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子二人离开王城后,约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各种事物反而一扫阴霾,王国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
虽说高尔基对王国公主的行程有所怀疑。但不管怎样,南风子确实在那之后没有出现在公共场合中了。高尔基忙着整合自己的势力,给其他方面的压力反而放慢了节奏。
——殿下,这一截手臂,真的是君王级魔物的残骸吗...
御医院中,一个废弃的医疗室,却是院长格里芬用来做各种地下实验的场所。格里芬拿着南风子从黑森林中带回来的大妖残骸,一脸陶醉地欣赏着。
格里芬是个典型的研究狂,南风子对他这种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了,阁下,您快进行实验吧。
——我了解了,殿下。我这就和王妃的血样进行对比。
老者端了端眼镜,重新整理了一下原先有失体统的表情。
虽说这个房间不透光,显得异常阴暗,可格里芬仍能自信地调试着各类仪器,精准地进行着实验的操作。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实验室的布局很是熟悉。
——好了,殿下,结果出来了。
格里芬用带着手套的手擦了擦汗,嘴上说着实验结束,手里还在不停地完善报告单。
——怎么样?
南风子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了她期待着的答复。
——殿下,你看报告,这残骸里蕴含的要素,确实有和血样中相同的特性。只是...
——只是什么?
——我说的这种特性,说来您可能不会相信。因为它是形而上的,是非物质,简言之,就是一股妖性,通过物质上的凭依展示在现实世界中,所以用常规方法才检测不出来的吧。
南风子听得一愣一愣,格里芬的话神神叨叨的,自己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这些医疗学术上的知识,所以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不过,她唯一能确定的一部分是,母亲的异病,十有八九就是由高尔基安排而来的。
格里芬见南风子不说话,自顾自地作着他的解释,看来是很享受讲授的过程。
——这种魔物核心产生的妖性,会不断地自然而然地侵蚀着身为人的人性。也就是说,人类会因此逐步走向身为人的生命力的丧失,最终走向实在的死亡。
——那么...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风子才不管那些复杂的理论,她仅仅想着母亲能否重回健康。既然原因已经找到,那么治疗的手段一定会呼之欲出的吧。
只是,格里芬的回答彻底让她失望了。
南风子头脑晕乎乎的,听了这回答,耳朵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仿佛四周的仪器设施都扭曲了。母亲会没救,其实她心里早有这样的预感,只是不管什么面对困难,人们总会留有一线希望,从而忽视了现实。
格林芬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伤了公主的心,但他也只能说下去。
——对不起,殿下...恐怕目前...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唯一有用的可能是神圣魔法了,只是魔法的运用早就在古老的时代中失传了。
——怎么这样...那母亲的命运,不就注定是死亡的了吗?
——抱歉...殿下...事实就是如此。
——等等,那么神圣魔法呢?你不是说还有魔法吗?
——啊...那个呀,那个...
——那只是委婉的说法...对吗...
——是的...十分抱歉。
格里芬的回答,风子已经十分清楚了。
风子这么努力寻找线索的缘由,其实很大一部分并不是为了推翻高尔基,而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母亲。而现在这一希望就像风中的稻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刻,风子想抓住尼娅的手,让尼娅温暖的小手稍稍安慰一下自己。
可是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就只有冰冷冷的仪器,和束手无策的格里芬。
——尼娅...
如果尼娅在自己身边话,一定会温和地拥抱自己,然后自己摸一摸她乖巧的依偎着的头,就会感到无比地充满决心。
但是,风子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依赖他人的陪伴。
就像母亲已经不能长久地陪伴自己了一样。
从小时候起是哥哥,到了现在又是尼娅。自己总会止不住地寻找同行的人。但是,这是不成熟的,也是不理智的,依赖别人只会陷入彷徨往复,停滞不前的怪圈,人最需要依赖的是只属于自己的一份坚定的意志。
风子悄悄地握了握拳。既然母亲的生命已经如燃尽的蜡烛无法挽回,任何事物的离开都是一种必然的自然定律,那么仅剩的目的只有...
——不,格里芬卿,办法还是有的。
风子目光如炬地抬起了头,不知是在向谁说,可能是眼前的老者,也可能是尼娅,是南雨,是玛丽安娜,是自己。
——殿下?难道您有什么办法吗?
格里芬有些惊讶于少女的心态的飞速调整。方才失落,如今高昂,就像飞翔于青空中的雏鹰。不过,从不因为眼前的悲伤命运而低头,始终保有着自我的矜持与坚强,这就是他认识的南风子。
格里芬明白,他在风子小时候曾担任过她的家庭教师,教授生物相关的知识。在教授过程中,面对枯燥繁多的课程,年幼的风子也曾承受不住而暗暗落泪,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学习的意思,直至她彻底掌握了这门学科。
呵呵,关于学习这一点,真希望南雨大人也多学学风子殿下呀...他倒总是逃课呢...格里芬有些走神地想,继而又觉得自己对将来的国王有些失礼。
这时,风子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如湖水般深邃而平静,而镜子的深处仿佛酝酿着未知的焰火。不过,那又如何呢,既然这是风子殿下的选择,那么身为臣子的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支持她。
——没错,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高尔基的狐狸尾巴,用他的覆灭来替母亲赎罪!
