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绘本,没有哪个故事中的恶人最终不被惩罚的,没有哪个故事中的悲哀最终不转化为快乐的,没有哪个故事中的仇恨最终不是消融的,没有那个故事中的命运最终是牢不可破的。
如果不用彩色蜡笔来讲故事,纯粹的黑色和白色构成的纸张与文字就失去了意义,不是如此的吗?
夏天从空中经过,就像一辆火车,虽说在那样的时代中,火车是从不存在的。
昨晚刚下过了一场暴雨,整个王宫仿佛注水了一样,地面湿漉漉的,花园中泥泞不堪,好在园丁们提前搭设了遮雨棚,那些娇弱的花朵才没有受到太多的打击。
王城一天的开始,就在这样雨过天晴,从清爽到逐渐燥热的过程中开始了。
——诸位爱卿,虽事发突然,但今日的例会将由我主持。
南雨站在主殿的礼台中央,旁边就是国王的宝座。虽说这宝座暂时不属于他,但他迟早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上去的。
宰相高尔基,静静地站在角落,阴影使人们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除了那显眼的山羊胡须。
本来,这每周的会议都是由他做主导人的,用来总结每周的进度,以及规划好下一周的工作。而且地点选的也不那么正式,一般来说就举行在某个二级会堂中。
可今天早上,在会议开始前,南雨邀请自己来房间里坐坐,顺势提出,交接会议的主持权,以及更换会议的场所,这让高尔基好生头痛,但他又不得不满足殿下的要求。
虽然打心里看不起南雨这个没用的王储,高尔基还是忙东忙西地通知了各代表官员。
而且,高尔基知道,有什么东西要开始了,只不过自己做的准备远比他人想象的要充足。除非南雨发了疯,一剑把自己砍了之外,自己还是能应付的过来。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咳咳...正如我之前所说,今天的会议就由南雨殿下来主持了。
高尔基姑且帮南雨镇了镇场,且看他要发表什么言论。周围的大臣也感到新奇,毕竟南雨从来不出席这种会议,尽管他是将来的国王。
看着官员们窃窃私语不停的反应,南雨知道自己虽为第一王储,却并没有被看得多重。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高尔基不断地将王权散播出去,导致各个大臣都握有一定的实权,而这些权利最终还是汇聚到了自己手上。
——那么,臣就先行退下了。
高尔基低着头,示意场下的官员给他空出来个位子。
——不,高尔基卿,我希望你也站在我旁边,因为,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你啊。
——哦?不知殿下是何意思?
高尔基微眯起双眼,长长地拉下了脸。他开始怀疑最近是不是给南雨太多的宽容了,放他在暗里搞动作还不够,如今竟明的来搞自己。
——字面意思,高尔基卿,你,和诸位爱卿,马上就会知道了。
——呵呵,那我倒是挺期待殿下要讲些什么呢...
南雨没有理会高尔基的冷嘲热讽,他就那么站着,无言地等待众人安静下来。
众人起初不明所以,只有几个了解内情的官员,开始有些慌乱。其中有的是高尔基的手下,有的是南雨的支持者。南雨的意图,最终还是没有和任何人说,就连南风子也是。为了安全,他决定独自进行这次计划。
——近日,玛丽安娜王妃,即是我的生母,病情恶化的异常严重,想必各位都有所了解了吧。
南雨话刚说完,下面又嘈杂地乱成了一片。高尔基再次使劲地咳嗽几声,才安静下来。
宰相目有深意地望着南雨,仿佛宣示着自己才是真正主导着会议的人。
但是,南雨无视了这种无意义的眼神,他继续进行着讲话。
——起初,我只当母亲的病是自然而然的,是上天的意志,不可扭转,我也只能坦然接受这悲惨的事实。可是,令我不能相信的是,母亲的病竟然是人为造成的。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我首先感到震惊,不仅仅是因为“人为造成”,而是因为“人为”中的那个人,是我千思万想,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的人。可是,证据摆在面前,我迫不得已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南雨这番话,官员们瞬间炸开了锅。有严词声讨,问南雨那贼人是谁的;有抿着嘴不安地摇头的;有悄悄和高尔基说话的;有惊讶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一时间,殿内的氛围已经不是高尔基咳嗽几声就能挽回的了。
——诸君!请安静下来,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
声音如雷贯耳,响彻整个王殿。南雨这辈子没有这么大声吼过,嗓子都暗暗作痛。
群臣顿时被呵斥得安静了下来,都畏首看着挺立着的南雨。
高台上的少年这才回击似地直视着高尔基,用眼神告诉他,他并不配做真正的主持人。
——殿下,请您告诉我们到底谁才是迫害王妃的毒手!他罪该万死!
