他的声音——不过,奇怪的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后,追逐的声音停下来了。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回过头去的时候,我已经见不到白色了。
被比作是夕阳的昏黄灯光依旧,雪花在灯光下变得显眼……但雪花却被我完全忽略了。因为街道的正中央,一座黑色的雕塑站在哪里。
不,更正。
那不是雕塑,而是真真正正的人——只不过是因为那股不动如山的即视感、和整体是黑色的色调,让我不禁联想到了雕塑,黑色的外套染上了昏黄的灯光,漆黑的身影在白与红之中显出了一丝诡异的恐怖。
我停下脚步仔细端详,随之却发现就在那雕塑的背后,白色已经几乎要丧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鲜艳的朱红。
“你还不能死,至少今天你还不能死。”
染上了红色的雕塑终于运动起来,保持着双手背在背后的姿势,染血的黑色衣角在寒风里飘扬。
——我忘记了逃走,现在回想起来,在男人那强烈的杀气之前,自己没被杀掉真是奇迹。
“在杀人魔看清真实之前,活下去。”
最终,男人和我擦肩而过。
直到那个怪异男人的身影在雪幕中逐渐迷蒙的时候,我才重新记起呼吸的方法。
现在仔细一回想,男人的脸孔似乎很熟悉,是在我失落的记忆里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