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骄阳似火挂在当空，蝉儿无力的叫着。空气中掀起一股股热浪，将地面、房屋、一切存在的东西灼烤着。白花花耀眼的阳光无声倾斜，微微摇摆的绿树闪闪发亮。
今年夏天和往年一样酷热，虽然昨天晚上才下过暴雨，今早又是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我掀了掀衣衫，将颈边的汗珠抖掉。头顶上有浓郁树荫遮挡，一丝丝微风拂过，多少可以凉快一些。眼前的沥青马路即将重铺，现在还是允许公车出行的。看了看腕表，应该还差几分钟。
“好久不见，在这儿等车呢？”
旁边响起一道笑嘻嘻的声音。我眨了眨眼，懒得回头。昨天貌似在某游戏厅门口才见过，他倒好意思睁眼说瞎话。
顾程勉又朝我身边凑了凑，我一把推开他，“你热不热？”
“像你这么挂着一张冰块脸，全身散发无敌寒气的，我冷还来不及呢。”他一本正紧的胡编乱造，又问“这是准备去医院？你妈应该好了吧。”
“好了，她今天已经去酒店工作了。”
我平静回答，话到末尾还是有一丝雀跃。两个月前，江柔媛在爆炸的最后几秒把我妈和杭秀岩送了出来，她自己却陪着我爸葬身炸药。地下室被炸得粉碎，两栋旧楼坍塌了。前面一栋新楼受到损伤，虽然不严重，估计也得拆毁重建。中央控制系统一崩溃，那些黑衣人纷纷倒地死亡。他们本来就是没有生命特征的，只是身体里插入了芯片。我爸通过洪水得到这么多具尸体，用药物使皮肉不腐烂，比埃及人制作木乃伊还要高级。只是他一死，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了。有些人把尸体泡在福尔马林药水里，跟此完全不能比。
至于瘟疫，爆炸过后几天内就消失了。尸体一倒下，病菌很快在人类身体中死亡，无法存活。加上XER消炎药跨领域的神奇作用，感染者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伤疤。顾程勉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XER重新规模化生产，全国各地都有销售，只不过归位了处方药一类。听说北京那家医院因此大大出名，几位研发者都得到了奖励，其中大概再也不会有匡学鹏这个名字。
这样也好，无功无过，一身清白。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顾程勉拍了一下我的头，把我拉上了公车。
坐在窗边，虽然没有空调，但是风吹的很凉快。我的脑中闪现一抹黑色身影，扭头问旁边喜滋滋的家伙，“那个炸弹，是你和杭秀岩一起装上去的吗？”
“不是我，是他和江柔媛一起装的，只不过提前告知了我。”顾程勉有些感慨，叹道：
“那个家伙真不简单，这玩意儿都能弄到。听说他是干走私的，在学校周围蛰伏了很多年。”
我翻了翻眼，“他的职业是学生好不好？这些只是外快。”
顾程勉不相信的哼了一声，“我看他的职业是走私，学生才是外快。”然后又想到什么，抓了抓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钥匙，“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江柔媛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不能小看你和她之间的友情。”
我的眼角有些潮湿。江柔媛为了不让钥匙被发现，特意分赠给两个人。两把钥匙是用来破坏系统和引爆炸弹的，杭秀岩一定是知道了才把我的夺去。他说我是另一个他自己，所以这么做是在保护硬币的背面吗？手指放在额头上遮住泪光，我问道：“听说杭秀岩去了外地，已经走了吗？”
“昨天走的，他说自己要去做另外一些事情，不能再留在这里。”
又一个人，可以去追逐梦想。只是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本该进入大学校园的。
“你心疼什么，他脑子那么聪明，只不过是去另外一座城市，上更好的学校。”
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我咧了咧嘴，歪头靠在旁边的肩膀上。
“我在想，华冠中学遭遇了这么多灾难都没有倒闭，我好像喜欢上它了。”
这是真心话。顾程勉语气略微调侃，“所以呢？”
“所以我在补课啊。”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他，“我去补课，你上车来干什么？”
顾程勉把我的头按向他肩膀，“我也去补课啊。”——明显不能使人相信，又委屈地补充一句“我爸跟我说，我要是再不好好学习，他就把他儿子的狗腿打断。”
“哈哈，到时候他要是不舍得的话，我可以代劳。”
被顾程勉瞪了一眼。
窗外，是纯净的蓝，天空如一粒水晶。希望这水晶，能够把往日所有的悲伤和仇恨，全都抹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