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从不畏惧战斗,或者说它们为战斗而生。人类若妄图与其斗争,则必要做好赴死的决心。
——你...那双眼睛...
看着眼前面露凶色的汉尼拔,每每与其邪性十足的双瞳对视,就感到一股力不从心的虚脱,仿佛那双魔瞳中盛放着致命的毒药,一步步将自己拉入幻境。
——怎么了?战斗期间可不要走神啊!
抵抗着虚脱感,汉尼拔盛气凌人的攻击此刻被放大了不少。
汉尼拔不是个用剑的好手,相反,他异常青睐于新月弯刀,手中这把,不知已跟随他多少猩红岁月,仍未见锈迹斑斑,反而在月光下愈显妖异。
刀与剑的对决,往往不像剑与剑那般优雅。汉尼拔的刀没有任何章法,这对于风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真剑术考验纯粹的技巧,而这技巧在汉尼拔那暴雨般的铺天盖地的疯狂面前,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风鹤是一把专为决斗而生的剑,但决斗的对象是人与人。汉尼拔不是人,此时的他何尝不是一只超越君王般的魔物。对抗魔物,使用波动剑或魔剑的效果远比真剑好的多。
只可惜,为了轻便,自己将月之剑留在了据点。
汉尼拔的刀异常迅猛,像一条蛰伏着的丛林巨蟒,你永远不知道猛兽心中想着什么,但它们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你来上一下。
更何况,汉尼拔玩心大起,专把攻击放在南风子的衣物上,利刃将灰色袍子划得破损不堪,像是在满足自己的兽心,又像是单纯的羞辱。
——南风子,这么多天不见,你竟变得这么弱了,我都没有认真,你就不行了?
——...
南风子不说话,倒不如说她根本没空说话,光是应付四面八方的袭击就近乎耗费她的全部精力。汉尼拔说的没错,他和歇尔和亚历克斯那两个一般的传奇不同,至少在气势上就宛如一个极端的霸主。
更令人生气的是,魔物天生就具备夜视的能力,而南风子只能依赖于其他感官,再加上泥泞的地面,自己的身法被放缓。在这漆黑的夜中,汉尼拔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不要说废话,胜负只在一念间。
即使处于不利,风子也不愿未战先降。她将剑更换至左手,这样会让自己稍微习惯一些,霎时,她集中注意力,用来观察汉尼拔接下来的走向。
每一次,明晃晃的银月弯刀出现在视野中,如果说那是獠牙,那么自己的剑就是鹤的赤翼,是自己的羽毛纷飞,或是獠牙断裂,力量或速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强大者之间的对拼,就吊着那一口气。
鹤之翼接连从獠牙噬咬的间隙中淡然起舞,有那么一瞬间风子仿佛摸到了汉尼拔的套路,他不耍阴招,每一击都是会心之击,强欲之击,疯狂之击,极端到这种地步,任何破绽都显得不是破绽,就像是故意展示给你看,一旦你迎头而上,汉尼拔也许会受伤,但死的人一定是你。
那便是汉尼拔沉寂已久的野兽之心,在与南风子的对峙中方才显示出冰山一角。野兽之心与它的黑色影子追逐着被视为猎物的鸟,要吞吃了自己。
自己不能死,少女知道,所以自己永远也敌不过汉尼拔。或许只有和他同样的人,才能在与他的决斗中获得胜利,否则,只能像自己一样,结局注定是逃跑,或是被猛烈的魔兽之火化为灰烬。
——切...这家伙难道就不感到累吗...
虚脱感更加突出了,困兽之斗,好似要永远进行下去。那狂躁的眼神带给自己的压力不亚于深不见底的大地空洞,在不断的挥剑中自己也要沾染上一丝癫狂。
可惜这癫狂对于高洁的鹤来说,只会让其丧失理智,夺走她所有的优雅,将无尽的颓败带给她。不会儿,南风子稍有不慎,随即腰上挨了一刀。而自己奋斗至今的成果,只是堪堪击落他的礼帽,而从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负伤的少女捂着伤口,不得不咬牙跳开,与汉尼拔保持了一段距离。
——呵呵,你引以为傲的剑术就仅此而已吗?依我看,河边饮水的鹤,被巨蟒突袭杀死,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面对汉尼拔的嘲讽,其实风子的内心已经萌生退意了,腰间的伤口不断消磨着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摇摇欲坠不能再起的地步。看着汉尼拔仍高昂的气焰,她知道自己输了。
——汉尼拔...我承认你赢了,你的心脏简直不是人做的...但是,我不能在此停下...
