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番外3 第三天的梦

作者:昨天Ouq 更新时间:2020/4/25 17:40:43 字数:3525

我是个无聊透顶的人,整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小作坊里。这个小作坊是干什么用的,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有许多的雕刻工具,许多金属、黏土与木头,许多染料,许多奇形怪状的模具。我住在这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总之,我大概是觉得外面的世界过于荒谬,才躲藏于此吧。

可是,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枯燥,就像笼中仓鼠,仓鼠还可以无尽地奔跑,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日子在无始无终中经过,无人陪伴的我终于忍受不住孤独与乏味,开始打砸屋内的物品。好巧不巧,一本旧工具书从高高的壁橱上掉落下来,我翻开一看,泛黄的扉页上依稀可见几个文字,原来是关于制作人偶的教学书籍。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作坊曾经的主人是一个人偶工匠,难怪里面这么多奇怪的材料,都是为人偶制作而准备的。现在,主人不见踪影,这里成了我临时的家。

既然如此,我灵机一动,何不自己学习制作人偶呢?这样的一天,总比无所事事的一天要充实得多。想到这里,我立马行动,拂去油灯表面的灰尘,昏暗的房间充斥起橘黄色的光,我坐在破旧的木桌前,仔细研读起那本工具书。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封闭的室内是没有白天黑夜,春夏秋冬的,我只知道时间在不断流逝,因为油灯的灯芯已经被我更换了三次,而我的制作人偶的知识,也日渐丰富了起来,到了最后,我看着那堆繁杂的材料,心里马上就能塑造出一个完美的人偶雏形。

我(满怀信心):好,开始吧!

挽起袖子,也不知衣服几天没换,总之是非常邋遢的。可既然没有任何人,我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我耐心地捏着黏土,进而用木材和金属拼接起人偶的骨架,打造匀称完美的四肢,用锉刀削出精致的身体面貌细节,小巧的嘴,柔软的脸蛋,用缤纷的染料粉饰,小心翼翼地修饰雕琢,用漂洗过的废旧布料为人偶缝制了一件简单美丽的裙子,为她精挑细选一些小首饰。对了,为了展示人偶的生动性,我还扯下我的真正的头发,用银白色颜料浸泡,衔接在人偶上,用纯粹的空灵的玻璃结晶做她的眼睛。

最后,一个完美的少女呈现在我的眼前。虽然由于材料规格原因,少女的身高只有三十厘米,小巧地坐在我的手心。但就算说她是个真正的活生生的精灵,所有人都毫无疑问会相信。

你真美丽,我对她说。人偶少女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在回答,你也是。我太高兴了,因为我的努力带来了充实,我努力的成果又为我带来了陪伴。从此,我日日夜夜和人偶少女一同生活,夜晚,替她盖上被子,好像她真的怕冷一般。

只是,随着日子的过去,我又感到了厌倦。因为少女从来不回应我的话语,一直以来,用一种傻傻呆呆地表情看着不知何处。我知道了,她只是一个人偶,从来都不是一个少女。我拽她的头发,她用微笑回应;我胡乱摆弄她的四肢,她用微笑回应;甚至我扒光她的衣服,让她赤果于羞耻面前,她也用微笑回应。

灰心,伴随着无边无际的失落感,俘虏了我的身心,我躺在床上,看着灰突突的天花板,人偶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嘲讽。

于是,另一种动力扶持着我灰暗的心。我开始不停歇地制作起人偶来,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从同一个模子里刻画出来的,银发银瞳的少女,一排一排地挽着手,身穿优雅的礼裙,面带僵硬的微笑,团团包围着那个不知疲惫的技师。

终于,我在累倒的最后一刻,制作出了一个我最满意的作品。她的肌肤就像牛奶一样软绵绵的香甜,她的秀发如银河降诞时的夜空,她的眼睛像启明之星一样深邃闪烁,她的躯体比维纳斯女神还要完美。我用最仔细的布料替她修饰衣物,用最体贴的关心替她保养部件,她一时像蝴蝶,一时像精灵,一时像天使,总之要跳脱出我的掌心似的。

我爱上了最后的少女,我把所有纯洁,可爱与堕落都给了她,将爱与幽怨,美与自然倾注于人偶之心。至于其他的少女,我则随意装扮一下,敷衍了事,她们总之还是美丽动人的。但她们比不过我最爱的那个少女。

可能是我的爱感动了苍天,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侧身歇息,只感到脊梁被什么东西抚摸,轻轻的,像小猫在磨蹭着主人的手。

少女(乖巧的):您醒了,很抱歉打搅您,我只是想和您在一起而已...

我猛地转过身,只见平日里一动不动,展示着她永恒的美的人偶少女,竟在月色下偏偏起舞,为我演奏了一曲纯净的夜曲与舞蹈之歌。她施展着玄妙的动作,裙摆随之舞动,像花海中随风扬起,天真少女的草帽子。

少女:怎么样,您喜欢我的舞蹈吗?

