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疯狂?”我还是不明所以。
“我问你,你想不想再疯狂一次?就像之前的我们一样。”
我恍然大悟,是指初三的时候我们俩做的一件从来没做过的“疯狂”之事。
…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回忆。初中的时候,作为发小的他成为了我在学校里唯一的一个朋友。
当时的我,不同于高中时候的我,看着成群结队、勾肩搭背的同学们,只能说是羡慕嫉妒恨。
“我也好想…”
“想什么?”
略显稚嫩的脸庞已经有些许今日的轮廓。以后肯定不丑——当时的我是这么看余逸的。
“没什么…”
我叹了口气,私立初中管的很严,初三每天大量的学习任务也压的人喘不过气。再加上我病情当时有加重的情况,家里的问题等等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我心理压力很大。
“这么小叹什么气啊。”
“你怎么像我妈一样。”
“这就是我妈跟我说过的话啊。”
海风变得有点暴躁,生涩的触感刮得我的眼睛睁不开,也把他本来就有点凌乱的头发吹得更乱了。我们俩现在正在教学楼的天台上,他是刚刚开门进来的,在这之前只有我一个人。
“你来干什么了?不应该是体育课吗?”
“看你不在,找你来了。”
“哦…”
我摸了摸后颈,“我觉得,15岁,不小了吧?”
“也许吧…”
“唉…”
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继续叹气了。
“别叹气了,怎么最近来学校的次数都少了?病怎么样了?”
“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吃各种各样的药,天天要打点滴,麻烦死了。”
远处天空的白云又厚又多,犹如古代战士的甲胄,一层盖着一层,其实更像羊毛吧?看起来很柔软,让人想要扑上去。
我本来就是个很要强的人,有时候同学的过多无意关心会与我病态一般的自尊心产生矛盾,不过也算是我的不对吧。
同学归同学,朋友也只有余逸这一个。最近各种各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不过孤独一直就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以出去就好了,出去就自由了,出去就不用考虑有没有交到朋友,不用在意和同学之间的人际关系了,就可以飞到纯净的苍穹之中,再扑到柔软的云彩上了。
“哎,我说,我不想上学了。”
“…”
身边的余逸没有应答,海风变大了,呼啸在耳边,这种情况下,他可能没听到我这句因为没底气而薄如蝉翼的话语。
我试图增大音量。
“我说!我不想上学了!”
更像是朝着远处的大海而喊出口的,大海并没有回应我,他也没回应我。
“我…!”
“别喊了,我听到了。”
“不想!——上学——!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宣泄对人生的不满还是控诉我校园生活的苦涩,在喊出最后一个“了”字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眼睛里好像有了滚烫的液体,风太大了吧?
“又没喊给你听。”
我揉了揉眼睛,右手湿了一片。
“我也!不想!上——学——咦——了!”
不同于因我调高音量而变形的音色,这声呐喊在“学”字甚至还破了音。
“噗…”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们,逃学吧。”
…
我和他走到之前那堵因为年久失修而比旁边矮一截的墙面前。
现在的它已经和所有的墙平起平坐,甚至还刷上了漂亮的暗红色油漆。
两个熟悉的身影轮廓,偷偷摸摸地靠近了学校的边界,费力地翻过了那堵“自由之墙”——这是它曾经的荣誉称号,学着那些不良少年的样子,翻了出去。
…
“啊,腿都震麻了。看着挺矮的,从上面跳下来才发现这么高。”
我揉着相较于余逸过于纤细的小腿,吐了口嘴里因为紧张产生的白沫。
“啊,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对于你来说能翻出来也不错了。”
…
“后来去网吧了?”
“没错,换作现在的我可都不敢呢。”余逸也刚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所以,我们再疯狂一次吧?”
这堵墙的翻越难度比曾经的涨了几个数量级,虽说我们也长高了不少,但相对于它的“成长”来说,也可以忽略了。
“只能…用那招了吗?”即便是1米8的余逸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还好余逸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不然肩膀上的鞋印会成为他妈妈抽他的有力凭证。我爬上墙后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他,他则一脸嫌弃地让我赶紧过去找绳子。
这是校园最不起眼的角落,眼前就是刚刚翻新完毕的教学楼,大量的建筑垃圾堆在这里。找到一根绳子并不是一件难事,这样,他也从墙外翻了进来。
我们打算去教学楼楼顶碰碰运气,在翻新期间天台的门可能没关。
“不会锁了吧…”余逸在登楼梯的时候嘟囔了一句。
“别随便立flag啊!”我用手扇开空中扬起的灰尘。
通往楼顶的楼梯间灰很多,我们俩的脚印每印在一阶楼梯上,都扬起一小团尘烟。
还好余逸的预言并没有成真,从天台门外的远处城市夜景传过来的微弱光晕,渲染了最后一阶楼梯和狭小的空间。
“今天也在吹风呢,跟那天一样啊。”我用砖头固定住被吹的呀呀作响的老式木门,天台的设施倒没有翻修很多,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倒是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
“不会吧,下雨了就回去。”
城市的夜空景色和乡下不一样,记得那次出去野餐,深蓝色的夜空中可以清楚地数星星,在这里则只能看到孤零零的北极星独自闪耀着。
不过北极星即使孤独也是最闪耀的那个,高岭之花的孤独叫做高傲,是它高于周围时而产生的不屑与蔑视。
即使这样,在群星闪耀的时候它的光芒骤减,在昏暗无光的时候它登上舞台。
像个超级英雄一样深藏功与名我做不到,不过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还提什么登上舞台呢?
还是三年前同样的海风刮过我的脸颊,将我的刘海掀起来,让我脸上一直被刘海盖住的额头暴露出来。
总算没那么热了,我发现余逸盯着远处的大海发呆,问他:
“你拿了工资打算干嘛?”
“啊…买双球鞋吧。这双也旧了。”他抬起右脚,拍了拍白色球鞋的鞋面,这里的“白色”,也只是个特定形容词。换做任何一个陌生人来形容这双鞋子,不会出现“白的”,应该只有“破旧”“脏”这样的词语出现。
“久经沙场的它已经陪我战斗两年多了,有点舍不得呢…”
我看到他脸上渗出一点点的忧郁情感,只好拍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