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中，我们这里的夏天很少下雨，下雨的话也只是狂风暴雨一阵就悻悻离开了，太阳总是占着主导权。
今天的天空与往常不一样，阴沉沉的，本来就闷热的天气更压抑了，白天就像晚上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
算上今天的午饭，我已经有4顿饭没吃下去什么了。每次添的米饭总是差不多原样倒回去，也只能随随便便塞点菜进嘴里。
爸妈问起来，我也只是回答没胃口，胃不舒服，等等借口。
“度安？吃点东西吧？如果真的肚子不舒服，去医院看看？”门外响起了母亲的敲门声。
“不用了，我有吃零食。”
并没有，我屋里虽然有存下来深夜填肚子的零食，但是它们一点不少。
“那…行吧…”脚步声渐行渐远。
所以…她真的要走了吗？
这时候与我们断绝关系，是对的选择吗？去欧洲的音乐学院，对她来说，应该才算是对的选择吧。
我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
不知所措的我和闹别扭的她，事到如今依旧有一种不真实感，再加上她又要走了，更加迷幻了。
那些记忆，和我原本的记忆…
我看着窗外厚重严密的乌云，像是一块大棉被把整个世界闷在狭小的空间里面。
…
场景转换到了滨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心血管科的病房。
医院外的天空也如此一样，厚厚的，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希望。
“他…病，没有办法根除…遗传…手术…有很大几率…动脉…失败…不推荐…”
我在麻药作用下隐隐约约听见了我的主治医师的声音。
“没有办法了吗？”我看见站在一旁的紧皱眉头的爸爸和泣不成声的妈妈。
差点…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在病房灰暗的绝望的日子里，我靠小说和漫画打发着时间，等待着每天定时的检查和用药。煎熬与痛苦，形容那两年的我不容为过。
我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我能感受到世界正离我而去，越来越远，当我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消逝在黑暗中的时候。
有谁抓住了我，拯救和希望出现在我面前。
等我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医院圆形的高瓦白炽灯。
不好呼吸，什么东西阻止我正常呼吸，嘴巴和鼻子被什么堵住一样。
呼吸机？应该是呼吸机吧。
眼睛睁不开，光好刺眼。
口渴，好想喝水…
刚才，我是要死了吧？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天天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的懒汉，只有消费没有收入的负担，社会关系简单没有归宿的废物。
用药的单子曾经被我看到过，很贵，对于家庭来说是不小的负担。手术，更不用说了…
我的意识模糊，感觉心脏压力陡增，不痛不痒但是全身充斥着无力感。
又来了吗？
“…医生！他不行了！”
哔————
“医生！”
“林度安！…林度安！”
熟悉的清澈声音，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谁啊…谁在喊我…为什么…这么困…
…
眼睛猛然睁开，汗水浸湿了我的枕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意识依旧以为那是真实的事情。
原来只是梦啊…我大口呼吸着如同刚刚逃出生天的新鲜空气。
还是活着好。
人类求生的本能是无法抗拒的，从梦里醒来的我有了一种庆幸的感觉，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身上的睡衣也都湿透了。
外面的天空依旧分别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雨没下下来的时候总是感觉闷闷的。看着桌上已经显示为12点半的小钟，回忆起是在下午不小心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寄希望于通过冲澡冲刷掉仍余留在脑海里的绝望与痛苦。
在流水冲刷下的意识逐渐放空，果然会好些吧…
…
“怎么了？怎么约起我了？”
眼睛依旧是睁不开的感觉，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好像每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我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安艺芸，感觉她有事要说。
“呃…我联系不上洛学姐，只能找你说了，也可以转达给其他人，关于我们社团的事情。”
“今天老师发了通知，从暑假结束，第一次考核就正式开始了。通过大大小小的比赛和训练，乐团的主席指挥会和各个社的指导老师对每一个高三学生进行评定，以确定进入学校乐团的名额。进入学校的乐团后，就有机会被选为保送国立音乐学院的学生。”
“所以从高三开始，学长学姐们不仅要确定的是把演奏当**好还是专业，更要面对的是人生道路的选择。”
“我现在高二，离那时候还远，但是暑假一过洛学姐就要进行考核了，第一次的比赛缺席的话…就没有资格了。”
“第一次比赛是8月底的州级比赛，很重要。何况…是滨宏高中的乐团，被寄予厚望的王牌乐团。”
她一次性说完了从老师那里得到的情报，叹了一口气。
“看着你现在这样，真不敢相信跟那天那个帅哥是同一个人。只能用颓废来形容。”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开心起来啊？我的天真学妹啊…
“洛学姐肯定喜欢我们乐团的！她肯定想留下来…”
“嗯，即使这样，总有些不可抗力因素啊…”
“你指的什么？”
“她家里的原因吧。”
“但是她明显很喜欢这里啊，她肯定不想走的。”
“这我也没法下任何定论，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她的选择吧，也是她的权利。”
绑着双马尾的少女好像失去了刚才的高信誓旦旦和高昂，低落的情绪从向下看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那…她真的就要走了吗？发消息和打电话从来也不接…不是说好，一起上音乐学院吗？”
她，可能要让很多人失望了。
也许，在她心里，追逐梦想是比我们要重要的事情吧。像我这样的没有梦想的宅男，不，不应该说没有梦想，我的梦想应该是好好活下去。
像我这样的，是没法理解她的。
梦想，到底是什么呢？没法理解，所以没法做出任何举动，我想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却又害怕知道。
我怕知道了会给我伤害，这是多年来消极的心态决定的，但是我又期盼着，这段时间我感觉到我的改变，这种…不应该有吧？这种心态对我来说是错误的。
我只适合回归原来那种状态而已，那就是我既定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