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那张面具确实挺凶恶的。”
方晙温和续接道：“那个异变，是我引起的。”
弓鸿志显然也有猜测，没有惊讶，而是试探道：“那是你的能力？”
“不，是我的一个尝试。
“我想着既然这里只有‘幸福’的话，那抛下‘绝望’的话，说不定会成为突破口，就说了一个稍微绝望的故事。”
“然后就变成那样了吗......”
弓鸿志面露愕然，显然没从这个思路思考过。
“那看刚才的变化，这个尝试是成功了吗？只要继续诉说绝望的故事，就能打开突破口？”
但是方晙却摇头道：“不，很遗憾，这个并非突破口，它只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梦境，不止对‘希望’，对‘绝望’也有着很强的包容力。”
“为什么这么说？”
“要是它不包容、甚至排斥绝望的话，那我的梦境，在刚才就已经结束了。
“但是它不仅持续下去，甚至还发生了新的变化，这只能说明这场真实梦境，一样适应‘绝望’。”
看着方晙侃侃而谈，从一个尝试的结果就能引申出这场梦境规则的一部分，他的眼神不由流露钦佩之色。
他一直很佩服那些能根据些微线索就梳理出整条脉络的人，之所以把“侦探”当成演绎角色之一，也是有这方面的向往之意。
方晙忽然问道：“你要喝什么饮料？”
“啊？”
顺着方晙的目光，他看到角落的一台自动贩卖机。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然后才意识到没带手机。
方晙注意到他的举动，笑了笑：“在梦里就别管付钱了。要什么？”
“冰红茶吧。”
方晙把售货机挪出来，直接一拳破坏掉后面的锁孔，拉开货门，露出里面整齐排放着的饮料，拿出一瓶冰红茶，一瓶芒果汁，转身回去。
“给。”
“谢谢。”
一口冰爽下肚，弓鸿志感觉焦躁的内心平静不少。
两人喝着饮料在游戏厅内闲逛，方晙从柜台拿过一篮子游戏币，经过一个投球机器时，投进币，方晙拿起一个球随手就抛入篮板，经过这段时间对自身力量的磨炼后，即使不用魇力，这点距离的精准度也不成问题。
更何况是在梦里，直接把自身最完美的状态展现出来。
“你觉得这头‘魇虫’，是什么等阶？”
“应该是噩梦顶阶，接近化魇了。”
“嗯，看起来像是‘梦行者’，不过并不纯粹......”
“嗯，梦行者为主是没错了，能波及那么广的范围，我感觉应该是‘盗世徒’为辅。”
噩梦阶和梦行者的称呼居然一致么......这样说的话，看来老爸也并非完全没接触过其他魇师，看来那个笔记本上的记录，也并非全部是他独自摸索出来的知识。
老爸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的魇师。
以及，是怎么成为的？
“盗世徒为辅么，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呢？以前我就吃过判断失误的亏。”
“不是盗世徒的话，就只剩制造魇具的制梦匠、使用虚言的虚言使和拟似兽型的伪兽了，这三个都不太像......不过确实不排除纯粹梦行者的可能性——虽然实在稀少。”
弓鸿志认真思索着，浑然不知从自己口中吐露出的“常识”，会被某人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并且那个家伙还准备接着敲骨吸髓般**干净。
根据他这话语中透露的意思，至少在他的认知中，魇师是根据伪兽、盗世徒、制梦匠、梦行者和虚言使五大职介来进行区分的。
使用虚言的虚言使......这和我自称的魇语听起来很像，那就是虚言使的能力？虚言？
这样一来，方晙对曾有过的某个猜测也有了一定的肯定。
就像他在睡梦中制造出来的意识空间，跟现在这片梦行者魇虫制造出来的真实梦境很相似一样。
这五大职介的能力，似乎任何一名魇师都能使用，只不过在倾向性、熟练度和天赋上有所区别，而成为噩梦阶的魇师，则是在此之上进一步专精。
当然，也不排除方晙比较特别，全职业制霸的可能性——但方晙觉着伪兽面具就已经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了，要再来个血脉天赋，他就得怀疑自己的出身了。
那样的话，还有盗世徒和制梦匠的能力没尝试出来过。
盗世徒又是什么能力？能扩大梦境范围的话，是环境影响类能力？
方晙开始尝试把曾经见识过的魇虫能力，和这五个职介一一对应，对于这五大职介也有了一定的直观印象。
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在心中暗叹。
要是装萌新的话，对于这些基础的问题就能直接问话了，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连猜带蒙的。
但那样的话，他又担心弓鸿志会藏着掖着，甚至可能会故意误导，而不会像现在这般，把这些“常识”顺口说出，丝毫没察觉身边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行业萌新的事实。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像弓鸿志之所以进入这场真实梦境，也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意外卷入这么简单。
