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南风子柔软的一击,汉尼拔无奈地笑了笑,他离开南风子瘫倒的位置,选择独自等待他所期望的结果。不一会儿,那人就来了。
远远望去,那身影还是多么令人作呕,连带着他周围的天空,都布满阴霾。还好汉尼拔即使转移视线,欣赏起那人身边,少女的可爱又可怜的身影。
南雨和尼娅一前一后地行走着。他们不顾众人的阻拦,只身前来寻找风子。至于理由,双方都说这是一种命运的抉择。所幸,现在我们所见的尼娅,仍保有着清浅如水的眼神。
——风子!
一声呼喊,打破了秩序与规则,象征着一切的开始与终端。魔王应声而起,他等待的东西终于降临。
尼娅连走带跑地奔向了风子,虚脱之中,南风子听到了尼娅间断的叫喊,继而好像下雨了一般,感到融化似的湿润,那是少女纯粹为自己担忧而落下的泪水。她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尼娅的脸颊,还是之前一样的柔软,就像小猫的梅花脚掌一样。南风子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用笑容回应着尼娅的真心。
——尼娅...我没事的。
——呜...风子,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跟着你...
尼娅暗自运用起魔力,替风子疗伤,可是汉尼拔造成的虚弱之伤是难以拔除的,更何况,魔姬的魔力饱含攻击性,用于治疗他人的伤势的效率是低下的。尼娅摆正了姿势,让自己的膝盖充当枕头,把风子的头轻轻放下,缓慢而专心地照料起她。
一旁的汉尼拔只是看着情真意切的两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两个纯粹的人,而是眼前,那个连他都觉得肮脏与恶臭的男人,南雨。
——呵呵,我说过,下次见面,就是我杀死你了。
魔王用言语挑逗着南雨的情绪,可显然不太奏效。毕竟,沾染了魔姬之力的人,往往带着一往无前的无畏的迷惘,那是他们早已成为某种东西的奴隶的象征。
什么也不用思考,南雨只知道自己如今的使命就是杀死眼前的魔王。
他静默地创造出一把透明屠魔之剑,剑刃宽厚而冷峻,就像冰山一角,是击杀魔王的利器。而汉尼拔,将手整个深入喉咙之中,继而令人讶异地取出了那柄新月之弯刀。
没错,汉尼拔完成了一次进化,彻底步入了魔王级魔物的殿堂。现在,他完全掌握了空间的奥妙,甚至在体内创造出一个真正的新天地。鉴于这庞大的异空间,他无时不刻都处于饥饿之中,这份饥饿使他忍不住吞吃所有事物。像是那些失踪的人,甚至是高尔基,统统被他吞噬殆尽。而现在,他最想要吞吃的,是南风子和尼娅。
只不过,在那之前,要解决掉这个名为南雨的,既不是人,也不是魔物的颠倒的家伙。这是他为了证明自己存在过的唯一手段。
——来吧。
他淡淡地说,同时,目中重瞳竟合二为一,一边代表着野兽之心,一边代表着魔王之心,如今二即是一。如同日全食,阴影与光辉的交融,一切黯淡下去,又重获灿烂,都是为了那愈发热烈的演出。幽暗的紫黑色在浑身上下涌动着,而南雨比他更早地行动下去,只在弹指之间双方就由对峙转变为无尽的缠斗与交锋。
汉尼拔再也不想之前那样被南雨秒杀,南雨应付起他来也不像之前那样得心应手了。双方差不多都是魔王级的实力。南雨使用妖魔之手,操纵无数把屠魔利刃,攻势有如纷繁的暴雨,仿佛回到那个命运之夜。而汉尼拔,利用空间转移之便,穿梭于暴雨之中,寻找那个唯一而存在着的空档,将新月弯刀**南雨的心脏。
就像一场死亡的探戈,两人扮演着舞者。舞步华丽高雅,自由浪荡,热烈狂放而变幻无穷。天空中蔓延着强烈而肃杀的节奏,伴随着落叶飒飒,激流湍瀑般的旋律,交叉步,旋转舞步,踢腿,跳跃,无一不是为了杀死眼前的对手。
两人不带微笑,也不带哀伤,一切都是肃穆而乏味的交手,双方从未对彼此造成过任何伤害,仿佛那些时而如泣如诉,时而热情激越,时而愤世嫉俗的演出都是虚假的,可从不是这样的,一旦一方露出破绽,真实而确凿的伤害就会捅穿他的胸膛。
令人眼花缭乱的不仅是那目不暇接的舞步和抑扬顿挫的你来我往,在某一时刻,他们甚至不像是一对仇人,反而爱着互相,陷入另一张天空的剧场。可不管怎样,剧场的结局,两人总是反目成仇,用腰间佩戴的短刀刺杀彼此。聒噪的群鸦飞舞与稍纵即逝的闪电与雷鸣充当了观众们震耳欲聋的掌声,零星的雨滴伴随着阴冷的风就像是潸然泪下的群众,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切演出的开始,本就不存在这两位主演。饰演正义的南雨,与饰演邪恶的汉尼拔,而真相又真就是这样吗?
