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农历 2018，12，31.
冬天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在大家都开心的留在家中，坐在开着空调的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我却离开了家门。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冷，雪花如羽毛，静静的飘落了下来，晦暗且让人感到压抑的街道转眼间就裹上了洁白的外衣，变成了一副不为人知的陌生姿态。
家里只有两个人，家族的一些旁系为争夺家族最高权利的空缺而争的不可开交，自然也不用担心会有亲人来拜访。
昨晚就看书看到深夜的曦今天一整天都处在疲惫的状态里，结果在家里看春晚看到舞蹈片段的时候，没过多久曦就睡着了。
把曦抱回房间后，我打算出来闲逛，目的地是那所寺庙。
在除夕夜，所有公交干线都已经停了，我只得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漫游。
平时这个时间还可以见到一些有事外出的人，但今天却只有照在雪花上的白色路灯陪伴着我。
在一段时间的骑行之后，我在山脚下停步。今晚自行车停在哪里也无所谓，反正不会影响其他人的出行。
自行车被我锁上，留在了山脚下。
我朝着手心里呼出一口热雾，冻僵的手上立刻潮湿了起来。
通向山顶寺庙的阶梯上铺满了雪白的地毯，让原本就显得陡峭的山路变得更加难以攀登。不过山路两旁的翠竹却没有屈服于寒冷的雪花，它们依旧像是守候的战士一般，苍劲的挺立在山路的两旁。
这种距离的山路对我来说转瞬即逝。
不久，我就在山顶的寺院门前停了下来。不过很稀奇的，寺院的大门敞开着。青年住持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在落下了雪花的庭院里立足，寒冷并没有让他有一丝退缩。
“你来了，施主。贫僧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对了，你可以看到未来。你已经看到我会来这里了吧。反正我也只是突发奇想的想来看看，不用太过拘谨了，鉴未大师。”
我一边说话，一边搓着冻僵了的手。也不顾挂在身上和银发上面的雪花，径直步入了庭院。
我和鉴未大师并排在庭院里散步。庭院里早已落了很多雪，几乎已经见不到石板地面了。我们两个的步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把脚印留在了纯白的雪地上。
“六年前，我带枫来这里的时候，这里也下着非常美丽的雪。”
那个时候的雪在月下如蝴蝶般飘落，仿佛是从月球上剥离的碎片一般绮丽。虽然今天的雪也很美，但却少了散发出莹白之光的明月，也少了一个陪我共赏此景的人。
如今，这里也变得物是人非了。
“在六年之前，贫僧就已经看出来了。施主你啊，早就已经为她而着迷了。那种「痴」居然令贫僧也惊讶了好一阵子。原来这个从几百年前就已经开始丧失纯真的世界里居然还残留着这些纯洁无瑕的感情。”
“可能吧，那时的感情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我都快要忘却了。”
我们两个走到了屋檐下。我顺势往柱子上一靠，抖落身上了积雪。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的预言吗？枫是带着微笑欣然离去的，直到最后，她的人生也是一片无悔。你的预言真是的一点错也没有。”
“不过，如果贫僧冒着被诅咒致死的风险告诉你们的未来的话，那位施主也一定能活下来吧。”
“你不必做到这个份上，她没能留下来只能说是命数未到。”
我的双手放在口袋里。一边说话，我的嘴边一边散出温温的白雾。
“…………”
两个人沉默下来，只剩下雪在静静飘落。飘呀飘，飘到屋瓦上，飘到庭院里，飘到竹林中，飘到山脚下。
这些纯白的小精灵不知何为悲伤一般，快乐的跳起没有音乐的舞蹈，最后绽放在大地上。
——突然，宁静被悠悠奏鸣的声音打破了。
“施主。你还记得你带她来到这里时，她说过的话吗？”
“…………？”
我没有说话，只是对住持投以迷惑的一瞥，这就当作是我的回答了。
“「严酷的冬天继续延续下去的话，春天还会远吗？」，某个英国诗人在很久之前说过意境很像的话。”
“严酷的冬天继续延续下去的话，春天还会远吗？”
我低头重复了一般这句话。
……对啊，春天快要到了。
我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望向了那棵树上绽放的花。它比六年前更强壮，也更加美丽。
那个时候，我和枫约定了什么东西。那是除了那个生与死的约定之外的另一个，更加美丽也更加令如今的我想要哭出来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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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春天就快要到了吧。枫，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你曾经未曾看过的景色吧。”
究竟是一时冲动呢？还是因为眼前的景色而触景生情呢？我突然对身旁的少女说。
“……嗯，约定好了，春天到了的话，一起去看花吧。”
她也那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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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时的约定已经无法实现了。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对于这片如今才回忆起的记忆，我除了哀叹之外别无他法。
“其实，在很早之前贫僧就看到了那位施主的结局和世界的真相。因为见到了那种纯洁无瑕的情感，在我们谈好合约之后的第二天，我便悄悄下山找到了那位施主，把她的结局诉说了出来。
那时，我说：你如果不离开这位施主身边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杀。成为这位施主被光明充满的未来的一个祭品。
可是想不到，那位施主居然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欣然接受了自己终有一日会被他人消灭的未来，反而还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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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死可以让玄月笑着活下去的话，那就太好了。这就是我降身于世的意义吧。要我和他别离的话，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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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的死亡，却还是愿意笑着欣然向死而生，真是个笨蛋。”
很罕见的，今天我说了枫的坏话。
“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施主。”
身旁，住持干脆也不再目视我，转而望向了飘着雪的庭院当中：“你的未来一片光明，谁也不会再离你而去，一生当中的磨难已然耗尽。因为那位施主始终陪伴在你的身旁，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你的生活。
你们二人，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中突然一暖，深深吸进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在屋檐下轻闭双眼。
些许的愉快和强烈的酸楚涌上我的心头。
“啊，你果然还留在我的身旁。”
最后，我露出了酸楚但却非常开心的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