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鲜血笼罩着的蓝鸠115号线
00
还有三个星期十月份就结束了……
按照一个月份内的星期数来计算,三个星期很长了。
可是对于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始终呆在地下的,身为“观察者”的我来说,
这必将是转瞬即逝的三个星期……
十月结束以后,便是作为六年一个任期的整列车“观察者”迎接“检查日”的时刻了。
我十分庆幸,因为前任突然离职而中途成为“观察者”,经历的痛苦的时间比一般“观察者”少了一半。可我依旧是极度痛苦的,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十分耐不住寂寞的人,不过……马上,我将与跟我同列车的“观察者”们见面了……
另一个让我庆幸的原因,其实这才是主要的原因吧!
听大叔说,通过“检查日”考核的观察者,有资格到管理组织“太阳”去工作……
那样的话,我就能知道更多有关心的消息了。
而且,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她。
这就是我,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讲,甚至在第一次听到“检查日”这个名词时,就如此关注的原因吧:
“‘检查日’?是来检查观察者生活环境的卫生打扫状况的吗?”
“……真是的,这跟卫生不卫生的,有什么关系啊?”通过大叔那从后视镜里反射过来的脸,我知道,他依旧在很无奈的回问我。
“当然有关系了,一说到检查什么的,在校园里的话,肯定最先想到环境卫生之类的东西吧。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不是…吗…?
“你要我说几遍才行啊!”大叔粗鲁的打断了我,而且,十分迫切的想让我拿吊儿郎当的态度发生方向性的转变,“你已经不是一个高中生了,作为一个观察者,思考问题要……”
“唉?奇怪啊,明明我是观察者而你是普通人,为什么你说得好像自己是观察者一样啊……”
“经验啊!我可是辅助了四任观察着啊!有很多事情当然比你……”
“跟你的经验有几毛钱的关系啊?身为观察者的感受,你又怎么能理解啊!”
“……”大叔的脸好像是憋红了……
“什么啊?你那一脸傲娇的表情……你到底是不是个辅助了四任观察者的老驾驶员啊!”
“……嗯,当然了!”
那个表情,用肚子想,都像是在扯谎。
“嗯哼,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喂喂!你还真的想当傲娇啊!”
这次他理所当然的没再理会我。
“检查日就是对任期满六年的观察者及驾驶员的审查。检查的内容包括:六年来有没有串车厢,有没有违法等。其他的问题会提交给太阳仲裁委员会,串车厢可是死罪哦……观察者允许会面的日期,是检查日之前的三个星期,在接到太阳的‘准许令’后,你们才可以会面……”
“绝望了!绝望了!对这个崩坏世界下毫无道理的规定绝望了!”我不是在刻意模仿……“自从我上了这列车,每一个人都在给我反复重申这几条规定……真是的,我看起来像是会违反法律的人吗?”
“你确实像是会违反法律的人……”
“啊啊啊!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啊!瞎猜的吧!”
“才不是……我话没说完呢……”
“那就快点继续说啊!”
“我这不就在说吗?注意……不要试图离开车站,太阳的人都有随时进出车站的权利。因此,你会被抓住的……不过,如果你轻松通过了检查日的话,你就有机会进入太阳工作,然后去扒翻你的有栖川了……”
扒翻?
“我还是想知道心为什么会被抓走。”
“不清楚……而且就算清楚,也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知道了,那这个检查卫生的日子什么时候来啊?”
“三年以后。”
“笨蛋,我当然知道是三年以后,我在问具体的日期啊,你这也算是回答吗?”
“喂你!这是与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总是告诉我一些坏消息,您真是疼爱我啊,叔叔!”
“……11月下旬,真拿你没办法……”
这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谈话。
每当我想起,大叔对我提及检查日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一种压迫感。
一种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的压迫感。
01
昏暗的候车站台上,聚集了几个很奇怪的人。
的确是很奇怪吧?地铁站内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早上的5点14分,还不到发车时间呢。所以,他们肯定不是乘客。
也不可能全都是工作人员吧?唯一穿了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正在站台上抽着烟。
这种地方允许抽烟吗?
“呐,大叔,什么时候才能与他见面啊?已经等不及了!“
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借着昏暗的灯光,能勉强的看到,那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青年。
哎?不对,应该是少年吧……但是,不管怎样,他说话的语气跟这阴郁的环境完全不搭调。总而言之,活泼过头了。
抽烟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来,对着黑暗说道:“很快了吧……大约就是……”
“不要说大约啊,大叔,你应该知道具体的日期啊……你知道的吧,我真的很想见见他啊!”中年男子被青年打断了。
“后天早上……太阳会把准许令送过去……那时,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现在说话的人,是个身穿银黑制服的男人,他的面容同样被帽子和候车站台的昏暗遮挡住了。
不过,真是奇怪啊,他刚才在这里吗?
“润大人!你来了……啊!”
穿黑色外套的青年,用熊抱的方式死死地钳住了他口中的“润大人”。
润的帽子,甚至是脸都在青年身体的挤压下变了形。
“这个……白痴!”
“啊!润……大人!”
润一脸厌恶的将青年踹开,此时的青年正双手环抱,痛苦的跪坐在地上。
润掏出了自己的伯莱塔92F,抵住青年的脑袋:“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次再用你那肮脏的身体碰我,我一定会扣下扳机的……”
“是……咳咳咳……是,润大人,不会了……”
“你给我记住,我随时可以杀了你的……这种任务……我可以交给其他任何观察者来完成……”
“是!是!是!,润大人!我知道了……”
润在教训完青年之后,又把头转向了身穿工作服的大叔:“这几天就要会面了,你们交谈时,要注意……”
穿工作服的大叔早就把烟抽完了,他淡淡的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浅沼先生……”
然后,候车站台的灯亮了,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5:30。
润最后冲座椅上坐的人说了一句话:“你们两位也是。”
◇◇◇
“喂,大叔……什么时候会面啊?”
名叫结城绿的少年,呃,是少年,虽然名字是女孩的名字。
他正庸懒的躺在驾驶室的后座椅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的地铁列车驾驶室,似乎都十分宽敞呢。
坐在驾驶座前的屋诚黎人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然后转过头去低声抱怨着:“为什么今天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你在说什么啊?”
“没……没有……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后天太阳的准许令就送来了,你为什么还问我啊?”
“当然是等不及了啊。”
“有什么好着急的,你又见不到有栖川心。”
“什么啊,只是因为要跟自己的同事见面了,觉得兴奋而已!喂,大叔。难道这种想法不对吗?”
“不是啊,这种情况,你不一般会说些‘啊?哦……真麻烦……’或者‘这种事还有必要做吗……’之类的吗……”
“……你刚才的发言,一定没有包含对晚辈的喜爱吧……”
“当然了……”
“喂,大叔,我也是能认真起来的人啊,拜托!”
屋诚黎人并没有接话,而是静静的思考着什么,他在等少年把话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次要是再遇上上次和夏洛特一起碰到的那个观察者,可就麻烦了……”
“别再说了……再讲下去就要违反规定了,我们不能交换在任观察者的情报……”
绿有点不服气的闭上了嘴,重新缩回到了座椅上。
屋诚黎人继续冲着反光镜道:“放心吧,这列车上没有那种人。而且其他的观察者我都见过了,都是不错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没有……只是在见到心之前,别出什么意外就好。”
“你整天‘心’啊,‘心’啊的,见了别的美女却又总是两眼放光,你刚刚还直呼了荷兰公主的大名吧!”
“那是我朋友啊!你有什么意见吗?还有,见了相貌端正的女性多看一眼这很正常吧!”
这次屋诚黎人无话可说了。
绿慢慢的站起来:“居然跟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去工作了……”
“小心遇到令人发抖的观察者啊……”这句话明显是讽刺。
“你这个脑子啊!怎么可能啊!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啊,是吗……”
02
那一纸准许令。真的不过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因为少年的心,早已进入了他身后的那节车厢,
那节曾经是,心所在的车厢,那个一直挂念于心的,心的车厢。
自动门滑开的一瞬间,少年仿佛真的感受到了,
名为心的少女,在这里停留过的气息。
虽然在自己昏暗的夕阳中已经进过很多次了,
虽然车厢的陈设根本没有变化过,
虽然少女,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
叫绿的少年还是感受到了,
这个曾经属于心的地方,所带有的,
特别的温柔。
车内稀少的乘客让世界与夕阳显得同样安静,
静静地在座椅上的少年这样想着:
在过去的某一个点里,她也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吧……
少年被取名为女性的名字也并不奇怪了,
因为他有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
无缘无故的,莫名其妙的,
多愁善感。
他现在也笑了,
而且是自嘲的笑着:
“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
幽深的铃声这样唱到:
“正宫站就要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
该去做正事了。
少年露出只有在这节车厢上,才会轻易展现的笑容,
列车停稳后,少年起身走向敞开的车门……
“喂,绝对要找到我……”
少年的背后传来了他意料之中的声音。
“当然会了……”
伴随着车门关闭的机械声,是经常从少年嘴里听到的抱怨。
不同的是,
这句话,却特别包含了一层沉甸甸的意思。
◇◇◇
那天早上,大叔一言不发地将准许令交到我手上后,我便直奔2号车厢了,列车刚启动的时候并不是乘车高峰,所以我心满意足的在那个心曾经呆过的车厢里,安静的呆了一会。
总感觉……很怀念……
但是啊,还是要干正事的。
为了避开上午的乘车高峰,我在正宫站下车了,来到了这个我作为普通人最后一次进入的地铁站。
我在站台的座椅上坐了一上午,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中午的时候,当那列载有观察者的蓝鸠115号线驶入站台时,我便真的像一个普通乘客一样,从二十多扇上车门里,随便选择了一扇……
虽然帅气并且毫无顾忌的上了车,但我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在哪里。
第四车厢,
我马上开始寻找观察者的气息。
很轻松的,我就发现了,在第三扇下车门附近的观察者……
我扶着把手缓缓的靠近过去,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个戴着耳机的少女的背影,一个手握栏杆,站立着的短发少女……
有栖川……心?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接近了这名少女,当我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她的肩膀时,突然地,她把脸转了过来。
“……”
少女用略显惊讶而又安静的表情看着我,手里拿着刚摘下的耳机。
真的是太安静了,就连耳机里的音乐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Singing In The Rain》
不是心……
但,是一个美丽平静的少女。
我这才想起收回那只愣在半空中的右手。
见她不说话,我便率先开了口:“那个……你是……”
这时她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急忙在随身带的包里扒翻着东西。
她掏出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便笺本,拿着笔,急急忙忙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写完之后,她神情激动地把本子送到我面前:
【你是这列车的观察者吗?】
娇小、秀美的字体。
“……你难道,不能说话吗?”我张口问道。
她很着急的低下头继续写:
【回答我,是不是?】
“嗯……我是一号车厢的观察者,名字是,结城绿,年龄……”
她又开始唰唰地写着。
“人类年龄……算是16岁吧……”
正在我做思考状的时候,那本便笺又递到了我的眼前:
【太高兴了,终于见到你了!】
“……嗯,是啊,总算不用担心交流了……”我已经开始对我久违的同列车的观察者进行吐槽了啊!“……你还没有见过其他车厢的人吧。”
这次,她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虽然,也难怪她会这么高兴。
……虽然她在低头写字,但我仍看到她脑袋旁有电灯泡亮了……
不对,对她来说,想起什么事后低头才是合理的动作吧……
【对了,我叫辻私绫,17岁,是这节车厢的观察者。】
她对年龄的事倒是很坦率呢。
“你应该是,六年前换届的时候就被选为观察者了吧。”
这次的回答是点头。
“……是吗,辛苦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她只是摇了摇头而已。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三年前……那次事故后,被夕阳选中的……”
【我知道那个!一、二号车厢观察者的违规事件!】
“……是吗?你知道的啊……那么心,不也是……”
【你是说有栖川心吗?我见过她。】
在看到这句话时,我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真的吗!你是怎么见到她的!不是……不允许……”我激动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等稍微的冷静下来了,才尴尬的把双手移开。
我估计自己的样子已经把她吓到了。但少女还是低下头继续写着。
为什么这次她写了那么长时间啊!
