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看到过他的面孔，在“第一次”见面之前。
他浑身是伤，乞丐般靠在墙角。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头用浑浊的瞳孔望着我，顿了顿露出一排大牙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你叫第五晴空，我知道的！我找了你好久啊！”
他是个神秘的人，会出现在任何地方，以任何身份和面孔，但他从来没有对我有所隐藏。
说一个黄衣之王的故事，当所有人摘下面具时只有他依旧戴在脸上，当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面具时，他告诉大家——“面具”就是他的样貌。
“答应我，去过你喜欢的人生，我们约定好的！”
“嗯，我们约定好的！”
我们……曾经约定过的。
深夜的凉风格外喧嚣，我同三位妹妹站在天桥上，默不作声的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浪花翻滚，深蓝色水晶托起白莲，撑起千层高，溅出万里远，成白色挂在晴空之下，融入微风细雨。
“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栀子柔声问道。
风吹乱了头发，溅起的海水打湿衣服，我沉默地低着头。
半年自我流放的时间我曾去过乡下，去了我和光一起生活的房子。虽然那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我还是找到了一颗残留的跳弹。
当初在乡下时遭到袭击，我一直以为是叶白芍所说的组织做的，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直到在非洲武器黑市遇到的商人告诉我那颗子弹原属于欧洲国家……
“我虽然不能完全记起过去的事，但隐感觉到你去了外国，对吗？”我反问栀子。
“…………”
栀子注视着我。
“我在遭遇袭击的地方找到颗子弹……说来奇怪，有军火商告诉我这颗子弹的原产地是意大利，你知道吗？”
“…………”她依旧选择沉默。
光从栀子身边走过来到我的身旁，手中已经顺到一把手枪。
她没有看这把枪的型号，勾住扳机护环的手指一抖，枪随即落入海中。
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为了让我回来而用这种手段吗？那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啊。
不过毕竟是我先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她呢。
摘下眼镜，我回过头渴望注视栀子，昏暗的眸子好像拥有了神色，愤怒、惭愧。
“如果我是废人，『你们』就会放过我了吗？最起码如果是瞎子的话。”
“你不明白……”栀子摇着头，神情低落。
“对不起。”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海浪声中……
紧接着，那道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姐姐是不会伤害哥哥的……”
她也消失了。
重新戴上眼镜，我细细品味着刚才的感受。
难过吗？当然。后悔吗？如果没有说出这件事或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愤怒吗？我对那孩子只有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必要接受道歉呢，明明从来都没有对她抱有怨气。
我只是疑惑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瞒着我。
“光。”
“嗯？”
“我们一起去死吧。”我面朝大海，伸出手想要将它握住，它却只有在我的目光下被握住，而如今我连目光都不能拥有。
光点头示意，她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逃避、反击，不过貌似效果不佳。
我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我只知道有人想把我困在一个局里，她渴望控制我。
光回去了，她的话我完全不怕有人袭击，因为她就是最危险的存在。
唐鸣找到了我，又和我前往一家夜店喝上一杯。
“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在大脑中猜测周围人群有摇头晃脑跳舞的辣妹，我喝下自己带的果汁。
这里其实是不准自己带这种东西的，但进来时唐鸣表示东西由他拿着，这瓶果汁便顺利混了进来。
“其实你没有必要自己带。”唐鸣点了杯调制的鸡尾酒，他知道我不喝酒，又吩咐人出去买了杯奶茶。
“在这里不可以自带酒水哦，但我允许你成为特例。”
当然，因为这店就是唐鸣自家的。
借喧嚣遮挡声音，我喝着奶茶发问道：“那我就开门见山吧，问一些关于你我的事情，是白企告诉我的。”
“嗯哼？”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唐鸣闻言嘴角不明显的上扬：“那个人不让我说，但既然你亲口问了，那……好吧——你是我的弟弟。”
很随意的回答，不过这也使我更加疑惑了，皱着眉打量着这位“哥哥”。
“很乱吧。你以为你是谁？第五晴空还是许晓雾？都不是！你是陆家的少爷，『dio』真正的继承人。”
陆家的少爷？继承人！
“我……”
这两句话让我震撼不已。
那么说我搞出来的『刃羽』不就是和自己的家族作对么！
如果叶白芍所说的一直监视我的真的是『dio』，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之类的角色在对我进行控制。
然而唐鸣看穿了我的想法：“你的父亲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现在家族真正的掌权者是你的姐姐。”
他很有深意的一笑，让我不寒而栗。
“我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唐鸣靠近了些，“答应我，不要过于反抗你的姐姐，他们都叫她疯子，可很少有人知道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弟弟。”
“那能告诉我吗？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问的话。因为我也答应过她不透露她的身份。”
“算了……那能说说吗？在我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听到我提起过去的事情，唐鸣瞬间来了兴趣，一改往日的温和，目光尖锐地盯着杯子。
“你的亲生父亲是陆家的前任家族陆神马，组织从来都是陆家天下，由世袭制传承至今。他们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大概二十年前，陆神马的妻子……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产后过世。当时也是第五易在组织中潜伏复仇的日子，第五易趁陆神马悲伤的功夫将你和另一位至高决刑官的孩子调换，那个人就是许曌。”
“许曌的孩子两天后就死亡了，就在陆神马没有心思管理组织时许曌联手了十几名背叛者对其他至高决刑官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第五易就是其中之一。”
“那晚第五易的妻子死亡，死里逃生的他一怒之下杀光了许曌全家上下几十人，与组织反目成仇，最后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收养了你。”
“再之后组织内部四分五裂，直到你的那位姐姐出现才稳定全局，她和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第五易联手囚禁了陆神马，那个位置也由此易主。”
话说完了，酒品完了。唐鸣放下杯子看向我，苦笑一声：“你的人生远比想象的要迷离。”
“…………”我也看着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半天吐出一句话来，“我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父亲？第五易？算是吧。晴空，别在意那些过去的事情，你就是你自己。也别被大家所带偏，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特别是你那会长——叶白芍，离她远点，她对你的好会毁掉你的。”
“你们无时无刻没有不想毁掉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儿了，转身走向人群之外的地方。
“那个……”我低声喃喃，“谢谢……哥哥。”
直到我远去，唐鸣惆怅地注视着灯光：“对不起，有些东西必须你亲自面对。”
灯红酒绿下，人群中的少女与唐鸣四目相望，心中的答案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