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少女的心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透过窗帘,在透明玻璃中可以看见浅浅的自己的倒影,每夜,于书房中小憩,不经意间回头,恰巧与自己对视。但是,少女并不觉得那个寂静地茫然地寻找的形象是自己,耳旁回转不绝的声音在低吟,告诉她,你不应该在这里。
——风子...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的,可现在我却觉得好寂寞...
尼娅坐在书桌前,手指随意地在桌上笔画着。油灯没有点亮,房间里黑漆漆的,可她完全不怕,因为她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着一些特殊能力。比如现在,她在黑暗中,亦在光明中,正是仰赖于她强大的夜视能力,而这种能力一般只出现在魔物身上。
虽说书房总是典雅的象征,尼娅的坐姿可不算优雅,甚至根本不是“坐”。她曲着膝盖,双脚并拢,双手环绕而蜷缩着身体,就这么整个人拥挤在狭小的椅子上,就像一只小刺猬一样。但尼娅并不是觉得寒冷,只是认为这样更有安心感。
风子离开了一个月,尼娅也孤单地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也知道外面的局势并不理想,高尔基甚至连她都派人来监视了,这让生性自由的尼娅苦不堪言,可她又不能做些什么,终日呆在屋子里也不是一个办法。
自己完全没有像风子那样的音乐天赋,那架古典钢琴怎么也弹不出美妙而自然的音符。她回想起那天下午风子单为她弹奏的曲子,就像浅溪中的鳟鱼一样欢快而跳动。如今,她按动那沉重机械的低音部,沉闷的声响,与自己的心情大概也是类似的吧。
为什么,要离开呢?风子一定是为了这个国家,但更是为了自己的意志吧。尼娅就是喜欢风子的这种性格,为此她始终崇拜着名为风子的少女。因为她对自我的认知非常清晰,无时不刻都是一个闪闪发亮,怀揣梦幻的人类,是一只长着猫耳朵的女武士。
而自己...想到这里,尼娅也不知想什么好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带着谜团的家伙,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出生,仅仅悠然快活地活着,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虽然自己感到无比幸福,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的,尼娅的心里仍潜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这点她也早就意识到了。
每到清晨,或是夜晚,就像现在,差不多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它的声音。不男不女,低沉而机械,像是纯粹的空气音波,给人带来回音般空灵的恐惧。
——你是谁!
尼娅曾鼓起勇气,这样问那声音。可它的回答根本不能使自己理解,甚至只是一段杂乱的音波。尼娅有时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可明明自己吃早餐时,那声音还自顾自地调侃着今天的饭菜味道并不好之类的,反而与他对话,却装聋卖傻的。
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如果跟它见面了,自己可要好好咬一口它的脖子。尼娅这样想。
实际上,如今她并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风子走了,还有这声音能陪伴自己呢。
她所烦恼的,实际上是一种自我认知的忧虑。自己不了解自己,那还有谁能了解自己呢...尼娅把窗帘拉上,小小地伸了个懒腰,决定放弃思考,睡自己的觉去。在梦中,没了那声音的干扰,还可以和风子玩耍,真是开心。
谁知,这一睡就变成了长达三天的噩梦。尼娅在这三天内从未醒来过,现实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再说南雨这边,高尔基给他下了禁足令,每天仅有两三名侍者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并给他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虽说物资该有的都有,娱乐设施也很齐全,好吃好喝的供着,但这和囚笼里的享乐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呢。金丝雀没有伙伴,是个因失败而无人问津的家伙。
——小雨!我来开看你了!
那天,南雨照常起床,无所事事地翻看起书籍,只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喂...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门外不是有人监视吗!
南雨震惊地看着尼娅,他想不通还能有人从层层守备着的高塔中找到自己的所在地。
——哎嘿,我闻到你的气味,就普普通通地来了呀。你看,我还给你带来一只蟋蟀,它在草丛里嗡嗡叫,我就把它抓来了。
——啊...这...算了,我也不想想太多了...你随便坐坐吧。
南雨替少女斟了一杯茶,这才发现她灰头土脸的,一副刚从泥坑中打过滚的样子。
——我说你,怎么乱糟糟的,别告诉我你是从地里钻进来的...呵呵,我在说什么胡话啊...
尼娅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回答南雨的提问,转而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不一会她的舌头就被微微烫了一下,发出小狗一样的哀鸣。我们仍未知道尼娅是出于什么原因,又用什么方式来找到南雨的,只是她的出现确实化解了一些少年孤独的情绪。
——呜...你倒的茶怎么这么烫啊...
——还不是自己的错,还有,你全身脏兮兮的,不要往床上坐啊!