“是在写书吗!!”
这句话是从心里喊出来的……
当她再次把本子举起来的时候,我的眼球一瞬间就贴了上去。
【太阳的人把她带走的时候,我见过。当时美国绘纱美部长来通知我说前两节车厢的观察者要被撤换。违规的一号车厢观察者因为反抗被直接杀死了。有栖川被带到美国部长面前来报告什么,然后就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很奇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写的。
“你知道心被带到哪去了吗?”
【不清楚。】她的嘴稍稍鼓起,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怯地望着我。
“那……部长为什么来特意通知你呢?”
【自己列车上发生的重大事件,就算不知道全部过程,也必须知道最后的判断和结果啊。】
“很重大的事吗……你知道心为什么没被处死,为什么心的位置后来没人代替吗?”
【不知道。】
“那……我的前任叫什么……”
我还期待能有一点等待答复的时间呢。可是没有。
她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
大概是看我显得十分低落,少女立刻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
差不多就是些安慰人的话吧。
果然,我的视线又马上被她竖起的便笺本所占据:
【不过,不用太担心的,如果她跌进夕阳消失了,我这里,会有反应的,所以应该是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吧。】
“……是啊,这样就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得出的这种结论,但我仍然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那个,你们两个,是恋人吗?】
“唉?那个……为什么‘沉默寡言’的你能提出这么犀利的问题啊?”
【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哪样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那个,比起恋人的话,说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更合适一些。”
少女居然把脸转向一旁,捂着嘴笑了起来。
而且,边笑还边把已经写好的话亮给我看:
【真好啊!你们两个人很般配。】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哈哈……”
这个叫辻私绫的观察者还真是个少女啊!
“……那个,可以问一下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少女脸上原先的笑容很快消失了,现在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抱歉!失礼了,如果不愿意回答的话,不回答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好像在说“没关系”一样。
“……那个,果然是不能说话吗?”
她的短发随着头左右甩动,答案是“否”。
“那……是不愿说话?”
她索性在本子上写下了最终的答案:
【我不会说话。】
……这和不能说话有什么区别吗?
“……‘不会说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丧失了说出正常语言的能力。】
“那,果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嗯,我一出生就被父母扔在了修道院门口,是个在修道院里的教会收容所长大的孤儿。最初我只是不愿意与大人们讲话,后来发生了意外……】
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下了很大的罪过,
那就是触动了她对过去的,痛苦的回忆。
我之所以这样肯定,都是因为那支紧握圆珠笔的小手,正悲哀的舞动着。
◇◇◇
被乌云遮挡了的,惨淡的阳光,没精打采的透过了修道院狭长的窗户,使屋内阴暗不已。
寒冷的冬天,让玻璃上的哈气增加了屋里的黑暗,
真的是阴沉、寒冷和黑暗啊。
辻私绫推着到她腹部的大木桶,缓慢地走向门外的长廊。她的小手冻得通红,身体也因为冰冷的空气而打着寒战。
木桶里装着满满的,被冰冷的肥皂水浸泡过的修女服。虽然绫十分努力地向前迈着脚步,但木桶前进的距离不过几厘米而已。
这就是条件。
寄居在修道院的条件。
幼小的绫必须做这种辛苦的家务。
绫也是听其他的修女说的。刚刚生下来的小绫在一个初春的早上被父母抛弃在修道院门口。
被放在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的绫,孤零零地躺在门前的空地上,直到有扫地的修女经过那里……
绫就这样在那个寒冷的早上被人发现了。
负责抚养她的德玛吉修女说,她的父母没有留下任何类似于便条的东西,是真的像扔东西一样把她丢到了修道院门口。
可是,与此时相比,那天早上的寒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双已经失去知觉的小手,现在只是下意识地,推进着盛满衣物的大木桶,去向能够看见天空的,室外的水井那里。
……周围的光线突然充足了,但是,天空依然看不清楚。灰蒙蒙的雪花从天上缓缓的飘荡着,七岁的辻私绫唯一记住的,就是那形状奇特的雪花,落在木桶水面上,绽开的光景……
绫被送往了由教会赞助的私立学校念初中。不善言谈的绫意外的学习成绩很好呢:
“现在来公布一下,期中考试的成绩。”
男老师手拿名单,大声的宣读着:“第一名,辻私绫,536点,第二名,太和田梅,505点,第三名,早川见乙,497点……”
可即使是拎着这样的成绩单回到修道院,也完全不能让绫高兴起来。
德玛吉修女看过成绩单后,狠狠地扇了绫一巴掌,然后一把将成绩单撕碎:
“你在搞什么啊!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可以考那么高的分数!如果被外埠的高中录取了,你就不会呆在这里了!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忘了!你是不是想逃走啊!”
“嗯……”绫胆小的回答着,眼睛一直看向地面。
“‘嗯’是什么意思啊!你给我好好回答清楚!”
德玛吉修女依旧不依不饶的逼问着绫,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
“……我……”绫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脸颊的疼痛更加刺激了自己的泪腺,“……我记得您说过的话……”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啊——!”
绫因为疼痛而叫喊出来。
德玛吉修女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继续冲绫吼道:“你既然记住了,那为什么还要考那么高的分数!你知道吗,你要是不呆在修道院里……你就……谁来照顾你啊!”
“德玛吉修女……我想,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混蛋!你个死丫头!没人要的畜生!你知道我抚养你这十六年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能让你接手修道院的工作……你要是走的话,谁来打扫卫生!谁来照顾我们啊!”
或许正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绫用自己从出生下来从未有过的反抗眼神望着这个“养育”了自己的中年修女:“不,我不要这样!”
“你说什么?”德玛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德玛吉修女,很感谢你把我养大,但是,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德玛吉修女,我要考到外埠的高中,我一定要去那里的高中上学……啊——!”
德玛吉修女气得发抖,使尽全力打向绫的脸……
瘦小的绫,摇摇晃晃的后退,摔倒在地上,后脑撞上了走廊的石柱……
……绫以为自己会一直沉睡在无尽的黑暗中,因此当她的眼前出现了模糊的亮光时,她稍稍感到了惊讶。
蜷缩在冰冷的床褥上的绫,感受到了那充满全身的疼痛,那是,即使血液流淌的震动,都能引起的强烈的感受。
不,痛感仅仅是由大脑产生的……
但是,对于弱小的绫,她连因疼痛而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拉,你醒了?”
终于有一位修女出现在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水,我想喝水!】
绫在心里着急地喊着。
身体的疼痛让她无法张开嘴巴,绫只能极力的向前伸着身子。
她无法向眼前的人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去叫德玛吉修女。”
这位修女瞟了绫一眼,径直向房间外走去。
【不!不行!不能叫她来,那我就走不了……】
“a……da……yaru……itte……na……”
绫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脑袋撞了一下,不会说话了?”
听到绫开口了,修女回过头来,冲着绫奇怪的表现开着玩笑。
但是,绫可不是在开玩笑!
“德玛吉!德玛吉……小姑娘醒了……”
修女再度径直走向房间外面。
“……ya,da mei……ya zura……na i……”
【不要,别!】
那双小手在礼拜堂的角落里,轻轻地翻弄着一本沉甸甸的《圣经》。
……绫的双眼停留在了《出埃及记》中的一页……
……那个摩西带领犹太人,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地方……
对,那是,令人向往的地方吧……
辻私绫如此幻想着。
如果自己出生在那个“留着密与奶的土地”,
如果自己成长在那个被神应允的福祉,
如果自己存在于那个被强者们夺回的黄昏的拂晓之中……
那么自己的人生,
将被无尽的“强大”、“幸福”、“荣耀”、“欢乐”所包围……
……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依靠,被人差使,一无所有……
那片土地存在着让自己拥有一切的可能,
存在着让她……
绫意识到那样的自我不必再蜷缩在礼拜堂的一角,
不必再小声念着祷词,
不必再被修女们训斥,
不必……
她可以更接近上帝,
她可以更快地得到救赎!
“绫,把祷告词的手抄本送到罗莎琳修道院。”
德玛吉修女正扭动着庸懒的身体,走到有阳光的地方。
没错,在名为“迦南”的土地上,
这种命令无视掉就是了。
【是。】
绫无力的在手中的便笺本上写着。
“那就快去啊!你个哑巴!”
绫缓缓地站起身,接过德玛吉修女手中的包裹。
她正在犹豫如何过去吧。
“……坐地铁过去吧,还有,别浪费修道院的东西,给……”
绫目视着被丢落在地板上的两枚硬币。
难道不想让我回来了吗?这只是单程的票价啊!
……但,硬币还是跟着瘦小的肉体离开了。
身着教会学校制服的绫,孤零零地走进了住吉门站,装着祷告词的包裹在下自动扶梯时,不住的在绫的双腿间滑动。
住吉门站是距离克兰西修道院最近的地铁站。
包裹安静地躺在车厢的地板上,绫正随着列车而摇晃……
!
