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满了死血的焦黑碎土渐渐凝固成延绵至远方的可怕地狱模样。血般诡红的西下夕阳播撒着深深的绝望,还残留着血液流过痕迹的刀剑枪炮,垂下的被贯穿胸膛的士兵的血手,谁的女儿爱妻被撕成几片飞散在地却还在温和地笑着,不甘的士兵牙中满是鲜红的泥土......
“咯噔,咯噔,咯噔。”
沉重的脚步声从这片血染的战场中心响起,每响一声,地上散满的弹壳都会被一只钉满铆钉的厚重铁屐深深地印入泥土中,与血块混为一体。脚步声沉重,却又满含着几乎要化成实体的杀意。燃烧的覆满机油的铁板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陆陆续续赶来的鸦鸟的烦杂的声音,沉重脚印闷进泥土的沉闷声音,死亡的协奏曲蔓延开来,终于化为活人心中的战栗和恐惧。
“咯噔,咯噔,咯噔。”
“咯噔,咯噔。咯噔。”
声音,在一辆燃着火的战车前停了下来。被夕阳拉长的巨大身影映在铁甲上,那里靠着一个正在哭泣的士兵,撑着满是血丝的血红眼睛,嘴唇颤抖地抬头望向来者——他却只能勉强看到冰冷的铁板所覆盖的遮天蔽日的庞大身体,听到那从盔甲中穿出的沉重的呼吸声。
让人无法无法呼吸的压迫感,几乎要逼迫他吐血——
一把碗口粗细的长戈插在盔甲之人的铁屐旁,却像是生根一般埋在土中纹丝不动。士兵想起了什么,惊慌失措指着盔甲之人被涂黑的深不可测的面罩,失心疯般唾液乱溅地乱嚷起来:
“你!......你你就是百夫长!?......罪人!杀灭我们皇家卫军的罪人!剐千刀的屠宰手!”
“杀灭?不还有你活着——吗!!!”
毫无感情的女声从那盔甲中传出,周围一众乌鸦全都哧啦啦地飞向空中,天空顿时漆黑一片,纷杂诡异的黑点绕眼无穷,乱耳嘈杂的鸦鸣朝两人铺天盖地涌来!
士兵的眼睛几乎要喷出血来,他看到那把长戈被缓缓抽出,进而又被缓缓举到空中,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而那漆黑且致命的锋芒的终点,竟是他的胸膛。
像是让他留下遗言似的,长戈凝固在空中久久不坠,士兵发癫痫般从怀中急急抓出一张什么,却因手的剧烈颤抖飘落在地,他再抓起照片,连同簌簌掉落的泥土,拼命举高给面前的人看。
“我的妻子她,她还在等我回家,请——”
长戈愤怒地呼啸着坠下。
他已经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士兵的喉骨上贴着那张照片,血从照片的后边断断续续地涌出,映红了那位夫人的容颜。出于求生本能,他的手机械的举起,无力地放在长戈冰冷的矛上,最终断线似的猛地坠下,再起不能。
“家吗......”
焦肉的臭味和刺鼻的血腥,和着熊熊火焰中奔涌而出的硝烟,将逐渐远去的盔甲之人的疲惫身影吞没,身后只剩下一众团簇的黑色进行着腐烂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