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工钱,拿好...”
“好嘞,谢谢杨老板。”
羽尘接过工钱,数起一张一张的红票儿。
“你脑袋到底是咋回事?”
“昨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一跤能摔成这个样子?”
杨老板看着他那缠着好几圈纱布的额头。
“呃,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啧,小心一点。把卫生好好打扫干净,我先回去了。”
“遵命老板!”
劳累了大半天的羽尘应付了事的擦了擦桌子上的油污,拖了拖沾着碎屑的地板。
一大锅冒着热气的高汤也渐渐冷却,虽然看着可惜但也只能等一会倒掉,这锅汤已经用了三天了,还剩这么多。
这段时间生意着实不怎么好。
他望着小小的店铺,只有这时候羽尘感觉好像自己才是面馆的主人一样。
“以后有钱了我也去开一家小店好了,随便卖点啥。到时候也不用再去干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羽尘坐在最靠近街道的一排椅子上,无言的望着黑夜。
“嘶,疼死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没啥大问题。
甚至连骨折都没有。
只不过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
那个什么言钿也不见了。
“真是的,最近都是些什么鬼事情。”
夜已经很深了,在这个时间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睡去,只剩下车辆从路上划过的声音。
而店里只有汤水咕咕的声音。
很安静。
羽尘讨厌这种安静,但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又会沉浸在里面。
很矛盾的一个癖好。
这样是为什么每次晚上关门之后他都会坐在店里发会呆的原因。
他那间老旧的廉价出租屋,窗外就是一条夜市。
整个晚上都能听见各种醉汉的嚷嚷声,还有哪些该死的炸街摩托车。
有时候晚上实在睡不着,他也会跑到天台上,看会儿月亮或者星星。
如果恰好是阴天的话就数数天台上又晾了多少被子,被套上有多少重复的花纹。
这时候楼下的喧嚣反而成了一种背景底噪声,更加凸显了安静的感觉。
半夜的冷风时常能把他给吹感冒了。
至于他讨厌安静的原因...
羽尘往往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就不再是自己了,总能感觉有许多看不见,抓不住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涌进他有限的脑子里,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思绪像是某些回忆...
而回忆......
是他最触不可及的东西。
是的,他失忆了。
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
自己从什么地方出生?从哪儿长大?父母是谁?从前的朋友又是谁?
这些最珍贵的东西如烟尘般消失。
从睁开眼的瞬间。
他看见自己穿着最平凡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手里拉着黑色的旧旅行箱,箱子里同样是旧衣服。
站在星海市北火车站。
强烈的陌生感,恐慌感,无助感。这些情感汇聚成猛烈的洪水,将他淹没吞噬。
羽尘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人群。
却如何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似乎这些形形色色的旅客都变成了一种人。
这种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微黄的皮肤,没有面目。
这种人叫“陌生人”。
他发了疯似的奔跑着,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上是自己都不认识的名字。
“羽尘”
往后的生活,过得很难。
为了吃饱饭,他什么活都做过。
为了找到住处,他跑遍了星海市。
从户籍上都找不到他的父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警察甚至认为这个户籍可能是伪造的。
羽尘突兀的出现在世界上,就宛如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被残忍的遗落在了这里,落满了灰尘。
脚步声从远至近,在宁静中异常清晰,最终在店前停住了。
“关门了。”
羽尘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随便挥了挥手想把这个碍事的家伙打发走。
“按照营业时间,应该还有十分钟左右,才打烊。”
“我说关门了就关门了......”
他抬起头。
“嚯,这不是言钿么?”
“营业时间上午九点至下午一点,下午六点至凌晨两点,可能会提起十分钟打烊。我知道了,下次再来。”
言钿念叨着,似乎转身想走。
“诶!你走啥。算了算了,我去热汤,进来坐。”
羽尘抓着他的肩膀又把言钿按回店里坐下。
“还是老样子,二两牛肉面加一个煎蛋?”
“嗯。”
“我看看哦...哦豁,煎蛋没有了。”
“那就不要煎蛋了。”
言钿机械式的回答着。
“好嘞。”
干了快一年,最近羽尘的手法也渐渐熟练起来。
面团在他的**拉扯中迅速化为一条条细丝,要知道最开始他连和个面都和不散呢。
也得亏杨平贵看他可怜,就这样都没把他给辞了。
蒸汽重新升起,在面碗里配上基础的葱姜芝麻作料。
星海市的口味重油重辣,所以火红辛香的红油辣子是必不可少的。
倒入乳白的高汤,滚烫的汤头裹挟着丝丝香辣,香味迅速占据了小店。
在深夜里的饿货们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最后在浇上特制的卤牛肉,配上香菜。
其实很多人不喜欢香菜,但是言钿好像还挺喜欢的。
“诺,做好了。”
羽尘端着两碗面穿过蒸汽坐在了言钿面前。
正好他自己也饿了。
言钿也没有说过多的话,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喂,刚做好的,你不觉得烫么?”
“有点,不过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怎么样,这次的牛肉是我自己卤的,老板全程没插手,味道有差别么?”
“细微的差别,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唉,你这人说话怎么像个机器人似的。”
羽尘也吃起来,夜里其实面凉得很快,筷子挑起来风一吹就可以入口了。
“大半夜的专门来找我...”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之前那个东西的事情么?”
“嗯,你想知道么?”
羽尘看着言钿突然有点害怕了。
言钿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纯黑的瞳孔仿佛漆黑的深渊。
而自己现在还没有凝视深渊呢,反倒是深渊先凝视起自己了。
“在说那件事情之前能告诉我,关于你左手的事情么?”
“什么?”
言钿看着他。
而羽尘的心里咯噔的响了一下。
“关于你左手异于常人的事情。”
“你看见了?”
“当时情况很紧急,没有看清。”
听见没有看清羽尘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自己还能蒙混一下。
“我那天....呃左手受伤了,对。然后动作有些奇怪,你可能跑得太快看错了。”
“显然不是,请你告诉我实情。”
“我要是不想说呢。”
“这是你的秘密么?”
“昂,差不多。”
“那么,我们等价交换。你告诉我你左手的事情,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羽尘瞟了言钿一眼。
“你一个中学生能有什么秘密。”
“有。”
言钿斩钉截铁的说。
“那我也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二两牛肉面十块钱。”
羽尘站起来,似乎真的不想说。
“我们其实是一种人,我跟你一样。”
在羽尘的背后,言钿这一句静如秋水的话在他的耳中宛如雨夜惊雷。
“你的左手也能召唤出砖头?!!”
“左手能召唤出砖头么...我知道了。能形容一下砖头的样子么,或者说能给我现场演示一下么?”
“蛤?你不能?你...你算计我!你套我话?”
"没有。你自己说了而已。"
“你...你!靠!”
羽尘第一次感觉自己蠢得可爱,居然被一个中学生这么容易就套出来了自己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
“我没有欺骗你,我也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只是与你不同。”
“现在,作为等价交换我可以把它详细的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