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华丽制服的外国男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融合了浅红色皮肤的男子,
多么像从中东的乐土而来的居民。
【但是,为什么?】
绫并没有用眼神提出疑问,
这问题,是从心里发出的。
男人伸出右手,指向绫看不到的方向。
突然,列车像被夕阳的余晖洒满一样,
暗淡,但是刺眼。
“你可以不用回去了,你原来的地方”
男子轻声的说道。
03
运动性失语症。
我眼前的少女,观察者,辻私绫所描述的,正是这种疾病。
大脑皮层语言中枢中,“S区”受外力伤害导致。
要说我为什么会如此清楚的记着生物课上讲的内容,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在一觉睡醒后发现,“S”、“W”、“H”、“V”分别代表“speak”、“write”、“hear”、“visual”的意思,老师说哪个区域受损,就会失去相应的语言能力……
嗯,原来学习只有在稍微会玩些文字游戏的时候才显得不那么无聊啊,哈哈……
不过,眼前这个平静的少女,居然有着如此悲惨的过去……
真是相当意外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
我本想很郑重的道歉,
但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请求原谅的话。
看着那密密麻麻已经写了十好几页的便笺本,我真的对少女所经历的一切感到意外。
那悲伤的文字,
清秀娇小的字迹,
让我仿佛身临其境的看到,
痛苦的寒冷,
和令人绝望的沙漠,
或许,
还有那只能看而不能触摸的
内心的伤痛……
不能说话带来的,
远远不只是麻烦,
还有,
因为手写的时差,而造成的误解
给情感的伤害,
和无论如何也不能坦率表达
温柔的音符与爱
而体会到的痛苦……
【没关系,那是已经过去的事了。】
少女的字体从新恢复了平淡——
那是区别于,
那些平时绝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
激动的、
充满感情的语言。
“你提到的那个‘迦南’……该不会是……”
我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提问看起来很小心,
尽量避免触及她那,
最柔软易碎的……内心的伤口。
【嗯,但是,】
“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不,你的想法永远是合理的。】
……什么啊,这是……
这个极度奉承的结论。
“没有,我只是在想,有那种像结界一样存在的鹰洋吧……‘你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总会有这种想法吧。”
【你要看吗?我的世界。】
“可以吗……如果很麻烦的话,那就算了……”
【并不麻烦。那么,我要开始了。】
她怎么突然这么主动啊!
绫从口袋里掏出鹰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刚才摘下的挂耳耳机随着少女的短发,凭空上浮起来……
……一瞬间,从她体内产生的光,照亮了夕阳的昏黄。
视野,完全被改变了的世界形态占据了。
明明都是同一色系的世界,
明明都是暮光……
但是当脚掌感觉到沙子的柔软,
皮肤被宛如热浪般袭来的空气所冲击,
当沙漠特有的腥味进入身体,
她的圣地,
在闪耀……
突破了“夕阳”!
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进入迦南,你要**啊!”
虽然夕阳的余晖打在绫的身体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话说,看见了什么的话不就麻烦了吗?!
还好我身上保留着衣服……
“…快,快点!把身体遮住!”
“为什么……迦南,就是无拘无束,享受幸福之地……”
“说…说…说,说话了!啊!你这不是能说话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在沙漠这种不毛之地,哪有《圣经》里描述的‘蜜和奶’ ……什么的啊?”
本来因为惊奇于她能开口说话,而正视了她一眼……但,那光着的身体,让我马上转移了视线……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分钟……”
“哎?”
“即使是在‘应允之地’,我也只能正常说话三分钟。之后,便只能发出你们听不懂的音标了。”
“是受鹰洋的能量的影响吗……呜,总之,先把衣服穿上……”
我赶忙脱下身上的紫青色外套,闭着眼睛递了过去。
……没有回应,
少女在犹豫吗?
“……这样穿别人的衣服,可以吗?”
她该不会是嫌弃我吧?
“不要管那些事了,衣服我可是经常洗的,而且现在是秋天吧,会感冒吧……不过,这里怎么那么热……”
她把衣服接过去了。
然后是拉拉链的声音。
“可以了。”
“——呼……啊!”
“怎么了?”
瘦小的绫穿上的我的外套,刚刚盖过她的臀部。
……那个,这犯规了吧!太可爱了!
“…嗯…嗯…那个……”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脸那么红啊?”
可恶,居然是那么平静的语气。
无奈啦!
“没有……那个……”
“这样不行吗?那么……”
“唉?”
消失了?
“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我了。”声音是从辽阔的天边传来的。
“不………我并不是不愿看到你!”我冲着环绕四周的沙丘呼喊,“你在哪里?”
“这是当敌人出现的时候,迦南对我的保护,我可以在敌人看不到的敌方攻击他……”
“你难道把我当敌人看待吗?”
“……对不起,我没有把你当做敌人……”
呼,当然了……
“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没有误解你,辻私绫。不过,你跟什么人战斗过吗?”
“是。”
“那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战斗啊……”
……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因为我周围的沙子突然像龙卷风一样朝我袭来!
天色毫无预兆的阴沉下来,
是因为沙子遮住了阳光吧。
我赶忙掏出鹰洋,让它在手里瞬间变成了五色石,
利用那道光芒挥向沙堆,
沙子被击散了……
但是,
我的左手手掌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正从中不断涌出……
“痛痛痛……”
这时,辻私绫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来到我的身旁,用细小的手臂搀着我。
我能感觉到那轻微地颤抖。
“对不起,因为你说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战斗的,所以我才……”
那也不能来真的啊!喂!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我还是说:“嗯……没事儿,不过,真是厉害的武器……啊”
突然停滞下来的我,是因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绫的左手食指,
也在不停的淌血……
看到我的目光集中过来,她赶忙把左手藏到身后:“迦南是保护我的地方,而不是允许我争斗的地方,因此,若想攻击他人,哪怕是敌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绫温柔地却又有些悲伤地说出这些话。
正如她那温柔的鹰洋一样……
然后,她用带着金色光芒的右手,轻抚我的伤口……
疼痛感减轻了,但没有消失。
但总之,伤势在好转。
“这也是鹰洋的力量吧。”
“不,这是迦南的力量,bo gu……na…lu i!”
绫赶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此时,食指不再流血了……
Time Out
“时间到了吗。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你的……”
但是,绫只是低下了头……
我们在脱离迦南的同时,也离开了绫的夕阳。
车厢里,我们面对面站着。
绫的衣服回到了身上,耳机也重新搭在了脖子上。她的手臂,正抱着我的紫青色外套。
她在便笺本上翻找着什么,然后,她在把衣服递过来的同时,亮出了纸上的内容:
【谢谢。】
……应该是以前道谢的时候所写过的吧。
虽然,道谢的对象不同,但表达的意思是相同的吧。
这样看的话,算不算她还想着节约纸张这件事啊?
“你很喜欢听音乐吧,那个高端的森海戴尔……”
【喜欢。】
那算是小小的梦想吧。
“那个……”
【有事要告诉你。】
“那是……什么事呢?”
【我的血液,不正常。】
啊?
她翻到刚刚诉说自己身世的那几页纸上,在关于迦南的描述旁边,写了“血亲联盟”四个字,并画了圈,特别标记给我看。
“难道说……”
她点点头,表示与我有相同的推测。
“那时,夕阳里也有反应吗?”
【是的。】
“……大约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
【列车过了朝吹公园后,就会有那种感觉……】
“朝吹公园……吗?”
……颤抖。
“你在害怕吗?”
【很让人在意的,那个。】
“是啊,不过没关系,我绝对会保护你的,因为,我们是一列车上的同伴啊……”
她依旧只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我根本不知道,说出这种话的我,会背负怎样的责任。
04
很容易就可以通过的感应自动门,
却是最难跨越的鸿沟,
人类可以通过,而在旁边一直观察着的另一类人,却,
完全做不到。
只有在昏黄的“夕阳”里可以仰头靠在,那节无人的车厢里,冰冷的座椅上。
但是真正的魔术师,
亦或是想成为伟大魔术师的魔术师,
也无法凭空穿过那道门。
进退维谷,
无所适从……
想要像变魔术一样穿过那道门板,
渴望完成胸有成竹的表演,
渴望飞到外面,
渴望舞台,
渴望自由,
……同样的,渴望逃离,
安静的,令人害怕的,
寂寞。
但如今的他,只能躲在角落,孤孤单单的依靠着,
没有一丝温度的金属扶手,
或者,顶多,
站到那扇门的面前,伸出右手,
借助另一个世界,完成一个小戏法、小把戏
——穿越魔术。
和他那金黄的秀发一起飞扬的,他那泛滥的笑容……
没有舞台的他是失败的魔术师;
心里有着最宽广舞台的他又不能算是失败者;
在那个世界里,
在这个世界里。
他没有丝毫的改变。
没有像样观众的表演者。
未来的他,正继续以原来的自己,走向那扇门。
去看那,注定会与自己的想法相悖的,
门后的景象。
◇◇◇
“唰——啪——”
久违了的在地下的第三个秋天。
我可以为了准备,名为“检查日”的那一天,而像现在这样自由的穿过,连接第二车厢,和第三车厢的自动门。
果然,都是一样的。
第三节车厢,和其他的车厢,外貌上根本没有区别,
当然,和“夕阳”里的,也一模一样。
从心原来所属的第二节车厢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与这节车厢的观察者会面的。
《观察者行动准则第5条》规定,观察者不能向其他观察者透露,第三名观察者情报,也就是说,虽然我已经见过了这列车第四车厢的观察者——辻私绫,却不能通过她来了解这列车上其他的同伴的情况。
今天来到这里的我,正在寻找着,带有“观察者的气息的人” ……
……不过,他也太容易找了……
“好好!来来来,小朋友,啊,不,这位可爱的小姐,这朵红玫瑰要好好拿在手里哦!”
那个身穿黑色外套和牛仔裤,一头金发的,油腔滑调的外国小子,正用流利的日文,指示他眼前的小女孩配合他的表演。
小女孩的父母倒是显得很高兴,可他们的孩子,好像完全被吓坏了……
“来来来,不要紧张嘛,放轻松,睁大眼睛看仔细了!1,2……”
“哇啊!”小女孩脸上的紧张随之被惊喜的红晕取代。
她手中的红玫瑰变成了蓝色的……
这家伙在变戏法啊……
“你看,大哥哥没骗你吧……还有哦……”
“哇啊!”