我(喜出望外):当然喜欢!我更喜欢你!

少女(娇羞的):嗯...谢谢您。

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鲜活的,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来吧!我们一起睡觉!来吧!来多陪陪我!

就这样,三十厘米高的人偶少女和她的主人的生活,拉开了帷幕。每日清晨,她坐在我的耳边,小脚丫踢踏着我的脸颊,把我吵醒。可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她多爱玩。每日晌午,她趴在我的头上,看我研读那些莫名其妙的书籍,与她共同阅读,使我感到舒心。每至深夜,月色迷人,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两人互相依偎着的人影,那是她们彻夜谈心。

人偶拥有了自我意识,这本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这个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少吗?我乐于接受这样的现实,只因它填满了我空虚的内心。少女永远不会死去,而我终究有一天会消逝吧。可那又怎样呢?

一天,少女坐在我的肩膀上,我少有地相约一同出门踏青。说起来,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过门,外面的世界怎样,我一概不知。甚至,我连自己为什么不出门也不明白。是少女鼓舞了我,让我重返人类的世界。

少女(欢快地):〇〇!你看,那里有一只小兔子!

我:哈哈,我们去和它玩耍吧。

少女(欢快地):〇〇!你看,那里的花开的好鲜艳呀!

我:哈哈,我们一起去欣赏吧。

少女(欢快地):〇〇!你看,天空这么蓝,离我们的小屋有十万八千里呢!

我:哈哈,我们一起去飞翔吧。

时间在朝思暮想,天空恼火于它的自私,于是漫天变幻出赤色的霞光。不知不觉,我们玩耍到了黄昏,太阳在西山的边缘磨蹭,似是而非地躲藏着。

我:啊,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少女:嗯!我们一起回家吧!

到了家中,天色完完全全地暗了下来,我点燃了油灯,顿时被无数人偶少女的视线所直视,伴随着昏暗的焰火的影子,她们的眼神似乎也在摇曳着。我感到不寒而栗,还好我最爱的少女及时抚摸我的脸,安慰我。

是夜,我睡了个好觉,到大中午才醒来,我惊讶于少女竟然没有叫我起床,于是,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寻找,那个倩色影子。

最初,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狠狠地揉了揉,把眼眶都揉酸了,那个惊愕的事实还是**裸地摆在面前。

我爱的少女,没有了头。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偶丢失了它的头部部件。

但她依然,貌似,还是在微笑着,空空如也地看着我。

我(惊吓的):啊啊啊!!

少女(疑惑的):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少女仍发出关爱的声音。但在我看来这再奇异不过了,因为根本没有让她发声的器官。

见我不说话,且很惊慌,少女迈着小心的步子向我走来,我只能止不住地后退。

我:喂...别过来啊,你、你的头呢?

少女(歪着头??准确地说是做着这种动作,却没有实际的表现出来):您在说什么傻话呀?

我:别再动了!你看看你的那些同伴,她们都有头,你再照照镜子,看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少女转向那扇老旧的铜镜,仔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不...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没有头,又怎能发现自己的异常呢。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远离那个无头的人偶,顺势我拿起随便一个人偶,向她丢了过去。

少女(哀婉的):〇〇?你看起来很不好,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同伴呢...我好伤心。但是,我想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等着我,我马上到你那里去!

我彻底急了。面前的形象愈发诡异起来。人偶的生难道不是天神赐予我的礼物吗,为何此时反倒成了一种惩罚。进而,我仿佛看到所有的人偶都朝我转过头,夹杂着猩红色的视线,拥簇着那个无头的少女,缓缓地爬行,扭曲着四肢,咧开笑容,发出吱吱的机械声,眼泪从她们的眼角流出,竟流淌出一大片赤红的血海。

我:够了!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我愤怒地拿起锤子,站了起来。此刻,我内心无一恐惧,竟全被疯狂充斥着。可我下不去手,至少,那个无头的少女,和我共度了美妙的日子,我下不去手。等我清醒过来,她已经走到我的身边,用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我淌着泪水的脸。

我:对不起,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厌恶的无聊。

最终,我亲手摧毁了那个最美丽最纯粹最动人的人偶,尽管她没有头。而其他的少女,则一一被我丢弃在门外的世界中,可能会被孩子们捡到,而欢呼雀跃吧。

我(无奈的):呵呵。

与人偶生活,是多么荒谬的现实,进而自己的生活又是多么的荒谬,进而整个人类世界又是多么的荒谬。不管我逃进作坊,这股阴风仍无时不刻地追逐着我,让我不得不咒怨着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空洞的现实都存在着,那么我的存在意义究竟为何?

我看着铜镜中我的脸,长发,眼眸,鼻子,耳朵,嘴唇,马上就要和人偶少女重合了。

Another View:

我梦到了我的结束与开始,自始至终,我都是残缺的。

母亲将所有给予我,然后将我抛弃。

梦醒了,我所获取的一切知识,又有什么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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