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伞站在风雪中,栀子不一会儿拉着行李箱走来。
她换了件白色棉袄、黑色棉裤,围巾、耳罩、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前几天天气还不错,没人会想到会有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肯定没准备衣服,当然,就算父母警告这个时期很冷大多数年轻人也不会放心上。
“竟然准备的那么齐全啊,看上去好暖和的样子哦。”我吐出雾气,一只冻得发麻的手贴在脸上取暖。
栀子鼻子跟脸蛋冻得通红,她拿出片暖宝宝放进我手里,露出自豪的笑容。
没想到这都准备了啊……
“谢谢。”我紧紧握住暖宝宝,缓和不少。
“看到几天前的天气预报,我去买的,我是哥哥的好妹妹吧~”
看着面前含情脉脉的栀子,我干咳两声示意注意场合。
“那个……栀子,你现在住在哪里?”
“外面租的房子,小时候离开后就一直住在乡下,栀子可是为了和哥哥再次相遇才考上这所高中的哟。”
“那就是说以前那次扭伤脚是装的喽。”
栀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丫头。
我无奈笑了笑,可心中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有意思,为了和我“认识”,这丫头真是使足了把戏,真是演技点满。
一点的车准时到站,栀子给我留了她家的地址,然后拎着行李上了车去,只有我打着伞站在雪中看着她远去。
这里……很熟悉,我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坐在车上缓缓驶去……
错觉么……
正在我失神间,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入眼眶中,让我不得不恢复过来。
挡住我面前的男人有一米八五的个头,身形强壮,脸上凶相毕露。
我也注意到,自己周围有几个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的小混混向我靠拢。
“哟,同学,我们可以聊聊吗?”
这家伙就是上次学委团的东哥,关于那次的事我也还没找他算账呢,没想到这家伙先来了。
“想打架?随时奉陪啊。”我直视面前虎背熊腰的男人,双手叉腰,面色微怒。
对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吧,东哥稍稍惊讶,还以为遇到个二青头愣子。
他扯住我的衣领,抬手把我拎了起来,像抓住小鸡仔一样看着我,随即一拳挥出。
拳头携着劲风袭来,划过我的发梢,留下破空的声音。
“小子,在我发怒前,跪下来磕头吧,这次可没有唐鸣护着你。”
同时,那几个小混混掏出匕首作势在空中挥舞起来,不过在我看来像及了舞台上哗众取宠的小丑。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啊,但貌似来晚了些,挑了个不太行的时间――我拥有斗志时才过来找茬。
懒得继续和这群家伙纠缠,我抓住东哥的手腕,只是稍稍用力,他就遭不住主动放开手,让我落了地。
我依然没有松开那只抓他的手,想让他尝尝苦头。
东哥那张粗糙的脸上变得铁青,汗珠流过面颊,落在雪地形成一个个花生米大小的窟窿。
见识到我的力气,这家伙还是不死心,用出了极其狠毒的一招:江湖禁术――膝盖撞下体!
虽然这技能特别毒辣,但对于锻炼了动态视力的我来说,轻而易举!
侧腿挡住这招,一脚踹在东哥支撑的大腿,趁机卸掉对方的力气,然后转身一记过肩摔!
这就是八岐斩中“攻”的战斗方式,猛烈攻击的同时不忘卸掉对方的攻击,我只能勉强运用在打架里,要不是练习过专注力,现在的我打起来肯定毫无章法,脑袋一片空白。
周围的混混看见东哥被放倒,没有人主动上前送人头,都远远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所谓枪打出头鸟,谁傻冒的杀过来说给东哥报仇什么的,铁定会被揍得很惨啊,他们又不傻。
一脚踩在东哥胸口,我有模有样学着他之前的口气道:“在我发怒前,你应该学会认输。”
“我……我认输……大爷,是我输了……”东哥那模糊不清的声音穿进我的耳中,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初中时揍过的一个家伙,他是体育委员,也是飘了后来挑衅我,当时我拿着扫帚在清扫操场,他被我打服了后猜怎么着?