小女孩的表情更夸张了。
那朵玫瑰接连变成了绿的、白的、紫的、粉红的……
“接下来……唰!”
配合着金发小子声音,小女孩手中的玫瑰消失了!
顺着他的视线,周围围观的乘客往上看去,那朵玫瑰变成了很称小女孩白色连衣裙的黄色,插在了她的头上!
“哇———”
“啪啪啪啪啪啪……”
周围响起了掌声……
“多谢各位。”
金发小子做了个鞠躬的动作:“小姐,这朵美丽的花,就送给可爱动人的小姐你了,怎么样,喜欢吗?”
小姑娘一脸高兴:“嗯!”
“我非常荣幸……”金发小子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啪啪啪啪啪啪……”
周围再次响起了掌声。
一瞬间,我有了来到剧院的错觉……
不过从小就对表演没什么兴趣的我,一脸无聊的盯着金发小子五颜六色的左手,和他刚刚藏在衣袖里的,喷墨颜料纸的位置。
……哪可能有绿色的玫瑰啊……这世界上……
“好好好!多谢大家!那么接下来,我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穿越魔术……”
……还有啊……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忙向旁边的乘客搭话:“那个,不好意思,那个金发的外国人,是……”
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男乘客,按耐着激动对我说:“那个少年啊,”
少年?
仔细一看,还真的是很年轻……
二十岁?十八岁?不,或许跟我的年纪差不多呢……
“……他真的很爱变魔术啊,在这里的乘客经常能看到他的魔术呢。这个乘务员,真的很受欢迎呢……”
“噗!!!”
我真的差点喷出来!
乘务员?没搞错吧?
日本没有人了吗,为什么要请外国人做乘务员啊!
明明失业率居高不下……
还有啊,工作时间玩忽职守,这种人早该开除了啊!
……啊,或许就是因为他不是普通的乘务人员,所以才以这种形式存在在这里……
不过,明明不与乘客搭话,普通人很难感觉到它的存在的,因为,“夕阳”的力量……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居然扯了这么一个谎,每天在乘客面前表演变戏法……
“你,你,那个,您没事吧?”
戴眼镜的乘客胆怯地向,眼珠几乎要瞪出来的我发问。
算了,这样也不错……
在乘客们枯燥的乘车过程中……
“不。我没事。”
我的手,下意识的用右手拉开了现世与“夕阳”的边界,从另一个世界透过来的气息,稀释了我在那名戴眼镜的乘客的,脑海里的印象。
然后,我瞥了一眼那昏黄的世界。
一切正常。
于是,我稍稍向前靠近……
“好,小姐,拿好这枚大戒指,仔细检查一下,看它能不能被拉开,或者有没有什么缺口……”
看来还不能马上打断他啊……
小女孩很仔细地检查着她手中的戒指,很使劲地拉了拉戒指的两侧,见小女孩检查不出什么问题,金发小子拿回了戒指。
“好!那么,这个戒指,正如你们所见,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我要表演的是!让这枚戒指,穿过这个手扶栏杆!”
“哇塞!”
“好帅啊!”
乘客们都赞叹不已。
但是,我要不要阻止他呢,如果他为了变魔术改造了车厢结构,如果它破坏了现世与“夕阳”的界限,如果他因此破坏了平衡……
算了,我的“夕阳”里不是没什么事儿吗,先这样静观其变吧。
“好!现在大家仔细看!”
金发少年的双手戴满了各式各样的戒指,他的左手刚才已经趁机用湿巾擦干净了,我死死的盯着那双不知道会耍什么花招的手……
虽然我对表演什么的不敢兴趣,但是对于揭秘,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也只能说是一种猎奇心理吧。
他慢慢地将手靠近手扶栏杆,拿在右手的戒指,已经触碰到了金属栏杆,他的左手慢慢靠近右手……
“……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飞快地在右手上遮了一下,然后……
!
“哇塞!”
“喔!”
乘客中响起了惊呼声。
那枚戒指,真的镶进了金属栏杆里!
“还有还有还有!还有哦!”
他用那轻松、活泼的语气继续吸引着他的观众,
“还要出去呢!大家看好!”
说完,他重新专注的摆弄起镶在栏杆上的戒指,他用手慢慢地向外推,然后戒指也跟着向外走……
“喔喔喔喔!”乘客中有响起了惊叹声。
戒指已经被推到边缘了,又是左手快速的一遮……
“喔喔!!”
“超棒啊!”
“很厉害嘛!外国来的小哥!”
听大家的欢呼就知道了,戒指成功的穿越了。
“啪啪啪啪啪啪!”
金发少年向四周响起的掌声频频鞠躬,现在所有人都被他精彩的表演所折服……
不对……
你忘记干正事了吗!你应该早就感觉到我的存在了吧!
“啪!”有别于掌声,我重重地拍在了金发少年的肩上。
“很精彩嘛!喂,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啊?”
我用假装是在询问的口气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转过脸来的他,虽然藏起了笑容,但也并没有太惊讶的表情。
总之,他十分的平静。
“什么啊!魔术的秘密怎么能告诉别人啊!”
回过神来的他,马上换回了自己平常活泼的语气。他转身对那个小女孩说,
“这位哥哥是我的朋友,那么一会儿,我再回来给你变魔术好吗?”
“是……”
小女孩显然有点不高兴……
看到这种情况,这位年轻帅气的金发小子,用那灿烂的笑容说道:“约定好了!我一定回来!拉钩钩~~~”
“嗯!”小女孩很高兴的伸出手……
他向车内的其他乘客最后致意,然后……
突然猛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喂喂!
“啊,大辅,你今天怎么来看我了!早下班了吗……”
我压低着声音:“喂,我说,我们之前认识吗?”
“给我配合点……”
“用‘夕阳’的力量消除我们的痕迹不就行了……”
“安静地,配合我……”
……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拉着往回走,去往二号车厢的方向……
“唰——啪——”
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迅速的拉开自己的“夕阳”的边界,把我也拽了进去……
一片……昏黄之中……
在隧道里。
看来他使用了“夕阳的移动”。
“嗯哼,”
我觉得自己真不应该率先挑衅,
“……白玫瑰的品种很纯正嘛,从‘夕阳’里弄的?”
“……不是,是托人帮我弄来的……”
他很谨慎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屋诚……黎人,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他的情绪显然是变得激动了。
“那是当然了,我是这列蓝鸠115号列车,第一车厢的‘观察者’ ……”我率先挑明了身份……
“胡说……”
他的反应让我很吃惊。
“为什么会这样说?”
“谁都能从安排表上找到屋诚黎人的名字,谁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观察者……而且,一号车厢的观察者,是很厉害的人,才不会像你这样……”
喂喂,我怎么了啊?
没办法。
“那先不说这种事……你买的墨水,很容易擦掉啊!”
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回我确实说对了……
他陷入了沉默。
“……你应该注意到啊,这里是列车,不是舞台,你的身后,不是安全的布景,而是更多的观众,被拆穿的几率是很大的……”
“闭嘴!你懂什么!真正欣赏它的人,谁会整天想着揭开魔术的秘密啊!”
……这种人,以揭秘这种形式来热爱魔术的人,不是有很多吗……
“你这是什么理论啊,话说,这样大胆地在工作时间表演魔术,不违反规定吗?就没有‘太阳’的人来制止过你吗?”
“……‘太阳’,那跟魔术有什么关系啊!”
啊!这人是死心眼啊!
“喂!那个戒指什么的,总之是有缺口的道具吧,竟然让小孩子来检查……连摆上台面的自信都没有吗……”
“才不是那样的!”
“啊?那你该不会是借助‘夕阳’来……”
“呜……你个,混蛋!”
怎么了,把他惹怒了?
我只是单纯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啊!
“啪!”
他有力地弹起了手中的硬币,名为“鹰洋”的,可以用来战斗的武器。
相应的,我也马上做出反应,并且马上跟他解释道:“我真的是一号车厢的观察者,我叫……”
可是他根本不搭理我,已经准备发动攻击了!
“【Magic By Merlin,Launch!】”
嘁!
“圣光,影壁墙。”
我的五色石在我的正前方,拉起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光之墙,借助“鹰洋”的力量来抵抗对方“鹰洋”的力量。
因为对方的“鹰洋”并没有变成武器之类的实体,也没有出现奇幻的意境,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方式攻击过来,所以我采取这种防守面积大的方式,来抵御攻击。
当然,这样子很消耗能量就是了。
“【Lose the Sense of Burnning!】”
金发少年念着咒语一样的东西,然后瞬间!
我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
熊熊的火焰向我涌来,而且是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向我发动攻击,仿佛它们是机器在被人操控一样。
影壁墙在火舌的冲击下,若隐若现。
虽然没有冲垮我的防线,但是炙烤感堵塞了我的全部感觉,难受至极!
“……你……究竟有什么权力对别人的表演,说三道四的啊!”
“轰隆!”
周围的火焰,真的像是在被人操控一样,集中到一点上,猛烈地撞击到我的,由五色光搭起的影壁墙的正前方。
借助“鹰洋”的力量而呈现出实体的光之墙,正与那神奇的火焰激烈地交锋着,火光将昏黄的“夕阳”世界照射的有如白昼!
我刚刚说的话里,究竟哪一句伤害了他作为魔术师的尊严?
这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在高温的熏烤下,我的喉头感到灼烧般的难受,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经历炽热的虐杀!
好痛苦……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双腿开始打颤,骨架像被烈火烤酥了一样,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是一氧化碳中毒吗!?
难道我会死吗!?
冷静下来!
明明没有烧焦了的气味,明明隧道的钢筋混凝土和大理石墙面没有因燃烧而变色,明明没有呛人的黑烟……
原来,这也是魔术吗!
可是,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避开这周围的烈火啊?把它们当成幻觉,毫无顾忌地冲出去吗?但是,就算不是真的火焰,借助“鹰洋”,被“鹰洋”的力量灼伤了怎么办?
……
“‘像这样,把鹰洋的力量集中到一点上……然后,全神贯注,朝着一点的力量……释放出来!’
浅红色皮肤的男子,在解说的同时,用尽全力,挥出手臂,那个似乎是被他操纵的,带有翅膀的狮子,掀起一阵巨风,像子弹一样飞向隧道的深处!
所到之处,轨道的枕木,翻卷着,腾空而起!