忍着痛苦,南风子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想要趁汉尼拔不注意从旁边的巷道溜走。这不是什么可耻的行为,真正的英雄是能屈能伸的。汉尼拔明显察觉了风子的意思,但他无动于衷。
——唉...本来还想着再和你玩会儿的,不过算了。今天的战斗还算痛快,放你离开也无所谓,本来高尔基是让我杀了你的,但你要是死了,就没人够资格陪我打了。
少女藏在阴影中,听着汉尼拔的话。他捡起战斗中被风子击落在地的黑色礼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安然地将它戴在了头上。那双暗紫色的魔物之瞳,也一同隐蔽在影子之中。
——正好,我现在还有点儿其他的事,你尽管走吧,期待下次见面哦。
——什么事...
南风子机敏地察觉到情报的气味。虽说如今的她是并没有提问的资格的。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呢...不过,你也了解我,我是个什么都说的人,告诉你也没关系。
说着,汉尼拔迈着寂静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接近了风子,他的影子一瞬间在月光下拉的极长,像一个瘦长鬼影,鬼的风子一瞬间就畏惧了起来。
——我说...你也没必要这个样子吧,我们不是一起战斗的好朋友吗?
所幸,汉尼拔站在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就停下了。
——先说好,听完之后,你懂的,你的选择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开这里。
——那还要请你先告诉我,我才能判断呢...
——算了,不废话了。我接下来,姑且是打算去杀了你的哥哥的。
汉尼拔平平淡淡的语气道出一个惊愕的叙述句,顿时令南风子坐立不安。
杀死哥哥?怎么会?是因为刚才他的逃跑吗?可这也不至于让高尔基如此狠毒地痛下杀手,他也不是那种不慎重的人。那么...南风子抬起头,看着汉尼拔漆黑的身形,既然这家伙为了制造混乱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南雨死了,那么局势又会乱成一锅粥。
——什么意思!你认为这很合你的意吗?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啊哈哈,看吧,你还是生气了。
——请你先告诉我你的意图...
伤口再加上激动的心情,瞬间撕裂得更严重了,就像浸入滚烫的油锅里一样热辣而刺痛。可风子强忍着这股疼痛,一边捂着小腹流血的伤口,一边尽力地用剑指着汉尼拔。
——喂,你不会以为这是我的意思吧。那种家伙根本不值得我关注的。总之,这就是高尔基的意思啦。
——怎么可能,哥哥难道不是他的筹码吗?他怎么会傻到抛弃自己的筹码!
——嗯...
汉尼拔沉思了一会儿。高尔基只是下达命令的一方,他也只是执行命令的一方,以他直来直去的智商,总之也想不通这件事的缘由。南风子问他等于白问,可能是太高估汉尼拔了。所以,当看到汉尼拔冥思苦想的表情时,南风子第一时间地以为他不愿道出真相。
——喂!快说。
两人的形势仿佛反转了一般,反而是少女拿着剑威胁起汉尼拔来,明明是失败的一方,南风子却毫不畏惧地瞪着胜利的一方,总之,很奇怪就是了。
——这谁又知道呢?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要是你不愿意发生这种事的话,就自己下去好好修炼,赶在我之前救下他好了。看在你的份上,杀他的时候,我就用些普通的手段吧...
——等...你不是想战斗吗?那就和我再打啊...
——你现在的样子,我可完全提不起兴趣呀。
南风子想尽量地拖住汉尼拔,给哥哥争取些逃跑的时间,可汉尼拔明显不吃她那一套,自顾自地迈起了悠闲的步伐,朝王城城门的方向离去。南风子还想追上去,可伤口带来的昏睡感已经不允许她这样做了。少女呆呆地望着野兽离去的背影,野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都行,而自己却仿佛被无尽的藤蔓束缚着...
——怎么会这样...
少女狠狠地锤了锤地面,带来的只有坚硬的疼痛。自己伤势仅能支撑自己回到军营去,而估计那时,哥哥就已经惨遭杀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至亲之人,而这仿佛都是自己做的孽。
正当她处于一种痛恨与无能为力的虚脱之境,却见汉尼拔走了一半就停下脚步,远远地朝她呼唤了一声。南风子抬起头,之见那男人脱下黑色礼帽,也不看路,倒退着行走,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向她行了一个贵族之间的脱帽礼,姿势优雅又怪异,同他之前那野兽般的巅峰又不同,仿佛是一只夜鸦。
汉尼拔用她几乎听得见又听不见的声音说:
——...
夜鸦的影子消失在王城中,南风子笑了笑,但这笑是嘲笑自己的。
紧接着,心脏完全朝着不同方向生长的两人,也完全朝着不同方向的路走去了。
Another View:
小雨...为什么要逃走...明明在这里等着风子回来,是最好的选择...
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连我也不想相信...我也想和风子在一起,我也想帮上她的忙...我明明也是想去寻找她的。
不管...我自己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知如何是好的话,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要找到你,然后我们一同去见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