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摆放着一早准备的太刀，那个意料之中却又在之外的背影靠在它身边。
“来慢了啊，小子。”
男人丢来太刀，那黑色鸭舌帽与黑色风衣让我眼神有些恍惚，很快被泪水打湿。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强撑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如果他走过来抱着我，或者摸着我的头，那我一定会忍不住抱住他倾诉心中的苦水，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一场。
我曾无数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子，我曾无数次幻想我们见面的场面，我也想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在父亲的怀里撒娇。
“爸爸……”
“晴空，我该这么叫你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白嫩嫩的婴儿啊，转眼间就快比我还高了，今年多大了？”
我擦掉鼻涕，湿润的眼睛希望将父亲的面孔记下来，永远记在心中，“十九岁了……”
“十九年了么……”父亲被岁月划过的眼角眯了眯，久久注视着我，眼底尽是温柔。
“晴空，第五易呢？”
“死了……”我神情低落，“我亲手杀了他……”
“不愧是我的儿子啊！我还想看着他痛苦死亡时的表情呢！知道么，唐家的二少爷也是死在了我手里，我要让那些把我们父子害成如今地步的人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第五家的人、唐家的人、白家的人！我要那些家伙全部偿命！为你母亲偿命！”
“爸！”我擦干眼泪，双肩颤抖着低声呢喃道：“那光呢？”
“她一样得死！她是第五易的野种！”父亲向我伸出了手，“晴空，你的姐姐也得为囚禁我这么多年付出代价，让我们一起复仇吧！”
“…………”
“…………”
“…………”
我懂了。
你们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第五易还是你……你们都是可怜人……
一改刚才的态度，我激动的表情平静下来：“那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是光对吧。”
“是。”
得到了回答，我也不必和这个男人客气了，眼神冷淡下来，甚至动了一丝杀意……
父亲显然察觉到了，脚步挪动半分，转瞬间已来到我面前。
我夺步绕到他身旁，太刀挑起，在他手腕上狠狠割过！
“呲呲——”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在我们父子间，父亲的手腕外侧溅射出激烈火花。
那是一个安装在外侧的武器，正是枪唢！
他退后几步，面色不善说到：“你打算对你的父亲动手么！”
我含泪抬剑指着男人，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我要把你送回你该去是地方！”
“就为了一个野种！”
“光是我的一切！你杀了她，那我就杀了你！”撕心裂肺的吼声让我神情麻木，表情说不出的难看，刀柄握紧几分。
“好！好！好！”父亲连说几个好字，抽出甩棍重重砸在我身上，像父亲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孩子，将我打翻在地。
棍棍毒辣，砸得我眼睛溢出鲜血……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用刀抵住甩棍，手臂已经被打得发软，身体匆忙滚开才逃过被活活打死一劫。
“你错了！你和老爸一样都只想着复仇！你们不是仇恨那些残害你们的人，你们是仇恨自己和自己的命运！你们把那些和这件事无关的人拖下了水！”
就像那天一样，老爸奄奄一息扶着我……
我不明白，向叶家主复仇，为什么要连同叶白芍一起迫害？
『“晴空，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不，我不想明白，如果知道真相会变成你的模样，那就让我永远困惑下去吧。
我懂你的自由，但我不懂你的执念。
“我……好像理解了那么一点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被泪水浸湿的通红眼睛看着陆神马，“这就是第五易所说的『自由』吧，你们都是『dio』的成员，对『自由』的观念相同吧！你们的自由就是为了一己私利！”
“没想到我和第五易在这方面思想竟然出奇的一致。晴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和我一起复仇。”
“我拒绝！光是我唯一的家人！不管是相互慰藉也好，还是自私的互相占有，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视角的盲区，光找我们二人，面带杀意地盯着陆神马。
我可以感觉到那股直冲云霄的怒意，抬手制止道：“光，这是我们父子的事情，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光这才收起气场，手中的铁球随时准备发射。
陆神马眼眸中掠过怒意，甩棍褪去外壳，变成软剑破空而来！
我抬剑踉跄挡住，但他的速度越发加快，剑刃划过的频率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
剑刃刺破皮肤，鲜血染红衣服，却并不致命，他只是想让我失去战斗的能力！
但我不能因此受影响，如果我输了，那光……还有更多人，都会受到波及！
看准时机，太刀挑开软剑，然后——
斩！劈！砍！
手上挥刀强劲有力，我连续砍中陆神马几次，手上的刀法愈发狠辣。
刀法！影流——八岐斩！
三刀落定，刀式转劈为刺，连续刺穿陆神马的四肢，我顺势挑断他手上的枪唢，将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陆神马已经无力挣扎，跪倒在我们混合的血泊中，不甘心地盯着我。
“杀了我……”他的语气中带着祈求。
“我不会杀你的。”我收起刀，拖着一身伤痕走向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枪声！
“嘭——”
光迅速拿起身边的井盖防御，即使如此还是退后数步，手臂微颤。
是枪唢！可我不是砍断了么！
我这才回过神，陆神马的另一只手，甚至小臂上都可能绑着枪唢！这种东西只要架在手上就可以使用，根本不考虑安装方式！
果不其然，父亲小臂上的备用枪唢正冒着热气，他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即使如此也坚持着没有脱臼。
他带着怒意地瞪着我，枪唢再次对准光：“你不杀我，我就杀她……”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刺入我的心口。
“你不杀我，我就杀她……”
“你不杀我，我就杀她！”
“你不杀我，我一定杀了她！”
“嘭——”
枪声响起，却不是枪唢。
手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父亲，那一枚子弹已经贯穿他的喉咙……
我最终还是动手了……
手掌好像比使用枪唢还要疼痛，手枪握不住的掉落在地。
父亲好似解脱地看着我，面色冷淡：“晴空……你希望我抚摸你的头，然后安慰你么？说‘不要怕，有爸爸在’，别做梦了……绝对不可能……绝对……”
男人合上了双眼，释然般瘫倒在地……
永远的……永远的……
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对死亡麻木，也不可以再像当年一样逃避死亡，我不可以忘记他们的死，因为这是自己成长的必经之路。
注视着永远不会再站起身的父亲，就像那时候一样，我第二次毁掉了自己触手可得的幸福。
如果我答应他，如果我向他妥协，我就可以向他撒娇，让他抱抱我，安慰我……
但那种事，只存在于幻想中！
“永别了，父亲。”
还有，谢谢您仅此一次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