‘结城绿,你来试一试……’”
……
努诺……奥涅乌……
用那一招或许可以……
明明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进行着没有意义的拼杀呢?
“……圣光,十字对焦!”
虽然在上次,被那个拿手枪的家伙很轻易的化解了,但是现在……
别无选择!
十字形状的五色光在一点上迅速的照射出去,那耀眼的光芒,刺穿了我的影壁墙,同时,也凭借更大的力量……
吞噬了,向我的正前方,集中过来的火焰……
……火光消失了……
因为巨大的冲力,金发小子摔到了距离我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狠狠地落在了枕木上……
成功了!
……啊,不……
“……竟然贬低……魔术……的力量……我……一定,让你知道!”
还有啊!
“【Lose the Vision of My Shape!】”
……又是,奇怪的咒语……
我把紧握在手中的五色石挡在胸前,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攻击……
“【That Hound!】”
……到底!
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金发小子呢?为什么只有一只大狗啊!?
“呼噜……呼噜……”
“这……这究竟是什么啊!”
看到那只猎狗的獠牙,和躺在列车轨道上的口水,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
就在我还在忙着吃惊的时候,那只大猎狗已经奔跑起来了!
“圣光,光束子弹!”
我的五色石发出像子弹一样的光束,打向猎狗奔跑的路线。
那只猎狗竟然全都巧妙的避开了!
猎狗一跃而起,跳到了隧道墙壁上,奔跑了起来!
……它是怎样抗拒了重力,在那上面站稳的啊!
“咻啪!”
我将五色石挥向隧道的墙壁,那只狗又轻松的跳开了……
只有钢筋混凝土和大理石破碎的声音……
一阵安静,不,除了“吧嗒吧嗒”的奔跑声!
“呜……呜……”
边跑边发出的低吼声,激起了我后背的冷汗。
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那只猎狗狰狞的脸和金发少年生气的脸,重合的景象!
……这或许,根本不是幻觉……
“我要让你知道……魔术的力量!”
……
“原来……是这样啊……”
看明白了一切的我,站稳脚跟,等待那只猎狗向我扑来……
它最后起跳的一瞬间,我也飞快的跳起来向后退,它的利爪就要与我失之交臂了……
“【That Elk!】”
“还能再变啊!”
“……不过,到此为止了……”
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麋鹿!
这回,可以很轻松的把我击倒。
……
我手里的五色石已经变回了一枚硬币,我侧身以免麋鹿的蹄子直接踩到我的脸上……
那身体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我朝他的脸,把硬币狠狠地扔过去!
……没错,他吃了一惊,形态也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或许他正在思考我的奇怪的举动吧,不过,
“……结束了,魔术师先生……”
……我左手紧握着的五色石,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怎么!可能!”
他无比惊讶地看着我。
嘿嘿,什么嘛。
“……变魔术啊,魔术师先生……”
“什么……魔术……”
“障眼法啊!刚刚那枚硬币……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的‘鹰洋’吧?”
我装作很平淡的问他。
“什!什么!!”
“唉……那么重要的,不是,唯一的武器,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偷偷瞥了眼他的表情……
喂,这是什么情况啊!
“哼哧……哼哧……呜呜……”
他在哭啊,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吗!
……不对,他真的是像小孩子一样在哭啊!
“唔啊啊!呜呜呜!我竟然被魔术打败了!我心爱的魔术啊!唔啊啊!!”
……而且是嚎啕大哭。
我被他的哭声弄得完全不知所措了。
“……啊……那个,这个,不要生气啊,我没有恶意的……那个,所以,请不要哭了……”
我在干什么啊……
完全解除了紧张的状态,努力想办法说些安慰他的话。
“呜呜呜……呜……”
不过完全不管用啊……
“那个……我是蓝鸠115号线第一车厢的‘观察者’,是你的同伴啊,刚才真是……”为了赶紧让他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只能先这样说了。
……不过……
抽泣刹那间停止了。
“骗人……”
……满脸无奈的我的表情,我自己都能想象出来了。
“诶?”
低着头的少年这样说道:“……你反正是‘太阳’的人吧……我又没做错什么事,你干嘛来逮捕我……”
他把我当成“太阳”的人了吗……
“那个……我说啊,就算没犯什么大事,光是在车厢里表演魔术这一条,就应该有人来找你了吧。”
“……果然……”
啊!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他这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在等着,在沉默中等到了少年率先抬起了他那,漂亮的蓝色的眼睛……
“你既然说你是这列车上的‘观察者’,那么你已经和除我之外的人会面了吧……”
“啊,不,这……”
“那么你说,第五号车厢的观察者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还没……”
“……骗子……”
“……喂!你真的很让人火大啊!在听完别人的话之后,再发表你的评论不行吗!?这列车第二后车厢的观察者叫有栖川心,任期三年因事故中途免职;第一车厢的观察者,也就是我的前任,因为不认识,所以不知道;第四车厢的观察者,前几天刚刚见过了,叫辻私绫,是个不能说话的女孩子……怎么样,这下能证明我是第一车厢的观察者了吧?”
……我又在偷偷瞥他。
“……怎么可能相信你,是‘太阳’的人,这些东西可以查得很清楚……不过,你还查得真不彻底啊,有好多事都还……”
火大!
“……没查清楚……”
看到我身后的“明火”,他似乎收敛了一点。
……算了,是我先冒犯的他,想办法好好说明吧。
“我说,还是说说屋诚黎人吧,你应该见过他吧,六年的时间呢,肯定见过吧,”
……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么,如果我说出了屋诚黎人平时喜欢抽什么烟、上班的时候喜欢抽什么烟、平时爱喝什么酒、家里有几口人、几个孩子、几个老婆……啊,不对!可恶……总之,说出驾驶员的有关细节就能证明了吧?”
“……这种事,找他的同事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就是啊!混蛋!
“……那么,这个如何:第四车厢的观察者,辻私绫的‘鹰洋’是意境系的,‘迦南’ ……”
刚才还坐在地上哭得少年,现在突然站了起来。
哦,有反应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还有啊,进入那里之后啊,他能说三分钟的话……呢……”
……眼前的气氛很不对啊:金发少年,重新紧握住他的“鹰洋”,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
“……你对绫,做了什么……”
“……喂,什么做了什么啊?是她自己让我去看看的……”
“撒谎!你个……大骗子!”
喂喂……
“我可没有撒谎啊,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相信……啊……”
……不,或许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如果,你把绫怎么样了的话,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虽然是刚见面的同伴……但是在这里共处的六年……”
……这句话,是真正的真情流露啊!
“喂,你仔细想想,如果绫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可以感觉到的吗?”
“……骗人,让绫带到那种地方的人,不是同列车的同伴,那就是敌人!”
你为什么不把我想成是前面那一种人啊!
……看来,只能这样做了……
“……刚进入‘迦南’的时候……那个,辻私绫……身上,没有衣服……”
……我红着脸,把眼神藏到隧道深处,这样说着……
“为什么……你说什么啊?”
……有反应了,终于没再说“骗人”了!
不过……我还得红着脸再说一遍!
“就是说啊!那个时候的绫,是赤身裸体啊!”
“是赤身裸体啊!”
“是赤身裸体啊!”
“是赤身裸体啊!”
……可恶的回声。
“你…你,真的是……”
呼,看来成功了。
喂,我这样做真的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因为只有面对同伴时,绫才会没有顾忌的呈现出那样一种毫无防备的态势吧。
“啊,是啊,六年来始终一个人,辛苦你了,不过现在有了绫,还有我了……呃,还有我没见过的第五车厢……哇啊!怎……”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
金发少年死死地抱住我的腿,又号啕大哭起来……
……是啊,确实啊,
六年来始终承受着无比难熬的寂寞、
每日提心吊胆,戒备着其他“观察者”恶意的骚扰,
畏惧着“太阳”可能到来的管教和处罚……
如此不相信刚刚见到的观察者,
即使他说出了那么多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事物,
也依然尽力去怀疑,只要没有绝对的友善,
和绝对的证据……
哪怕在火与剑的战斗中冒着误伤、流血、甚至死亡的危险……
无法安心,难以安心。
就像时刻担心着,自己表演的魔术会穿帮一样,
年轻的,经验不足的魔术师。
只不过这次一旦失手,
穿帮的,
是存活的命脉……
溜走的,
是抓住未来的时机……
不过,就这样安心吧,
在自己,昏黄的世界里,
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
……冰冷的寂寞、隐藏的杀机、无果的明日……
化为云烟后的世界……
……真的是,和我差不对年纪的人啊。
扔掉武器的金发少年,显得如此柔弱……
“啪!”
……不过。也显得很烦人……
“老大!老大!老大!终于见到你了!”
……少年紧紧地抱住我的大腿,用他那金黄的头发使劲蹭我的裤子……
“喂!我说!你能不能别……”
“老大!老大!老大!老大……”
老大?
什么跟什么啊?
05
“……放开我……”
结城绿一脸无奈地望向,对面车窗玻璃上映射出的,自己的脸……
“不要……”
……一位金发的少年死死地缠在结城绿的胳膊上,不时还用他那欧洲人自傲的白皮肤,在结城绿的紫青色外套上蹭来蹭去。
啊,之前,金发少年一直是熊抱着绿的。
“咣啷咣啷……”
两人已经从刚才的隧道里回到了列车上,不过……
依然是“夕阳”中的列车。
除了两人之外,再无他者,清晰的车轮挤压轨道的声音,响彻着四周。
“快点……放开我!”
“嗯嗯嗯嗯嗯嗯~~~不要啊!老大!”
结城绿使劲地推开金发少年的头,而金发少年却利用绿发力的盲点重新把头靠上来,这样如此往复,好像绿在来回摇晃他的头一样。
“喂,你……该不会是……这个吧……”
见少年如何都不肯松开,绿稍稍停了一会,这样说道。
边说的同时,把右手放到脸庞做了个摇手的动作……
是想说“你是同性恋……吗……”?
……应该是……
“不……”
金发少年连看都没看那个动作,很干脆的回答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啊?连看都没看啊!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变态!”
“啊啊啊!好粗暴啊!老大!啊……啊!!”
“砰”地一脚,结城绿把金发少年踹翻在列车的地板上。
“疼疼疼!”
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年,摸摸刚刚着地的后脑上……
结城绿大概是后悔了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情愿的伸出手去拉坐在地上的少年……
“啊!老大!”
但是,少年见状又飞快地要扑上去……
“乓!”
结城绿用手顶住金发少年的脑门,让他无法接近,金发少年双手频率飞快地向前摆动中……
“啊啊啊啊啊!够不着老大了!”
