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场之上,士兵们临时腾出了一片干净的场地,不是为了做什么活动,或是篝火晚会,而是为了将军与公主的决斗。
——殿下,您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阿列克谢,无需多言,我们纯用真剑来比试。
南风子恬静地站在场地中央,如果放下手中的剑不谈,她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美丽少女。可一但拿起剑,就成为了屹立于高原之上的圣剑女神。
这次,双方都没用使用自己的特殊剑,而是随机挑选了两把制式铁剑,别小瞧这剑,它的杀伤力也是十足的。这样做,一为的是公平,二也证明了两人认真对待的态度。只要一方被找到破绽,那么锋利的剑刃就会划破他的皮肤,流出真正的血。
月与风鹤静静地放置于角落,风子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挑战。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支持哪一方。
阿列克谢是典型的传统剑士,学习正统王家剑术,剑法颇具规章制度,剑士的高尚与尊严无不蕴藏起其中。自王室守卫起家,直至战乱时代降临,再到跟随南三世的统一,他始终保持着剑士的风度与实力。
一颗纯粹而正义的剑之心脏,正是最适合的真剑人选。
——唉...那么,殿下,不要怪我无情。拿起剑,我们就是互不想让的对手了。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
战前叨扰也不多时,两人随机进入准备状态。舞台并不是很大,受限于长宽约二十米的狭小场地,大阵势的剑技显然是不能使用的,这更加地考验着两人的基本功。
南风子首先发难,阿列克谢知道这仅仅是试探性的一击,也不做太多的考虑,打算见招拆招。双方的剑格挡在一起,只是普普通通的力量的对比。
对比下,阿列克谢毕竟是个老年人,自然是压制不住南风子的,逐渐落了下风。
他只好侧身卸力,反手给出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横扫,剑锋在空中划出白银之波。可风子反应迅速,在阿列克谢抽身之时,早已向后闪避。将军挥了个空,感到胳膊有些僵痛。自己还是老了,果然不能进行太大幅度的动作。
于是,他转变思维,要用更加巧妙的方法取得胜利。
风子接连躲掉阿列克谢的多次进攻,速度与耐力都比不过她的人,竟持续不断地向她发起进攻,让她有些困惑不解。难道他不怕自己脱力,然后被自己反攻吗?
但风子还是决定静候阿列克谢的下一步动作,毕竟,饱经沙场的他的战斗经验一定比自己丰富,可能还藏着一些角度奇特的策略。而这正中阿列克谢的下怀。
方才也说过,决斗的场地是有限制的,且存在一个类似于拳击手般的擂台规则,那就是双方在战斗过程中不能超出场地的边界。阿列克谢是风子的老师,他知道风子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总会在战斗开始阶段示弱。而他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凭借着对风子剑术的了解,一步步将她逼迫到了场地边缘。
而南风子这边,沉浸在战斗的世界中,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处险境的事实,反而思索着阿列克谢剑术下诡异的进攻套路。他的进攻,看似凌厉而无章法,实际上都在往一个方向靠拢,那就是洞悉自己的行动轨迹,从而封住自己的位置。
少女不知道阿列克谢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仅仅封锁走位,就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力,而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自己还有充沛的体力,足以支撑到最后。
南风子悄悄向后望去,因幡和卡列侬等人正焦虑地关注着这边的战斗情况,他们意识到阿列克谢的目的,只是无法用语言告知风子,只好呆在原地着急。
——阿列克谢卿,你这样攻击,单纯就是在加速自己的失败而已。
南风子善意地提醒了自己的老师,没想到他用自信的微笑来回应自己。
——风子殿下,有时候,战斗并不单单是为了厮杀,如果以胜利为目标,那还有层出不进的手段。就像您的复仇一样,何必要孤掷一注,用战争来解决一切呢?
——因为这就是我的决意,阿列克谢!
风子高昂地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意志,那便是顺势重重挑开了他的剑,这让阿列克谢有些难以稳住身形,差点乱了压进的阵脚。
——谢谢你,阿列克谢,你让我明白了,一味的退缩是毫无意义的。
只见南风子放弃了先前退让的姿态,转而不顾受伤地迎击起将军的刺击。
——殿下...你会受伤的。
——哪有一方不受伤的战斗,更何况,已经有太多东西回不来了。
阿列克谢知道,自己的战略已经对面前坚定的少女毫无用处了。她无畏地与自己对拼着剑术,就连手臂被利刃刺伤,风刃划破她整洁的脸,流下一道血痕。所性,真地和她好好打一场吧,也算是对她剑术的考核了。
将军了解到了少女的决意,于是开始了双方堂堂正正的决斗。
...