露出戏谑的笑容,我拿出背后的打马,一刀劈下!
“咚咚咚~”
刀背最终停留在了东哥面前,只差一尺就砍中了,但最后在我玩笑的拟声词中,在东哥紧闭着眼等待处刑时,我收手了,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就像调戏小丑一样。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也没必要……个鬼啊!
无刃之刀重重劈在东哥脸上,刀下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骨骼碎裂的声音、牙齿碎裂的声音、鼻梁断裂的声音,这些一刹那的残音伴随着惨叫声围绕在我耳边久久不散。
鲜血染红了白布与刀面,溅射得雪白场地呈现血红斑点,庆幸的是我身上没有沾到。
说实话很爽,我终于有了以前与混混们整天打架斗殴的感觉,很不舒服,但熟悉得让人愉悦。
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了……果然几年没有经历这些的我不适应这种感觉,这具身体早已无法融入暴力之中……
东哥当然没被我劈死,只是毁容了而已……
而已……什么时候我把这种事看得那么轻了……
咬紧牙关,我杀红眼乱挥太刀,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的报复?还是其他什么的?
那些小混混吓得四散奔逃、丢兵弃甲。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停下挥舞,深吸口冷空气,从东哥身上摸索出他的电话,拨打出120后丢在东哥身边,让只剩下半条命的他自己求救。
看来闹出不小的麻烦了……
几分钟后,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我紧握太刀低着头走在风雪中。
“喂,白企吗?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一下。”
我解释了发生的事,希望她可以替我摆平,代价自然会付出。
那边的白企很敏锐的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和救护车声,问道:“你怎么了吗?”
“没,没事,待会可以见面吗?”
“可以……吧……”她有些难言之隐的样子,沉静许久才问道:“你认识一个穿黑衣服刀法了得的男人吗?”
“盖诺赛特?如果是他的话我的确认识,我有一个刀法很厉害的师傅。”
“这样啊……你在学校吧,待会见……”白企的声音显得很虚弱,其中还夹杂着不远处类似换弹夹的声音,不过我没怎么注意。
电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断了,我不知不觉也走到了不知名的小胡同。
丢下雨伞,任由雪花掩埋自己,拿起太刀,被血迹染红的刀面融化雪花,照应出这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着刀中的眼睛,我愣神的许久,最后一刀砍在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如果用湖水来形容我现在的心境,那此刻,这口湖被榨干得一无所有,露出淤泥、水草,泥泞中扑腾跳动的黑鱼与它贪婪张开大口妄图吞入河水的面无表情的卑劣嘴脸,死亡所带来的绝望感汇聚心头,那种令人窒息的神经跳动,厌恶泥泞不堪自身的肮脏,比任何时候都要想着如何死去却渴望得到的救赎;活着无比痛苦但不愿离去的负罪感,那杀生后的自责和内心丑恶,逼得心口退无可退。
一刀、两刀、三刀……墙面被砍得残破不堪,眼泪如同从枯竭湖底中挤压而出的最后清澈湖水涌出,爆发了力竭声嘶的哭泣与吼叫。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弓着腰站在风雪中,墙壁遮挡了光芒,我被阴影笼罩,哭红的眼圈模糊不清。
尽管双手被冻僵,尽管大腿失去知觉,我依然如雕塑立在那儿,被风雪遮挡。
雪越下越大,好似我的内心――有风暴袭来。
干旱的风暴降临,如果没有新的水源,那这片死湖将会彻底失去生机。
人都会恐惧,在他人的悲鸣中恐惧、在自己的悲鸣中恐惧。
谁都渴望得到拯救、得到理解,哪怕是在犯下滔天大罪后将死之期时有人对你说声安慰的话,那都是莫大的救赎。
谁——又来救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