事实上,尼娅起先也像南雨一样失落。风子的存在仿佛是他俩的主心骨,一旦风子离去,两人就像失了魂儿一样落寞。但总归尼娅调整心态的能力比较强,她想去寻找风子,但这样的话风子挂念着的哥哥就无人照顾,与其在矛盾中徘徊,还不如振作地立马选择。
尼娅选择陪着南雨,毕竟,不是他,自己也不会与风子相遇。
尼娅的心中始终装着的人就是南风子了,而既然南风子喜爱她的哥哥,那么自己也得替她守护好所爱的人。
于是,在高塔之上,两人的闲然物语每天都会上演那么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轻松的,给了两人不知多大的慰藉。
——那个...小雨,你知道风子她去哪了吗?
不知怎地,两人的话题最总都会以风子作为结尾,当然,他们的心中都明白,风子的离去是为了更好的归来,而他们愿意做出牺牲,一直等待。
——呃...我不知道,我被关在这里,外界的消息是那么的匮乏...对了,尼娅你不是可以走动吗,不如你来弄些情报分享给我,怎么样?
——啊!对唉,我好像忘了这回事了,那好,等我回去了,我就去找人问问。
尼娅挠了挠头,似乎在思考问询的人选,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下去,从高塔的窗户边缘,仿佛可以触碰到冰冷的夜空与璀璨的群星。那触手可得的感觉,让尼娅想起那天夜里,风子带自己从高空坠落时,随风漂流的快然。
——不知道现在我一个人能不能跳下去呢...
少女的自言自语却被南雨给听见了。
——喂喂,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跳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说的也是哦...
——知道就好,你也太傻了,难怪风子应付不了你,唯有傻瓜和笨蛋是她最应付不来的人呀!哈哈。
——这么说,那小雨你也是傻瓜喽。
——这怎么可能,我和风子的感情好着呢。
——明明不是!风子说他可讨厌你了,她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啊啊,打住打住,不是说好了不再把话题引到我妹妹身上吗,怎么又跑偏了呀...好了,我们该谈点别的话题,比如说,尼娅,你之类的。
南雨观察着尼娅银月中渗透着蔚蓝纯粹的瞳孔,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时,那绽放的雪色蔷薇般的微笑。自己对她的了解,还完全停留在一个山林中独自生存的少女,与清泉作伴,与动物交朋友。
但尼娅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是她讨厌谈论自己的身世,而是连她也不清楚,就这么简单。
——呵呵...我、我吗...我就是我呀,还有什么好说的...
——唉...跟你讲话真累,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等礼堂的钟响了,就要十点了,那时候有人会来检查我的状况,我建议你还是在那之前赶快溜吧。
——唔...好的,小雨,记得不要一个人哭哦。
——谁会哭啊!
正反驳着尼娅不知好歹的言论,南雨蓦然回首,她竟已经不在这儿了,自己好歹有剑士的感官,怎么连一个少女的消失都会发现不了呢,尼娅真是个匪夷所思的女孩儿。抱着这样的念想,南雨总之是先上床休息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人的交流也愈发密切,总之,称作朋友应该也不为过了。
尼娅很开心,不仅新交了朋友,等风子回来,还能有个交代。
只是,从外界得来的消息同时困扰着两人,这似乎是高尔基故意放给他们的,也不知有什么意图。
噩梦开始的前一夜,尼娅照常见过南雨后,独自回到房间。现在,她住的就是风子以前的房间,睹物思人,不知怎地开始伤感起来,同时也为身在外地征战的风子担忧着。
——喂...你这家伙,如果还在的话,就跟我说说话呀...
尼娅对脑海中潜伏着的那个声音说,可回应她的还是空荡荡的回音。
——唉...真无聊,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少女随手合上了书本,顺便拿起桌上的猫耳头饰,尝试性地带在了头上。镜子中的自己,长发遮住耳朵,猫耳随着灯火一晃一晃,虽然很可爱,和还是比不上风子的那种自然而然的猫感。
——虽说不想说啦,但是确实挺可爱的...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啦。
忽然,她所期望的声音竟然对此做出了自己的评价,这让尼娅有些错愕,毕竟平时它是不会回应自己的,怎么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反而发了声。
——这怎么能叫无关紧要的小事呢!明明可爱的东西才是人生的意义!
那声音又在反驳自己的思维了。尼娅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那声音就像是另一个比较开放性格的风子。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一直跟着我不放。
——唉...你真的不懂,我可能不存在,但我又存在,你只用这样理解就好了。
——呜...感觉好难哦...
——呵呵,总之,今天姑且陪你一会儿,在怎么说,你也是...
话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等到尼娅再提问的时候,就连杂乱的回音也消逝了。
怎么回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尼娅双手捂起耳朵,开始静静地聆听起来,她仿佛听到自我在呼唤,但那不是。恶魔给予人类三天试炼,而圣洁的,将陷入无尽的三天噩梦之中,无法替人类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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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回到王城了,可惜这次是以这种形式。
真想见见尼娅,估计这会儿她在睡大觉吧,我都能想到她四仰八叉的可笑睡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