风子紧紧握着剑柄,不知看向何方。
历经与格里芬的密会,风子彻底明晰了当下的目标。
根据线索,沼泽君王说,杀死他哥哥的男人,是一个丝毫不畏惧高位君王的家伙,既然能无法无天地淡然脱身,那必然是传奇,甚至是传奇以上的人物。
这样的狠角色在王国中并不存在多少,王国已知的传奇仅仅有七位,其中包括的圣殿将军阿列克谢卿,被打入监狱的亲卫队长因幡和卡列侬,还有新晋传奇的自己,都是保王派的一员。至于其他的三人中,南风子认识一个隐居的高手,还教导过自己对剑的把控技巧,黑手是她的几率也很小。
那么剩下的两个,即王城守备军的统领和副统领,极有可能是高尔基的手下了。
可是,经过数日的观察与交流,即使风子竭尽全力地调查那两人的人际交往、行动轨迹,也并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反而只是认识了许多不想认识的人而已。
或许是高尔基太过于谨慎,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存在着另一个隐藏的传奇以上的人物,秘密地替高尔基效力着。
那截手臂还被自己用福美林液悉心地保存在房间内。虽说不愿讲,但风子还是认为自己不仅背负着替母亲复仇,替哥哥的继位保驾护航的责任,还有那匆匆答应下来的,替沼泽大妖的哥哥报仇的责任。
——这所有的一切仇恨,终将返还到你身上,高尔基。
南风子停不下脚步,南风子不会停下脚步,就像一阵风。
最近听说...哥哥有些力不从心了,作为妹妹,南风子觉得自己有义务去鼓励鼓励他,让他振作起来。
这天,一大早上,风子就强行叫醒了睡梦中的南雨。
房间里的老式吊钟,沉静地显示着现在是凌晨四点的事实。
夜色尚未从天空中褪去,风子摇晃着裹在被褥中的南雨,感觉就像摇一只冬眠中的熊一样。
——哥哥!快起来!起来训练!
——唔...风子?现在几点...
——四点了!还不快起来?
——什么?下午四点了啊...这确实有点糟了呢...
南雨抹着眼睛迷迷怔怔地坐了起来,只不过在听到风子说是早晨四点后他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喂,别给我耍宝,否则这把剑就钻进你的被子里了。
于是,南雨在银晃晃的剑锋的逼迫下极不情愿地同风子走向了平时训练用的哨场。
哨场空无一人,想来也是如此,没有人会闲得在太阳还没出来,月亮仍清冷地挂在天空中时的凌晨出来。当然,这一对非同寻常的兄妹除外。
不过南雨认为非同寻常的果然只有自己的妹妹。
——所以...今天这么早就叫我起来,是为了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看你最近没有什么精神,才带你来的,这可是难得的美景,给你看真是浪费。
——啊?是什么啊...
南雨顺着风子的视线向远方望去,这才见到那他一生中难忘的一番光景。
天空本是纯黑与深蓝的交际线,只是一股霞气逐渐从天边四方蔓延开来,含羞的云与月的少女默默地退下场去,留下漫无边际的静火燃烧着。
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中的日,也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中的晨,总之像是奇迹一般。
——尼娅说过,新生的太阳就像从阳台冒出来的可爱猫咪头,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这样想呢...
风子静静地同哥哥欣赏这番日出的美景。渐渐看着霞光由朦胧到赤染,太阳从展露头角到与天空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尼娅的脑回路总是跟常人不同,有时候也是让人开心的事。
——父亲说过...黄昏是太阳的葬礼,所有的悲剧,都收纳在那样迷茫的剧场当中。那么,这日出,就一定是反转的开始,昏沉的天空重新泛起活泼,枯萎的花重新绽放出五彩,就连葬礼上已死的人,也会从土里伸出手来。如果饱含这样美好的愿望开启新的一天,不是很美的事情吗。
哨场上悄无声息,也空无一物,但两人的心中却装满了暖和的初阳的目光。
——就像一次归来,不知是什么归来,但总让人十分怀念地露出笑容。
风子静静诉说着自己的感受,虽说她并不擅长说这些话,因为父亲生前总是对自己灌输这样那样的道理,让自己不厌其烦。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恐怕是个人都会有莫名的感悟吧。
她想让哥哥振作,但找不到好办法,只好以这样的方式,让一切变得朦胧些吧。
风子转头看了看哥哥,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呆呆地望着那扇天空之门,热烈的天空之国中存在的猫咪头。
但也罢,自己的感情潜藏在心里就好。在这一刻,只有两个人和一轮新日就好。
——风子,早晨起得早真是太好了。
南雨说,那样子仿佛是镜子里的一个人。
目前的情报补充:
魔法在遥远的古老时代就已经失传了,听说过去的时代中,没有剑士,有的只是各式各样的魔法师。他们利用着天地间蕴含着的庞大而纯净的魔力,仅仅个人就能创造出伟大的奇迹。只是,某一天,他们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原因。
尽管王宫的圣殿内还保存着不少完好无损的魔导书,可上面的古文字谁也看不懂,更不必说释放魔法了。根据记载,魔法的等级分为七等,最高等的是禁咒,攻击性的禁咒的威力大概类似于十级地震的强度,而也存在功能性的禁咒,谣言甚至能复活他人。
有人猜测,魔法师们对魔力的滥用和对世界的改造使神明愤怒,神明不允许属于自己的神之力量竟被区区人类使用,于是神明进行诅咒,诅咒所有的魔法师化为低劣下等的生物,使魔法这一能力彻底消灭,这也是魔物的由来。
而魔物的魔力,就是失传已久的魔法精粹。这一假说有很多证据,比如魔物核心可以用作禁咒催化石,魔物拥有自然而然的改变周围地貌的能力,这些都记载在历史书上。不过,这也仅仅是猜测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直以来人们和魔物对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管怎样,魔法已经成为历史,而在奇迹的时代,剑才是人们的正道。
期望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来拯救自己,还不如拿起剑好好地直面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