随着探戈舞步,由迟缓而蛰伏着愤怒的前奏,到火焰般熊熊燃烧着的高潮,再到暴风雨交杂之中,紫黑色与深蓝色的魔力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角色,只言身在剧场中,只为这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而欢呼着。
面对两人这般死斗,南风子由恍惚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尼娅的膝枕上。一旁是尼娅温柔的耳语,侧目望去,之见那个少女暴露于倾斜的天空中,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决斗的两人组。
——风子,别乱动,你还没休息好...
——尼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哥哥他...
远方沉浸于厮杀中的南雨,出于何种原因而厮杀,又是怎样获取的力量,南风子不知道。而南雨已经不再是自己认识的南雨,南风子知道的仅剩这些,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些。曾经他的目光是多么的清澈自然,如今竟变成一个虚伪的信徒。眼看下去,哥哥就要成为某种意志的俘虏了,不能这样下去。
她挣扎着,想要从尼娅膝上起身,但尼娅明显用了力,阻止了她。
——为什么...尼娅,不要打扰我。
——风子想要做什么呢?难道说要加入他们吗?
尼娅面无表情,说出的话也丝毫不带任何感**彩,只是风子满脑子都是焦急,所以没有察觉到这份异常。
——这还用问吗!哥哥就要变成一个我从来也不认识的人了,我要去阻止他。
南风子继续挣扎,可不知为何,尼娅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毕竟她对尼娅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可爱又柔弱的少女,她浑然不知身边最亲近的两人,已经发生了不敢想象的巨大的改变。
——风子...
尼娅仍呆呆地看着一切,忍受着倾盆暴雨,头发被打湿,风子却片雨不沾,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她只张开了属于风子的魔力结界,而独自承受着雨水的冲刷。尼娅继续说,眼角泛滥着红光,不知是想要哭泣,还是被魔姬的意志所影响,而带来的瞳色改变。
——是呀,人都会变的。以后...我可能也不再是风子所认识的尼娅了。但是,人都会变,与他人之间的羁绊却是不会变的,就算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大家仍心连着心,就像我现在你的身边一样...只是,不知这样的时光又能持续多久,我只是...想抓住仅存的现在而已...
——但、但是...
尼娅哽咽着,抬起了头,望向昏沉的天空。风子想找寻她眼神中留存的真谛,却被乌云遮挡住。南风子有些心软,她明白尼娅与哥哥可能经历了什么,她愿意不去深究。
但她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哥哥。小时候,陪伴着自己的南雨,和如今,陪伴自己的尼娅同样重要。
于是,少女不顾一切地挣开了尼娅的挽留,她歪歪斜斜地站直了身子,也够呛能正常行走。两组不同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有数百米,可战斗所引发的波动,再加上伤痛与风雨,让南风子寸步难行。即使如此,她也要一步一步地赶往战场上去。
——尼娅...正如你所说,我为了那份羁绊,所以才要去啊。
尼娅沉默了,她知道自己的自私。
可是,在与命运的斗争面前,自私是不行的。
于是,她默默地跟在了风子的后面,用魔力替她开路,仅仅是守望着风子的背影,一切伤心的感情都转化为一股温暖。因为她知道,羁绊会永远连接着相爱的众人。
缓慢的,而坚定的,人们永远会向混乱拢聚的中心前行。
...
重回战场,整个玛丽安娜陵墓已经被摧毁了一半,到处充满了坑洞,裂痕与残渣般的碎屑。这些都是南雨强硬而极具攻击性的妖魔之手造成的,而汉尼拔,则变幻于不同的空间中,不断用攻击消耗着南雨的体力。渐渐地,即使身为魔王,汉尼拔也开始感到魔力消耗而带来的空虚,他意识到,自己的魔力储备量单纯来讲是比不上南雨的,这样继续下去,跌下舞台的舞者将会是自己。
于是,他想了一个办法,利用体内空间的吞噬性,将原本属于南雨的魔力尽数转化为自己的,实现了一次小小的战略逆转,只要南雨不断进攻,就相当于自己在打自己。
可随着不断的吞噬,汉尼拔惊讶地发现,才刚刚晋升魔王的自己,竟快要触碰到古神的门槛了,这是他怎么也不敢想象的。而这说明南雨的魔力也走在不断膨胀的途中。
事实正是如此,不断战斗着,跟随这份无尽而虚无的魔力,宛若向永无尽头的深渊堕落。南雨明显感到,这份魔力过于张扬而狂躁,甚至开始吞噬着自己的内心,想要完全取代自己。可他又不得不选择继续战斗下去,仿佛这才是他仅剩的人生意义。
南风子口中,那个温柔的,喜欢捉弄别人,总是一副天然模样的南雨,在此刻即将消失殆尽,留下来的意志告诉自己,睡吧,睡吧,你不用思考任何事,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就如一般的演出一样,这场死之探戈也会迎来它的终结,只是其中真的存在胜利者吗?汉尼拔渴望像烟火般绽放自己的灵魂,而南雨又渴望着什么呢?
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个地方,进行着这种不必要的战斗啊!想来想去,南雨觉得累了,当真放松了身体,把控制权全权交予魔力。
——你这家伙...
终于,汉尼拔意识到了,对面的舞者已经完全消亡。
有关灵魂探讨的探戈舞步,仍永不停歇地持续着,而彼此的灵魂,早已吹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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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