“……啊,真麻烦!你不仅是无赖,还是个傻瓜吗?”
结城绿无可奈何地把少年推出去,金发少年顺势倒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为了避免少年再扑上来,结城绿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站着,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那个,我叫结城绿,刚才已经说过了……”
“绿老大!”
结城绿的头上淌下了十分大的汗珠。
“……”
“怎么了,绿老大?”
金发少年还一脸无辜地看向绿。
“别那么叫我……”
“为什么啊?”
“……不准那么叫我!!!”
绿的身后燃起了可怕的“明火”,这才让金发少年收敛了一点儿。
“那个……你的名字呢?”
“啊,我叫萨士顿•梅林。”
金发少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萨士顿……梅林……果然是正宗的外国人啊。
“梅林……吗?”
“是的!老大!”
“那么,你是哪国人呢?为什么会变成观察者啊?啊,还有,你变得魔术很不错啊,从哪里学的?”
“……”
“……怎么…了?”
“……哪有变的不错,你不全都拆穿了吗……”
结城绿突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或许正是揭穿魔术这件事伤害了梅林的自尊,他刚刚才会那么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揭穿你的……”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反正我就是家族的耻辱,变不好魔术是大家公认的……”
“啊,这个,家族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啊?”
绿已经听得一头雾水了。
“你不知道……梅林吗?”
“啊……这个,是很厉害的魔术师吗……啊!你该不会是出生在很厉害的魔术师家族中吧?嗯,怪不得那么会变魔术……呢。”
“……不,我的祖先是杰弗里•梅林,伟大的英国中世纪的魔法师。”
“……你是英国人吗?”
“是的……祖先是非常厉害的魔法师,传说是亚瑟王和尤瑟王最得力的助手,能够变身成各种动物、能够操控大海、还能预知未来,他还告诉亚瑟王让他拔出了‘契约胜利之剑’,赢得了战争……总之,是很厉害的人物。”
莫非?
“那么……刚才你的‘鹰洋’,该不会就是……”
“嗯,是人圣系的,借助了我祖先的力量,是以他为原型的……”
“可是……那不只是个传说吗?”
结城绿有些小声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我的祖先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而且繁衍了后代,不过由于那段历史太过遥远,使用魔法的技能已经丧失了……到是,据说我的祖先还是个很会变魔术的人,于是,变魔术的技能就流下来了……”
会使用魔法的技能还是失传了好吧,要不然在车厢里给普通人表演魔法什么的,不就糟糕了吗!
结城绿如此想到。
“那么你,怎么就从英国来到了日本了……而且,还在日本成了观察者……”
看到梅林的情绪有些低落,绿试探性的继续问着。
“因为我从很小就喜欢东洋人。”
“就因为这个吗!啊?就因为这个你特地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国家熊抱别人吗!?”
绿有些气愤地吐着槽。
“……不,不光是因为这个,”
那你就是承认了这是原因之一了吧……真是的。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梅林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应该具有变魔术的天赋,但我好像并不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魔术,看上几十遍也不懂,还特地给我起了个近代很有名的魔术师,萨士顿这个名字……但是完全没有天赋啊!因为这个,家人都很冷落我……”
……原来这孩子也有着悲惨的人生啊。
“为了提高自己的技术,六年前我决定到充满神奇的东方来修行,先是到了中国,后来到了日本,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开始表演魔术。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我每天都刻苦地练习,然后把练成的魔术拿到街头表演。后来加入到了一个戏团里……就在我努力的生活、修炼就要在异国体现我血统的价值的时候,一个从英国来的观众揭穿了我,说我明明是伟大的魔法师却只会变个小戏法搏人一笑,”
“太过分了!啊……你继续……”
结城绿不禁打断了梅林一下。
“……啊,那个,这也是没办法的,我确实没有遗传到那重要的基因……他还说,‘明明你的祖先可以操纵大海,可你却连游泳都不会,真是有趣的对比啊!哈哈哈哈!’,为了反驳他,我决定在朝吹公园的透明泳池里,表演水中挣脱手铐……”
你这是不是找死吗?明明不会游泳……
“……结果,我失败了……在水池里我无法挣脱,溺水时我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是:要是我有祖先那样能操纵大海的能力就好了……但是,只是妄想啊,隐隐约约的,我看见了玻璃屏障外,观众们惊吓的表情……为了救我,工作人员们决定放走水池中的水,但是……”
“怎么了?”
“……最大的换水出水口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没有关闭……我被……冲走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戏剧化了!
……结城绿把头转向窗外,把眼神藏在一片昏黄中。
“……然后,你顺着冲水,从那里的下水道一直被冲到朝吹公园地底下的通水管道……六年前,公园的透明水池是离地铁站最近的景点,因为在城市规划中,常常有为了方便游人游玩,而将交通设施直接建在景点里……没错,那时的地铁站,朝吹公园东门站,就建在公园里……你被冲进的下水道,事实上属于地铁站,不‘地下夕阳’的范围……你跌进了‘夕阳’,被他救了一命……努诺•奥涅乌……”
结城绿根据刚刚梅林的叙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啊!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就好像你都看见了一样!”
“……很简单的推理啊,”
绿带着微笑重新把头转向梅林,但是,他的眼睛有些红了……
“我是在这里出生并长大的,朝吹公园肯定去过好几次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的……而且你说,被冲到下水道里了,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进入到了这个城市的‘地下’吧……虽然平时也有可能坐地铁什么的,但是你在那时遭遇了生命危险了吧,而且你又不会游泳……呃,”
说到这个地方,绿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梅林,轻轻叹了口气。
“唉……那个,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吓呆了,能想到做救援的应该没几个人吧,就算能马上反应过来,当下也缺少救援的工具吧,所以……你那时已经是死定了的……”
“那……那那那,我现在是什么啊,幽灵吗?”
“……笨蛋!是‘观察者’啊!你不是成为了‘观察者’吗?估计你幸运的被在那附近巡查的奥涅乌看见了,直接进入‘夕阳’,让你成为了‘观察者’ ……我倒觉得,虽然是‘夕阳’救了你,但如果奥涅乌没在那里的话,你也死定了吧……所以,奥涅乌是你的救命恩人哦!呃,至于为什么是这个人,因为这里是他负责的地段吧,我和绫都是他发现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绿说完自己的推理后,梅林已经两眼冒星星了!
……爱慕的星星……
“不愧是老大!超厉害!”
哼,没什么啊,真亏你能得救啊……
此时的绿已经放弃了吐槽了,因为,眼前的少年真的很不容易啊……
做一回好人吧!
这么想着的绿,决定说点安慰他的话……
起码,让他振作起来吧。
“我说啊,梅林……那个戒指……”
“唉?”
“就是那个戒指的魔术……穿越栏杆什么的……看来我果然猜错了啊,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啊???”
梅林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哎……
“就是,我完全想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啊!是个好魔术噢!”
“啊!啊,”
梅林眼中闪烁的星星越来越大。
“真的吗,老大?”
“啊……是啊……”
绿一边挠头做出无辜的样子,一边恨恨的想着:“快点给我反应过来啊,笨蛋!”
“……那么说的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连老大都解不出来的魔术,那就真的是好魔术对吧!”
“啊……那当然了!”
“太棒了!Oh yeah!”
梅林的反应着实下了绿一跳,不过,也让绿感到十分的安心。
“……就是嘛,谁说你没有天赋啊?而且……能让那么多的乘客感到高兴,在他们的上班路上、出行的路上、或者回家的路上,能看到你这么精彩的表演,心情一定会十分不错吧!他们一定会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吧。你看,你带给那么多人欢乐,这些可是处在战争频繁的年代的,你的祖先,杰弗里•梅林,不可能办到的吧。相反,他带来的是杀戮与痛苦也说不定呢……还有啊,只是操纵大海而已啊,不会游泳也可以操纵吧,况且现在的人哪又能操纵大海的,你不是还能操纵火焰的吗,有什么在意的啊……”
名为绿的少年这次的偷瞥,是完全带着善意的。
不知道理由,但是,当他在这狭窄的昏黄地下世界里,遇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后,他也越发感受到,即使是这里,也存在着很多很多充满感动的故事。
这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让自己,即使不情愿的,想要像往常一样随意的抱怨也做不到了……
因为,这种淡淡的,名为“温柔”的东西,开始“侵蚀”他的内心……
“好有哲理啊!绿老大说的话!”
……本来是想会心一笑的绿,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了。
不过,完全没关系。
“喂!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这么叫我!”
“是!”
“……所以说,再这样的话……”
“汪!”
啥?
“汪汪汪!”
金发小子变成了一只金毛狗了!
……
算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好了。
……
但是,总是有不平静的事来打扰名为绿的少年。
“吱——”
急促的刹车声和惯性打断了两人……
“……老大,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夕阳”是现实世界反应……
也就是说,现在在普通的世界中,这列车,蓝鸠115号线也做了急刹车!
绿转头看了看车门上方的站台提示灯,停留在了湉小路站上……方向是开往切宫嗣站……
下一站就是,朝吹公园东门站!
又是这里啊……
心里发出这样感叹的绿,回头冲梅林说道:“……赶紧回去吧。”
名为“夕阳”的,普通人所无法达到的世界,突然变得乌黑暗淡,犹如死去一样——
惨淡。
06
漆黑一片,并且一片死寂的地下隧道里,只能依靠每隔一百米安置的微弱照明灯,来勉强分辨,地铁轨道与石阶的界限。
但是现在,停止行驶的蓝鸠115号线,通体明亮的车身,孤独的伫立在地狱一样黑暗的深渊中。
结城绿与萨士顿•梅林突然出现在第三节车厢上……
不,应该说,他们是刚刚从“夕阳”回来的吧。
“怎么了?”
“就是啊,怎么回事啊?”
“出什么事了吗……”
“妈妈!怎么了?”
……
乘客因为列车突然的制动而惊慌不已……
“大家冷静一下!”
绿大声打断了议论纷纷的人群。
“……我是列车的乘务人员,请大家不要惊慌,因前方道路受到了阻塞,本列车暂时制动,请坐在座位上的乘客蹲在座位旁边,手扶座椅;站着的乘客请抓好扶手,尽量远离车门和窗户,以免发生意外……”
乘客们听到绿的指示后纷纷照做……
而绿却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起事故……
“喂……老大……”
梅林轻轻地戳了绿一下,示意他回头。
…………
辻私绫正站在绿的身后……
绿有些无奈的看看绫,又回头看看梅林……
“……那个,应该都见过面了吧……”
“是,老大。”
梅林肯定的回答到。
“……”
不能说话的绫只能用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绫,你去和第五车厢的观察者守在车厢后面,后面的乘客就拜托你们了,我们去查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做得到吗?”
