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近三米高,人立而起的黑色猫布偶。
猫布偶穿着个吊带裤,看上去颇为休闲,右手却持着把大型柴刀,有着仿佛血液凝结后的暗红色泽,上面多有豁口,看上去更为狰狞,这也让它纯黑的肤色看起来更像是异种恶魔。
女性阴影真的停下了追击,触手窸窸窣窣地从桌底收回。
“怎样?”
弓鸿志赶过来问道。
“没死。”
方晙站起身来,手中依旧挟持着蓝猫。
“嘭!”“嘭!”
就在此时,两边的门扉忽然被从外面撞开。
一队接一队的兔子卫兵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身穿银亮盔甲,手持长枪,往那些发生异变的血兔偶围攻而去,同时把陷入绝境的客人救出,把一些布偶肢体装入他们缺失的部位,以进行紧急止血。
两人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场景,不由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迷惑。
要是方晙的推测没错的话,无论“希望”还是“绝望”,都被梦境所包容,只是梦境的不同表现才对。
但是现在两者之间为什么会进行对抗?
这魇虫精神分裂了?
有三队卫兵径直往柴刀猫偶这里冲来,三队中的一队装饰看上去更为华丽,要是头上有显示属于(精英)兔子卫兵的类型。
但是柴刀猫偶丝毫没有理会这些卫兵,那对大型纽扣缝制的“眼睛”盯向这边,那把柴刀在手中掂量着,似乎在琢磨该用什么角度剁掉这两人手感比较好。
而在兔子卫兵靠近后,那名阴影女性——不,现在或许该说半影女性了。在她吞噬了那名中年男人过半血肉后,那层阴影也逐渐褪去,化成一层薄纱,笼罩着若隐若现的优美胴体。
它的裙底猛然涌出无数触手,越过餐桌,朝卫兵缠绕而去,阻止了卫兵的前进。
方晙神情凝重,紧盯着柴刀猫偶,不错过它的一举一动,同时低声说道:
“趴到我背上来。”
少年略一迟疑后,双手就朝方晙脖颈搭去。
“把蓝珀还我。”
扭曲变调的不协和音响起。
“它是你的?”
“是。”
但是怀里的蓝猫不知为何默然无声。
“要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方晙身形骤动,朝一只血兔偶冲去,与此同时,一道迅疾的黑影几乎贴着他的后脑勺飞过。
在弓鸿志骤缩的眼瞳中,那飞速掠过的物体倒映出一面柴刀的模样。
方晙没有停步,那只血兔偶察觉到有人向自己发起冲锋,右脚往前一迈,双臂就高高举起,往这边砸来!
“鸿志!烟!”
弓鸿志一手揽住方晙,一手抽出烟斗朝血兔偶吹出一团缭绕烟气。
血兔偶视野被阻,方晙则趁机避开它的锤击,甚至一跃而上,站在它的手臂之上,随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飞掷而过的柴刀带起的烈风甚至划破了两人的衣物。
那只柴刀猫偶不知从哪里的四次元口袋内不断抽出新的柴刀,把这面巨大的凶器当作投掷物不断袭向两人。
血兔偶下意识抬起手臂想挥散遮住视野的烟气,方晙则跟着它的手臂高抬而起,视野紧盯上方,在估摸着视野合适后,一个跃起跳向顶上的吊灯,突兀承载重物的吊灯一阵摇晃。
“鸿志!”
方晙一声低喝,抬头看向上方。
弓鸿志随着他视线看过去,心中了然,
方晙微弯膝盖,脚底用力,拟作蛙型,往上一蹦!
一面柴刀飞过,刺破了吊灯,无数碎片折射着亮光飞散空中。
方晙的眼中只有那越来越接近的天花板。
弓鸿志高高抬起右臂,用寂静嘶哑的声音尖声喊道:
“此处有暗道!”
右手触及天花板的瞬间,两人没有撞上石壁,那面平整的石壁反而忽然翻转起来,就像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建筑师在这高耸的天花板上设计了一道暗门般,两人没入其中,进入上层空间。
方晙在地面一阵翻滚,卸去力道,弓鸿志也因此被甩出后背,但怀中的蓝猫倒是勒得更紧了。
没等方晙打量周边环境,在两人上来的地方,那道暗门被飞掷上来的柴刀直接整个破坏掉,柴刀甚至趋势不减**了顶上的天花板。
“草。”
这无限柴刀制是什么鬼!?
在梦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方晙没敢耽搁,立即跑向躺倒地面的弓鸿志身边,他看起来晕头转向,还有点迷糊,然后就被一巴掌直接拍醒。
“醒醒,该走了。你还能找到‘主人’的所在吗?”