——阿列克谢,你输了。
南风子孑然而立,哨场上唯有她一人站立了。因为阿列克谢瘫坐在地上,已经丝毫没有再起的体力。她毫不顾忌老师的面子,用剑直直地指向他的眼睛。
阿列克谢叹了一口气。但他感到满足,因为这场纯粹的对决终于落下了帷幕,剑法与剑法的比拼,两人都没有受多大的伤,他们比拼的已经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意志了。
而自己的失败已经是再真实不过的答案,这意味着时代对自己的放逐,而南风子才是当下世界的主人。她的决意,将随着时间的洪流,走得越来越长远。
自己,终于还是老了,不仅是肉体上的衰老,更是意志上的衰老。
自己远没有当初出道时的那股气势了,那时他也像风子一样,无畏地,疯狂般地陷入战斗中。但他知道,这不是一种坏事,这只是名为少年少女对挑战世界荒谬的热情。
——是呢...呵呵,时代终究是选择了你,风子,我输了。
——不,不是时代选择的我,而是我自己选择的。
南风子的反驳让阿列克谢有些恍惚,他知道南风子早就该出师了,
南风子收起剑,向围观者们示意着自己的胜利。同时,她的眼神也回归了以往的澄澈。
——老师,您没事吧...
少女向自己的老师伸出手,阿列克谢接住了,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与泥土,双手举向天空。
——诸君,正如你们所见,我彻头彻尾地败给了我的弟子,王国的公主,同时,她也将是你们未来的将军。
正当士兵们纷纷议论之时,阿列克谢郑重地将胸前的蔷薇与荆棘之六棱金星,戴在了南风子的胸前。金星在太阳的光芒下,仿佛永远,都会存在而传承着。
——现在,我宣布我卸任将军一职,我的一切将全权交予风子殿下,包括军队的指挥权。
说完,高尔基踏上了回营的路,仅留给众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顿时,士兵们乱成了一锅粥。附近围观的都是有一定等级的军官,他们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结果,以往的领导就这么把自己交接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有些人很茫然,另一些人则陷入难以置信的激动。
——这怎么能让我们接受啊!阿列克谢将军!请回来做些解释!
——是呀...您怎么能把一切交给这个小姑娘呢!
就算因幡和卡列侬费力地解释着一切,还是有士兵在无畏地叫嚣着。
——好了,因幡,卡列侬,让我来说吧。
风子走上营地的旗帜之下,正处于众人视线的中心。她甩了甩英姿飒爽的长发,用充满权威与动员力的话语,向众人宣告着。
——诸君,我知道你们心中有不少疑惑,而我何尝又不是呢?我是王国的公主南风子,这身份不是为了博取你们的同情,而是为了让你们认同我。请先听我一言,再决定是否离去。
此语一出,众将士果然沉默起来。显然,他们想看看尊贵的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南风子继续说。
——诸君,王国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而灾难的主使者正是前宰相高尔基,现在则用卑劣的手段成为了王国的摄政王。高尔基的罪行数不胜数,当属下毒谋杀王妃,并将罪行嫁祸给了第一王储,也就是我的哥哥。不仅如此,连我也被他逼到这种地步,假设我回到王城,估计也会落得软禁的结果吧。我知道,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挽回颓势的,所以,现在,我诚挚地请求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组织讨伐军,夺还王城,格杀高尔基!王国的未来不能在区区逆贼手中毁了!
这一席话,将士们虽然有些被激发,但远未达到风子一呼百应的预想。因为,谁也没有这个自信。既是对于胜利的自信,也是对于南风子的自信。
他们有些踟蹰不前,不知该怎样回应公主的期望。
——我知道,你们心中仍留有忧虑。但是,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做担保,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句句真切。诸君为王国守卫边疆,是爱着这片王国,可谁又愿意自己日夜守卫的家园被叛徒夺走呢!
——这...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烦恼啊,殿下。
——是呀...我也觉得这样是走不远的...
一位军官发出了自己的意见,随即又有不少人附和。这让风子有些着急,自己终究没有当过领袖,动员这方面的经验确实缺失了不少。她有些焦虑地看向因幡和卡列侬,可他们也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这时,先行离开的阿列克谢将军竟然重新出现了。
——诸位,我愿意支持风子殿下。不管是刀枪斧钺之山,还是水深火热之地,我都愿意誓死尾随风子殿下前行。这就是我身为一名纯粹的士兵的荣耀,是我一生为王国效力的永不消散的意志!诸君,希望离开的可以离开,可愿意留下的人才是真正的猛士!现在,选择吧!
将军嗔目视着远方,这是他最后一次协助风子了,以后的路,还要她自己来探索。
果然,此话一出,将士们大部分留在原地,只有少数的人悄然离开,但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阿列克谢不会强求。懦弱与勇敢是平等的感情,而做出选择并不是低劣的事。
——谢谢你,阿列克谢卿...不,老师。
南风子感激地向阿列克谢低下了头。
——哈哈,现在你已经出师了,后面的路,我希望你可以带着决意永远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