这时两人走着来到了一个敲地鼠的机器前，方晙看了眼机器上写着的简易规则，一共十二个洞，只要拿玩具锤子敲冒出来的地鼠头就行了，不过要是敲到冒出来的兔子头，会被扣分。
方晙拿起两只锤子，投币进去，伴随聒噪的音响游戏开始；弓鸿志也走到紧邻那台地鼠机，抄起锤子随着方晙玩起来。
“那么现在，按你的想法，是先找到梦境主人，再做打算？”
弓鸿志随手锤着地鼠，答道：“对，在途中设置的‘幸福感陷阱’，更证明了对方不擅近战，不愿和外来者正面接触。只要能找到它，肯定能有解决办法。”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在不触发‘陷阱’的同时，到达目的地了。”
方晙灵光一闪，迅速接道：“在这个建筑外面，你还能找到梦境主人的位置吗？”
如果建筑内有陷阱的话，那直接从建筑外爬上去就好了！
然而弓鸿志却苦笑道：“我尝试过了，在外面我感应不到它的方位。我怀疑这个建筑类似于一个梦中梦，跟外面是区隔开的，只有通过特定的通道才能进入。”
“这样啊......”
方晙有点失望，看来这只魇虫还有点脑子，没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他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那还有个问题，它能否实时监控梦中每个人的行动？如果我们的每个行动，包括现在都在它的掌控中，那我可能会改变方法，不会跟你去——”
弓鸿志立答道：“不能！”
方晙眼神微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一愣，手下的地鼠错过了一只，“因为，这个......”
地鼠冒出速度随着时间延长而变快，方晙一个不留的全敲了，很好心地接上他的话：
“我也觉得它因为某种原因没法监控每个人，甚至可能处于不太好的状态，没法完全掌控这个梦境。不然的话也不用强硬让兔子跟着每个人——
“如果客人图谋不轨的话，独自一人时更容易显露本心。”
弓鸿志手下一顿，又漏了几只地鼠。
“......没错，就是这样。”
“不过，它陷入虚弱状态这点终究只是猜测，也可能只是它的伪装而已。所以......”
方晙一边敲着地鼠，一边分神注意着弓鸿志的表情。
“你有找到或者听到什么能佐证这点的信息吗？这可能是我们接下来行动的关键。”
弓鸿志沉默着，似乎在搜寻着记忆，琢磨着什么信息有用，或者说......
能说出哪部分的信息。
“其实我也觉得这场真实梦境不太对劲——明明能制造这么大规模的梦境，但是魇虫却似乎没有那么强。
“虽然这只魇虫的传闻我好像曾经看过，但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只是当时看完这个传闻后我的一个印象仍还记得，然后结合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这个想法可能是真的。”
少年斟酌着说出一番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确信的话语。
“这个传闻，可能是某个虚言使的‘虫圃’。
“而这头魇虫，则是‘韭菜苗子’。”
方晙打了几下兔子。
一开始他还没能理解弓鸿志口里“名词”的意思。
但当对这些词汇进行联想，而得出某个结论后。
他甚至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
“......虫圃？”
弓鸿志点头，转身对他认真说道：“对，我觉——”
然而就在此时，在两边已经达到极限速度的地鼠机上，各有一只兔头冒了出来，而这两只兔头不仅没有重新缩回去，甚至还直接弹射而出！
两只穿着仆从服饰的白兔子赫然显露而出，并朝两人撞去！
这一刻仿佛时间延缓，方晙眼角捕捉到一道黑影，只来得及转过脸，瞳孔就完全被那只兔仆从的身影占据。
耳边响起它依旧平淡有礼的声音。
“客人，时间到了。”
下一刻，眼前一黑，那种刺激的下坠感再次传来。
等他重新睁开眼时。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餐厅。
这次其他客人均已到齐，分坐餐桌两侧。
壁炉内的柴火劈啪作响，上方悬挂的水晶吊灯摇曳着微光，有着花枝般长角的鹿头凝视着众人，阵阵香气和窃窃私语从堆满新一轮食物的餐桌上传来。
方晙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左侧。
弓鸿志出现在第二位上，脸上惊疑不定。
那头名为蓝珀的猫依旧端坐主位上，它正关上怀表，放入怀中，抬起一对犹如湖水般清澈平静的眸子，里面倒映着诸位客人的脸。
“第三轮‘庭话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