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上课铃响,许伟彦这家伙就灰溜溜的回来了,并且还买了瓶饮料递给方晙,恳求他不要再做出那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恶心事。方晙看在他识相的份上,也就放了他一马。
一上午的课程过去,很快就到了放学时间。
在上午上课的时间里,他理所当然的也进入了梦境。
但是几天前出现的那种奇怪状况,在这几天的入梦中都没有再发生。
方晙对此实在没有头绪,只能暂且作罢,放置不管。
由于出校后回家途中有一段道路跟柯容同途,所以一直以来方晙都是等柯容一块闲聊着回去,今天也不例外。
方晙正从车棚里把爱车拉出来,周边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
柯容拉着单车站在一旁,覆脸短发随着轻风微摆,白色短袖接卡其色短裤,浅薄的黑色丝袜裹住修长的腿部,脚踩棕色短靴,背着个双肩背包,看上去很是清爽。
她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方晙的动作,忽然说道:
“待会我要代表班里去看望一个同学,所以就不同路了。”
方晙随口应了声“哦”,然后终于把爱车从拥挤在一起的丛车中拉出来,跟柯容并行着往校门口走去。
这时他才问道:“怎么了吗?”
“那个同学他有一周没来学校了,好像是精神出了点问题,老师就让我代表班里去看望一下,也顺带看看情况如何。”
方晙瞥了眼柯容身后鼓囊的背包,了然笑道:
“让你把这一周的试卷都带过去给他才是要点吧。
“啧啧,给一个病人送试卷,你这哪里是去慰问的,是去迫害人的吧。”
柯容小跳了跳,身后背包也随之上下跳动,开玩笑道:“这里面装的可不是试卷,而是老师对他的殷切期望。”
“那你这期望是够沉甸甸的。”
方晙玩笑过后,才正经问道:“你刚才说是精神出了问题,哪方面的问题?有攻击性吗?”
“其实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是体育课,我还在打球。听人说他在教室外的走廊那,忽然大喊大叫起来,一路跑出学校,好像跑回家去了,之后他家长就替他请假了。”
“这是学习压力过大崩溃了吗?那你还送试卷去,真的不是加重他病情?”
柯容无奈道:“别把我说得像个学习狂魔好吗。实际上,这是卓英宇他自己要求的。”
方晙诧异地一挑眉:“自己要求你们送试卷去的?”
“嗯,黄老师听到这个要求也挺惊讶的,他还以为是卓英宇的父母担心自己孩子学习落后才要来的,还劝说过,孩子的健康更重要......但他父母却说是他想要的。
“老师就觉得可能是复原得差不多了吧,就让我送去了。”
“‘老师觉得’......”
方晙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凭着对柯容的熟悉,说道:“你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呢,名侦探小姐。”
“现有的线索可还不足以让我生成不同的看法。”
柯容对“名侦探”的调侃不置可否,其实她不喜欢在还没完全了解一件事情全貌前,就向他人说出自己的猜测和推论,不过如果那个人是方晙,那她就算只是空口无凭地随口说说,也无妨。
“我只是直觉感到很奇怪。实际上,不止我们一班,其它班也有几个学生,发生了相似的情况,都是忽然大喊大叫着逃走,然后请病在家。
“只不过之前我都没在意,就觉得他们是受不了学习压力而已,直到现在才觉得奇怪。一上午的时间也没搜集到太多线索。”
即使畏惧一件事情,仍不得不去做......如病毒传播般集体性畏惧一样事物......带有这两个鲜明的特征的话,难不成......
“但就是那些线索,让你确认了这件事不是简单的受不了学习重压。”方晙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说说看。”
柯容柔唇轻启,吐露出一个意外的词汇:
“视线。”
“视线?”
“嗯,他们,都对‘视线’感到畏惧。”
这个答案令方晙一愣。
是畏惧“视线”,不是畏惧“学习”?
这不太符合“魇虫”传播恐惧的模式啊。
就这段时间方晙的经验总结,魇虫的进食恐惧的行为模式大概可以分为两种:
一次性吃个饱和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前者就是一次性给予受害者巨量的恐惧,甚至令他在恐惧中死去;后者则是使受害者携带恐惧诅咒,始终活在恐惧之中。
若是采用第一种方式,那或许不用太过讲究,任何生物在频临死亡时都会生成巨量恐惧。
但是第二种方式,要能持续生成恐惧,它们一般会找出一样某类群体所畏惧的事物,再加深他人对这件事物的畏惧,而在畏惧的同时,却仍不得不靠近这个事物,才能从中生出源源不断的恐惧。
恐惧诅咒是魇虫必备的意识影响能力,唯有在一个人极度恐惧的状态下才能趁虚而入植入心灵,但它只是让人加深恐惧和重复行为,可不能像“鬼婴”那样直接控制人识。
通常来说,噩梦境以下的魇虫相对弱小,都会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但“视线”和“学习”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方晙沉吟片刻,跟柯容说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柯容看着方晙难得认真的表情,了然道:“有在意的事?”