绿在向绫下达自己的指示。
绫轻轻地点头……
“那拜托了……还有……小心一点。”
绫第三次点头,然后转身向后跑去。
看到绫动身了,绿也转身跑起来。
“梅林,跑起来!”
“是!老大!”
两人就这样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奔跑起来。
“……梅林……我问你啊,这不是向我透露情报,而是工作……第五车厢的观察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绿边跑着边向梅林询问情况。
“啊?……这个,是一个孱弱的老头……”
梅林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的犹豫和鄙视……
绿回头看了一眼他的金发:“……这样说,没问题吗?”
“诶?老大!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这列车厢里怎么都是各种各样的怪人啊……”
……绿爱抱怨的老毛病又犯了。
……“唰啪……”
自动门打开后,第二车厢的情况让绿无奈的摆出了一副苦瓜脸……
乱糟糟的……
“我是列车的乘务人员,请大家不要惊慌,因前方道路受到了阻塞……”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
就在绿说话的同时,列车广播想起来了……
呼,大叔帮忙了……
“请大家按照驾驶员的提示站好……”
绿丢下这么一句话,又奔跑起来……
“老大,为什么不直接从‘夕阳’里过去啊?”
“……安抚乘客是第一位的吧,而且,刚才我那么大声的呼喊,乘客们肯定感觉到我们了的存在,而且很扎眼吧,只要拉开‘夕阳’的界限就会被看见……”
“那么,老大,为什么不让绫也过来,多一个帮手的话……”
“你傻了啊!”
绿赶紧回头捂住梅林的嘴。
“呜呜……”
“9月18日,夏洛特?沙夏,劫持事件……你不会不知道吧……”
绿很小声的提醒着梅林……
“呜呜呜呜……嗯嗯!”
被捂住嘴的梅林只能发出简单的肯定的声音。
“……如果是类似的事件的话,肯定会吸引我们都到前面去的,然后趁机,袭击车厢后面……上次的事件新闻上没有播过,估计是报道管制了……小点声!”
“嗯嗯嗯!”
梅林忙着点头的同时,绿很警惕的看向周围……
唉?
乘客们都很好奇的望着鬼鬼祟祟的两人……
绿赶紧露出了笑脸,而且是苦笑“嘿嘿……大家冷静下来,没事的……快走吧,梅林……哈哈……”
“你在干吗啊,老大?装笑吗?”
“……呃……笨蛋,快走呀!”
“是!”
……
最后一道门,必须用钥匙才能打开……
那扇驾驶室的门。
“黎人先生!出什么事了啊?”
绿打开门之后,梅林率先冲进去,惊慌的问着屋诚黎人。
“大叔,到底发生什么了?”
相反,绿则显得很镇定呢。
“……前面,有人……”
屋诚黎人有些颤抖的指着车头大灯前方……
“又是劫持人质……吗?”
绿有点吃惊的看着躺在列车前方的人。
然后是无奈的苦笑。
“……这回,是只有人质吗……”
“什么意思,老大?”
“没事……一个以前见过的人。”
那个绿曾经帮她夺回prada包的女人,还有,被当做人质的那个女人。
“大叔,快点跟运营中心联系,叫他们停发所有从住吉门出发的地铁,通知正在运营的地铁紧急制动……还有,叫救护车……”绿说到这里时瞥向了那个屡次相见的女人。
“我和梅林下去看看情况……还有不要打开下车门。”
“……嗯,好的。”
绿用手打开驾驶室的门,跑出去,梅林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车头大灯的照射下,女人美丽的脸更显苍白……当然,她满嘴的白沫更让人感到害怕。
梅林一直害怕的躲在绿的身后:“……是,癫痫吗?”
“比起猜测她有什么疾病,不如先猜猜她是怎么进到隧道里面的吧……”
绿说完,走过去把女人从轨道上搬下来。
然后让女人平躺。绿拿出手帕擦拭女人嘴上的白沫,然后把手伸进女人的嘴里……
“老大!你在做什么啊!”
“笨蛋,我在清理她的口腔……接下来”
绿撸起袖子,双手叠成“十字”,在女人的胸前有节律的按压。
“老大!这又是什么啊?”
“……心肺复苏术……这是常识吧……”
绿有些奇怪,这家伙是不是只会变魔术啊?
然后,绿朝向驾驶室大喊:“大叔!水!”
“来了!”
绿接过水,冲洗女人的嘴和鼻子……接着,继续做心肺复苏术。
“咳咳咳……”
女人因为外界的刺激,神经有了反应,但应该并没有恢复意识……
“喂,梅林,她不是‘观察者’对吧……”
“嗯……我也没有感觉到……”
“咳咳咳……”
奇怪啊!
女人竟然缓缓睁开眼,把头朝向了绿……
绿冷静的打量女人脖子上伤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那个……”
女人突然的发言打断了绿的思考。
“我这是在哪里啊?”
“……这位小姐,您现在在地铁隧道里……”
“啊?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才想问吧……
“那个!你看见大助了吗?”
女人突然像发疯了一样,起身抓紧了绿的胳膊。
“……嗯……我见到他了……”
绿低下头,藏起眼神后,这样回答她。
应该是在撒谎吧……
“在哪!在哪!我的大助在哪里?”
“……一会就带你去见他……”
“……呼,太好了。”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什么?哦,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才打算出去呢?”
绿的问题也莫名其妙起来,黎人和梅林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一直到,黑暗结束之后……”
“……是吗,”
绿微笑着看着女人……
“马上……就会让你见到阳光……所以,你先休息休息吧……”
随即,绿转头对黎人说:“大叔,把她抬进驾驶室……她可是上次劫持事件后,逃走了的人质哦……虽说现在神智不清楚,但是是重要的证人哦……”
“好的……”
“梅林也去帮忙,看好她,我去前面看看……”
绿望向黑暗的深处,那个不该有脚步声传出来的,隧道深处……
“喂,老大,没事吧,一个人……”
“嗯……你们看好这个女人……”
说完,绿小心的迈进了黑暗。
听到绿的靠近,那个脚步声也停止了……
绿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因为前方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绝对不是人类!”
绿在心里肯定着这样的想法。
“啊!”
绿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给绊倒了,然后绿感到双手沾上了什么液体,粘粘的……
“这是什么啊?”
……血腥味……
绿警觉的站起来,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气息……
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观察者”!
枪!?
“我可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列车乘务员。”
拿枪抵住绿的男子这样说道。
“是那个制服男吗?不,不是,声音不同,而且,给人的感觉也……”
绿边想着,边把手滑向装有“鹰洋”的衣服口袋……
“不要动,把你的硬币收好……”
“看来真是了……”
“什么,列车员先生……”
“没什么……倒在地上的那位,是你干的吗?”
“哼,不识趣的家伙……”
……
“砰砰!!”
伴随着巨响,隧道里先后发出了两道光:手枪的火光,还有,绿的五色石的光束。
“嗒嗒嗒……”
黎人和梅林飞快的跑了过来,黎人手里拿的电筒急切的寻找着绿的身影。
……绿从黑暗里出来,一把夺下电筒……
“他可能还没走远……收起来。”
“嗯……”
等到隧道恢复了一片寂静后,绿打开手电,冲着赶过来的两人大声埋怨道:“不是说了让你俩守着那个女人吗?”
“可是,听到了枪声……我们担心老大你……”
看到梅林可怜兮兮的眼神,绿稍微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
“……啊,好不容易抓住那个女的……又让她给跑了”
“啊?可是你不是说她意识不清醒吗?怎么会跑了?”
“……那家伙,不是人类……”
“可是,她不是‘观察者’ ……啊……”
“确实不是,她是‘夕阳’和现实世界错位的产物……”
“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个,”绿没有理会提问的大叔,“梅林,感觉到了吧,刚才那个人……”
“嗯,是‘观察者’ ……啊!”
梅林吃惊地看着在手电灯光下呈现出的绿的脸……
“老大,你受伤了?怎么满脸的血?”
“啊,这不是我的,恐怕是那具尸体的……”绿把灯光转向自己刚刚被绊倒的地方,“胆小的不要看哦!”
这话是说给梅林听得。
“谁会怕啊……那个……”
梅林还在嘴硬呢……
但是绿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轻松……
被伤害的惨不忍睹的尸体,已经只能凭借那凌乱的长发来判断是具女性尸体了……
那身体的血液流了一地……
绿冷静的盯着尸体上脖子上明显的伤口,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把灯光打向别处,那里有血迹的延伸……
“我们,去追他……”
“哎?真的吗?不会很危险吗?”
“……大叔,可以先回去。”
“不,我去。”屋诚黎人明确的表态道。
……三人沿着手电筒的灯光照射的,血液的痕迹,往前追寻着,刚刚的犯人……
再绕过一段隧道后,灯光渐渐亮了起来……
“这里是……”
“……嗯,朝吹公园东门站,那里是出站口……也是公园入口。”
“那不就违反……”
“……还没出去呢……继续跟着血迹走。”
绿否定了梅林的担忧。
随着他们爬上了明亮的站台,绿关上了手电。
现在是游览的淡季,而且是列车运行的低峰期,所以站台上并没有人,或许只有监控注意到了,这三个爬上站台上的人……
可是,当他们越来越深入到站台的时候,最冷静的绿心里也为之一颤!
“……喂,见鬼了吗?”
他惊恐地望向血迹延伸的地方——公园无人自动检票口的后方。
那里是,朝吹公园的里面,连接地下与地上的自动扶梯……
“‘观察者’ ……”绿用恐惧的双眼向身后的两人确定着眼前的情景,“是怎么离开站台,去到地面上的……”
……然而,没有人能在此刻回答他的问题。
07
地下紧急医疗救助所。
安静的停尸房外,坐着同时属于两个世界的蓝鸠115号列车的乘务人员。
此时的他们,神情紧张的坐在长椅上等待着什么……
之所以神情紧张,大概是刚刚他们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场景吧。
不过在停尸房内忙碌的,并不是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而是完全相反的身着黑色西装的人群。
萨士顿••梅林和屋诚黎人都战战兢兢的望向里面……
一脸厌烦的结城绿还是没有憋住自己的嘴:“……我说啊……”
但他马上又停了下来……
因为,从那间充满死亡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肤色浅红、身着华丽制服的高大男子……
努诺•奥涅乌……
奥涅乌先是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四人,然后不知道向谁,当然也可能是向他们四个人发出了疑问:“……小早川敦部,在哪?”