——是啊...殿下。不只是您,我们也很愤怒啊。
南雨只是默不作声,他在等候时机。
终于,时机到了,高尔基正要开口,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是南雨安排的。
——高尔基卿,关于这个黑手,不知您有何眉目?因为我看您欲言又止的样子。
——呵呵,殿下,臣并没有什么眉目,臣只是觉得心痛,难以控制表情罢了。
——心痛?高尔基卿竟然会心痛?您是为我的母亲而心痛吗?没想到杀人凶手竟然会因为自己杀的人而心痛?诸君,不觉得这很不合理吗?还是说,您是因为自己的奸计暴露而心痛吗?
此言一出,眼神全部尖锐地集中在高尔基身上,老辣如他,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高尔基!我问你,为何要给王妃下毒,居心何在?不想王室养你多年,对你百般扶持,时至今日,你非但不常怀感恩之心,竟恶毒至此?
南雨的目标如此明确,指认如此尖锐,让高尔基背负上嫌疑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渲染群臣的氛围,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和自己一起声讨高尔基。
只是高尔基的党羽们仍在为宰相说话。
——殿下,请问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这样我们也好替您说话呀。
呵呵,这群走狗,无非是拐弯抹角地揶揄自己,好给高尔基创造反击的机会。可自己是不会给高尔基第二次讲话的机会了,借着这势头,得抛下更具重量的东西才行。
——这位大臣的问题很有价值。请诸卿集中注意,我这就向各位展示证据。
说着,南雨从怀中拿出格里芬的化验单,上面王室医疗院的戳章赫然在目,体现了它的权威性。南雨左手持着化验单,右手又拿出沼泽君王的那一截残肢,这是他请求妹妹放在他那里的,就为了这天向群臣展示。
——高尔基,铁证如山!这是黑森林中一只君王级魔物的残骸,经过化验,其残存的魔力和我母亲血液中存在的某种糟糕的要素几乎百分百吻合,而这魔物,可是你命人去杀的啊。
高尔基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骂起汉尼拔那家伙,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把情报透露给人家了。如果这样说的话,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他懂南雨是什么意思,不求彻底推倒自己,也要让自己惹一身麻烦,不得不作出辞职的选择。
呵呵,虽说如此,但南雨还是太心急了。
南雨再次向高尔基投出愤慨的视线,可这次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高尔基的脸上没用想他预料的那样写满震惊与慌乱,而是从容的,无所谓的,丝毫不在意那些针扎一样的视线,甚至连看他南雨都没看一眼。
那一抹平淡无奇的微笑,在此刻显得是多么怪异。
微笑又只在一瞬间,只有南雨看得到,除了这嘴角的表情,他一概不知高尔基内心所想。
——殿下,我尊敬的南雨殿下,您说魔物是我命人去杀的...
——正是!你没有狡辩的余地,因为我有证人。
南雨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高尔基,事实上,他被方才诡异的微笑弄得有些发怵。
——您说证人?
——是的,证人就是圣殿的新主持,汉尼拔。
——那好,我建议我们把汉尼拔叫来,请他作证,再确定我的罪行也不迟。
——哼...无所谓,反正你拖延时间是没用的。
高尔基挥挥手,吩咐底下的几个亲信去圣殿把汉尼拔找来,如果他不在那儿,就去老地方。自己则静静地回到原本安然而立的状态中,同南雨一起等待了下去。
——殿下,我们等吧。
高尔基说。
...
...
...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更何况,殿内的官员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们都像南雨一样,怀揣着紧迫的心情,又不知道干什么可以弥补这种心情,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与焦灼。不知是气温逐渐升高,还是心理因素,每个人的头上都挂满了汗珠,汗水进而滴落在脚底的地毯上,形成一点一点的痕迹。
时光就躲藏在不断下落的汗水中。每过一分钟,就有人轻轻地咳嗽,也不知道是谁。一人咳嗽,就有更多人的嗓子被刺激得发痒,眼睛发酸,鼻子堵气,嘴巴干涩,耳朵嗡鸣,所有的感官都在蒙蔽中前进。
——高尔基,汉尼拔怎么还不来?
最先忍不住的自然是今日的主角南雨,等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他实在是认为高尔基仅仅在拖延时间罢了,于是率先发难。
——殿下,如果您始终相信我,不管是相信我有罪也好,无罪也好,那么继续等下去,答案就一定会明了的。
高尔基仍使用着清淡的语气,完全没有乱了分寸的意思。
时光再次从等待中路过,这枯燥的局势,加上愈发强烈的夏日的上午的日光,所带来的的高温蒸腾,侵蚀着在场所有人的耐心。
这种耐心的丧失,正中高尔基的下怀。
他等待的就是所有人丧失耐心,进而丧失理性思考能力的时刻。
其实他早就安排好了汉尼拔的登场时机,还有某种要素的登场时机。而那是...
就在众人无边无际地思索着各自的烦恼与忧愁时,正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可以看到外面的万里晴空,就像一辆火车,长驱直入地驶进了宫殿,驶进形形色色每个心灵的角落中。虽说在那样的时代里,火车是从不存在的。
——汉尼拔来了,殿下。
Another View:
高尔基这家伙又来劳烦我,真的是很烦啊。
不过算了,再最后听他一次。
往后,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