“对。”方晙直截了当道:“不过不方便跟你说。”
柯容也没追问下去,微笑道:“我正好缺个帮提东西的人。”
............
粗糙的石阶,生锈得扎人的扶手,流通闭塞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常年不散的异味。
方晙和柯容拾阶而上,来到这幢公寓楼的三层,停留在一扇绿漆脱落的铁门前,上面倒贴的福字早已褪色缺角,但仍还紧贴门上。
柯容先按了下门铃,然而门后根本没有响动传出,看来这个门铃是坏了,就转而屈起手指,敲了几下门:“你好,请问卓英宇在家吗?”
不一会儿,门后传来脚步声,停顿在门后,似乎在通过猫眼观察,随后才打开门扉,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女性探出身子,疑惑道:
“你们是?”
柯容立即微笑道:“阿姨你好,我是卓英宇的同学,叫柯容,老师让我代表班里来看看他。”
中年女性露出恍然的表情:“哦!你是班长!”
方晙跟着说道:“阿姨你好,我叫方晙。”随后把手里提着的一袋水果递过去,这是用班费买来的慰问品。“这些苹果是班里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女性有点意外,赶忙推辞道:“你们能来看看英宇就很好了,不用再带东西。”
方晙微笑道:“这算是班里对卓同学的祝福,愿他能早日康复,您就收下吧。”
她略显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显然刚才正在做菜,然后才接过袋子,露出腼腆的笑容。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你们能来,英宇一定会很高兴。”
柯容问道:“英宇同学他现在在家吗?”
“在,只是......”
她面色有点复杂,看来不知该如何描述,最后只是说道:
“先进来吧。”
两人被卓母迎进屋内,这里看来也是简单的三室一厅结构,感觉比江玉珍她家还要小些。卓母让两人先在沙发坐着,走进里面第二间房门,敲了敲,低声说道:
“英宇,你的同学来了,不出来见一下吗?”
里面沉默了会,才传出沉闷的男声:“试卷也带来了吗?”
卓母回身看向两人,柯容托了托背包,喊道:“英宇同学,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又是一次更长的沉默,就在方晙以为此行要无功而返时,门内的声音再次传出。
“让她进来。”
里面传来锁扣打开的声音。
卓母扭开把手,缓缓推开门。
“我没叫你进来!别看我!给我出去!”
房内传来怒吼,卓母连忙又退了出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方晙两人,说道:“我在厨房做菜,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柯容说道:“没事,阿姨,您先去忙吧。”
看卓母转身离开,柯容走过去敲了敲门,再推开,说道:“卓英宇同学,我进来了。”
明明是日头盛烈的正午时间,房内却大开电灯,走进去后方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窗户那边紧紧拉上了窗帘。
至于这次探望的目标,此时则坐在书桌前,背部微躬,显然刚才正伏案学习。
这是个外表普通的男生,要说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就是他眼白上布满血丝,黑眼圈深得仿佛化了烟熏妆,整个人形销骨立,明明本应处于朝气的年纪,却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在看到有人进来时,他的下意识躲闪了下,侧过背部似乎想像鸵鸟那样把头埋在胸前,不过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不想在同班同学面前失了面子,下齿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完整地转过身来,面向门口。
苍白的面孔暴露在冰冷的光线下。
“带、带上门。”
声音沙哑低沉,一听就是很久没说过话。
方晙顺手把门关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存在,疑惑地看向方晙:“你是谁?”
柯容介绍道:“他是我们隔壁班的同学,叫方晙,挑水果的眼光很好,我就让他帮忙选了些新鲜的水果带过来,就放在外面,你可以出去尝尝。”
方晙微笑点头道:“你好。”
卓英宇沉默片刻,说道:“你是年级十五的方晙?”
方晙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什么职业等级排名——学渣、学子、大学子、学霸、大学霸、学神、领居家的孩子。如果按这个等级排名,似乎自己已在学神行列,至于领居家的孩子......这个级别只处于父母亲戚口中,无论自己等级如何都总比自己才高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