“呃……奥涅乌大人,”梅林率先答道,“小早川先生还是因为身体问题……”
奥涅乌伸出一只手,阻止了梅林继续说下去……
但是,一旁的结城绿却似乎来劲了:“身体问题?他究竟是有多虚弱啊?列车上发生了这种事他竟然连个面都不露!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还有啊,梅林,为什么要叫这家伙‘大人’啊?!”
“啪!”
屋诚黎人的手掌阻止了绿,大叔一脸严肃的对着绿说:“喂,够了……直到会面日开始之前,这种事情,你们不都是各自面对的吗?”
绿闭上嘴以后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呃,咳咳……”奥涅乌干咳了一下,用眼神询问着绿,自己是否可以继续,绿把头撇向了一边,表示默认,“那个,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没想到第一次和你们所有人见面是在这种情形下……作为巡查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看到大家没有提出异议,奥涅乌继续提问道:“是谁先发现的尸体?”
“在在在!是我先发现的!”
绿边喊边举起了右手。
……喊出来的原因,大概是他不耐烦了吧。
“……怎么……又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奥涅乌的语气也显得很无奈呢。
“什么叫‘怎么又是你’啊,巡查官先生?”
“……这种离奇的事件,怎么老是找上你啊,‘透析真理的双眼’ ……”
本来在听到这个词后,绿的头皮就一片发麻,现在,梅林那变成了心形的眼珠更让他如坐针毡了……
“呐,老大,‘透析真理的双眼’,该不会就是你吧!”
“呃……你个……”绿使劲的按住梅林扑上来的金发,“只是原来碰巧解决了几次离奇的事件而已,喂!巡查官!可不可以不用这么夸张的称呼来叫我!”
绿费力的将梅林推回原位。
……“够了!”
奥涅乌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给我弄清楚,这可是十分严重的事态!”
结城绿丝毫没有退让:“这种事情你早该告诉我们了吧!为什么只有在我们碰到之后才想起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喂!绿!”
屋诚黎人不住的拉着绿的衣袖,想要阻止他,但……
“为什么总是把所有的消息都封锁起来!为什么不想办法在第一时间内就把事情处理好!为什么非要等到事情发展的无法收拾了才动手解决!”
“结成绿,住嘴!”
受到反复的质问奥涅乌也有些恼火……
结城绿把头撇向一边,继续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
面对着这种沉默,奥涅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开始就想办法好好的解决……我先确认一下,当时,萨士顿•梅林,你在干什么?”
“我和屋诚黎人先生听从绿老大的指示,一直在驾驶室里,直到听见枪声,才下车去找绿老大……”
听完梅林的话后,奥涅乌用眼神寻找着屋诚黎人的回答……
屋诚黎人点点头:“我一直和梅林一起行动……”
“那……辻私绫……你当时在哪里?”
奥涅乌把头转向一直十分安静的绫。
绫在便笺本上“沙沙”的写着,然后亮出了她的答案。
【我去找小早川先生了,在五号车厢。】
奥涅乌点点头……然后极不情愿地看向结城绿:“最后轮到你了,结城绿,你当时在干什么?”
“……抓犯人……”
“说‘犯人’什么的……还太早了吧。”
“我可是看见了现行的杀人犯,去追他难道不是‘抓犯人’吗?”结城绿抱怨道, “比起这个,巡查官先生,您还是抓紧时间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努诺•奥涅乌显然有些理亏,他无奈的张口道:“……对不起,这的确是我的责任,没有事先告诉你们,事情是这样的:从9月到10月,先后有七个人在蓝鸠115号线的地铁站内消失,他们消失的地点都在朝吹公园东门站五公里范围内的区域,这里是已经核实身份的七个人的资料,全部是女高中生……加上刚刚发现的这一个,是第八个了……”
奥涅乌边说着,边把被害人的资料发给了乘务员们……
“是在列车走远的时候,或者刚好遇到什么破坏‘平衡’的事发生的时候,犯人才下手的吧……要不然为什么,我会没有感觉呢……”梅林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不对……”
“唉??”
绿轻易地否定了梅林,然后仔细的看着被害者的脸,一个个的念着名字:“汐宫碧、井上明里、岩泽麻沙美、木野正倩、吾妻奈绪、深暮真、蓝井晴子……不过,失踪的人数,即使加上刚才那一个,也不是八个,是九个哦!”
奥涅乌显然对这一结论感到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还有没被发现的吗!”
“剩下的那一个,是不能让你发现的……”
“什么?”奥涅乌显然是被绿深奥的话语弄糊涂了。
“这么说吧,那个发现不了的人,是这八个人能被顺利杀死的条件……”
“你是不是……已经有结论了……”
“结论谈不上,只是有猜测……”
“说出来听听……”
“……首先,你要去排查的第九个人,不是失踪的女高中生,而是青年女性……原因,现在还无法告诉你……”绿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我会去查,还有呢?”奥涅乌很爽快的答应了。
“嗯……这些死者……是不是都死得很惨啊……”
“对,身体各处器官均有大面积的损伤,大部分的皮肤也被破坏,有被肢解过的痕迹,死因都是……颈部动脉过量出血……”
“其他的共同点呢?”
“……都是处女。”
“哦?这样啊……”
结城绿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
看到这样的绿,奥涅乌继续提问道:“关于你所接触的犯人,有什么突出的特点吗?”
结城绿依旧在思考着什么,仿佛没听见奥涅乌在说话……
见沉默了太久,屋诚黎人提醒了一下:“喂!绿!”
“啊?哦……”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的绿淡淡的答道:“……凶手是,地铁朝吹公园东门站巡视警察中的观察者……”
“唉!!!?什么!”
虽然大家都很吃惊,但梅林的表现最明显了……
绿看了一眼梅林:“怎么了?跟我接触的犯人大概178cm左右,男性,从那里面找一下的话,大概……”
“可是……老大,为什么是‘地铁朝吹公园东门站巡视警察中的观察者’啊?”梅林的疑问显然没有得到满意的解答。
“对啊……结城绿,请解释一下……”
……
“唉……”结城绿叹了口气,无奈的望着那四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解释那么麻烦的事……不得不做吗?”
大家用坚决的恳求回应了他。
“……好吧……那个,跟我相遇的犯人是名观察者,这个我和梅林都感受到了……不过他始终站在我背后却没有向我开枪,我想这不是因为他缺少一击就能打败我的机会,而是因为他也明白,枪对我来说没有用……我没有从那把枪上感受到鹰洋的力量,也就是说,他拿的是一把,普通的枪……但是,拿着普通的枪在安检如此严格的地铁站里晃悠,肯定是会破坏‘平衡’的事吧,可是,我这里夕阳的阴暗是从意外停车开始的,之前对一直带着枪的犯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屋诚黎人接话道。
“对!”绿肯定了他的想法,“这个家伙是能够合法持枪的人,也就是说,是警察……警察中的观察者……”
奥涅乌显然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那个,为什么是离案发地最近的,朝吹公园东门站的巡视警察……这趟线路,安放了观察者的巡视警察驻地共有三处,姐崎纪念亭、朝吹公园东门站、军事博物馆……为什么,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喂,巡查官,这很简单啊……是直觉……”
“什么?你在耍我吗?”
“不要不满嘛……因为其他两个地方,都太远了……那里的观察者想要过来行凶,必须使用‘夕阳的移动’吧,那这样被人察觉的几率就会增大了……突然出现什么的……还有,‘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因为这句话吧……”
见奥涅乌没有反驳,绿赶忙说道:“所以啊,赶紧按我说的范围去查一下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绿边说着边起身,是想要开溜吗?
“那就不用查了……”
“哎?”绿吃惊的看着奥涅乌……
“因为,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只有一个……林德罗格……”
“啊啊!那你们就赶紧去抓住他吧!让这种人到处乱晃很危险啊!”
“可是他已经逃了,正在找他……”
绿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逃不掉了……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因此,努诺•奥涅乌,以巡查官的身份命令你们,找到连续失踪事件的犯人!”
一脸鄙视写在了结城绿的脸上……
“啊!真麻烦……不过这么危险的人当然不能放着不管了……到时候你们可得来帮忙啊!”绿有些的怨恨的对奥涅乌说道。
“当然会来了……不过,这说不定会帮你顺利通过检查日啊……”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奥涅乌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重新把目光移回到眼前的四个人身上,“……刚才的报告里提到的,‘疑似嫌犯的观察者离开了地铁站’,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焦点还是没有离开结城绿啊……
“不是用看的,是想出来的……”结城绿平静的说道。
“请解释一下,‘是想出来的’意思……”
“……那具尸体的血液没有变干,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却还没开始腐烂,因此可以推测她的死亡时间在我们到达那里的12小时之内,这已经是足够宽泛的时间范围了……可是,在开始行车后,之前一共有4次经过那个地方,夕阳却一点反应没有……也就是说,她被杀害的时候是距离我们很近的1小时到2小时之间……”
“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法医刚才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只不过他们是……”
“用专业知识判断出来的吗?”
“嗯……他们……”
“巡查官先生,解决问题的关键不是专业知识,而是方法,这种东西想一想就能明白,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做尸检?节省下来去排查犯人多好啊……”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啊,有有有……那个嫌犯,叫林……”
“林德罗格•达科斯塔……”
“啊,对对……他该不会是你们太阳的人吧……要不然,离开地下这种事……”
努诺•奥涅乌的脸瞬间便成了铁青色:“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你的知情权限了!你只要把它抓住就好!”
“是是是!长官!不过……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需要林德罗格•达科斯塔,成为观察者前的户籍资料……”
“会为你准备的……你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了……”
努诺•奥涅乌最后看了一眼四人,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开了。
……不对,应该是消失在了夕阳中吧。
“那,我们也走吧……”绿率先站起身来,然后冲着隧道那边的黑暗说道:“喂,梅林,这次可要好好努力啊!”
“唉?老大,为什么?”
“你是不是傻瓜啊?那个杀人犯可是玷污了你表演魔术的宝贵舞台啊,他可真是上演了一场名为‘杀人’的悲剧啊……”
此时绿说的话,丝毫感觉不到平时常有的玩笑和抱怨,因为,他的表情,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变得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