弓鸿志点点头,抬手指了个方向。
“嗯,这个建筑的空间结构太诡异了,一个个房间找过去很费时间,所以现在我们节省点,直接纵向移动,用最短距离冲过去。”
弓鸿志立即理解了方晙的意思,说道:“但是开‘暗道’本来就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也就只有在真实梦境才做得到。这样连续使用的话,我的魇力恐怕......”
“没事。”
方晙打断了他的话:“那只猫送了我们个‘礼物’。”
随着方晙的指向,弓鸿志看向上方,那把柴刀插着的天花板区域,已经迅速被“绝望”所侵蚀,发霉发黑,如同被百年时间冲刷过一般,变得脆弱不堪,最后直接烂成碎屑,那把柴刀坠落而下。而柴刀所接触的地面,又开始蔓延“绝望”。
“那就是我们的‘暗道钥匙’。”
......
在这幢由各种风格拼凑而成的梦幻般的宅邸高层,一条平整安静的走廊上。
“噌。”
一片沉淀着暗红色泽、多有豁口的刃尖轻松地破开了光滑如镜的地面,随后以这片刃尖为中心,地面如同被焚烧的木板般层层变得焦黑脆弱,不一会儿就坍塌而下,露出一个缺口。
随后先是一把柴刀被抛掷而上,方晙抱着猫、背着弓鸿志的身影就紧跟着跃到走廊上。
把弓鸿志放下,他第一时间先去拿起那把柴刀,以防柴刀继续侵蚀地面,造成坍塌。
“先休息一下吧。”
虽说柴刀插入天花板比方晙预想中的还要容易,无论什么材质的天花板在柴刀之下都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松,但持续多次抛掷柴刀,并在背着一个人、抱着一只猫的情况下使用伪兽之力,做上下纵跃运动,也让方晙累得不轻。
“柴刀要不要让我先拿着,你一直被‘绝望感’侵蚀,肯定不好受吧......”
弓鸿志担忧着提议道。
“没事。小事。”
方晙谢绝了他的提议。
这种程度的绝望感,跟他每周进行的绝望反刍根本无法比拟。
“不过也多亏了这股绝望感,让我们抵抗住了幸福感的侵蚀。”
弓鸿志感叹道:“方哥,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这种超常规的办法。用敌人的武器来开路的同时,还能破掉这些想要见到‘主人’,就必须经过的‘幸福感陷阱’。”
但凡有一点能正面对抗的能力,谁愿意动脑灵机一动啊。方晙暗叹。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不由得低沉下来:“不像我,根本没法在那种时候,还能临时想出各种妙招绝技,绝地翻盘......我只会搞砸而已。”
看着少年低落的模样,方晙紧抿嘴唇,想着或许现在正是趁虚而入,撬开他唇舌的绝佳时机。
“等等。”
他先喊停,随后一张狰狞兽面浮现脸上,直视着蓝珀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当你的头遭到撞击,你就会失去意识。”
比在现实更强力的虚言立即种在蓝珀心间,甚至无需经它认同。
然后拎起怀中蓝猫的小短腿,往墙壁狠狠一甩!
咚的一声,棉絮四散落地,蓝猫眼球一翻,直接晕厥过去,看得弓鸿志一阵愕然。
方晙这才褪去面具,问道:“那些客人,你觉得他们会怎样?”
回想起那个残酷的场面,弓鸿志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他们只是一般人,应该不会被特意针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顶多生一场病......”
“但是我们可不一样。无论之前如何,刚才那番大闹,我们的身份肯定暴露了。”
弓鸿志的脑子并不蠢,他立即理解到为什么刚才使用烟斗时方晙会叫停——如果魇虫没法掌握每个人的行踪,那他们之前的战斗就没暴露,就有可能通过伪装成普通人而无伤离开梦境。
“抱歉,我......”
“没事,毕竟没被发现终究只是猜测,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这头魇虫精神出毛病上。”
方晙拍了拍他的肩,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的能力,单凭我可难以这么快抵达这么近的距离。”
他话锋一转,说道:“只是,你也清楚现在的局势大变,我们一不小心极有可能栽在这里。所以我希望如果你对这场梦境还有什么了解,或者还有什么应对方法,都能说出来。
“只要能快点解决这头魇虫,不仅我们能活下来,那些惨遭‘杀害’的人,也能更快恢复,不会因为时间拖得太长,而遭受不可逆转的损伤。”
在方晙的谆谆善诱下,弓鸿志终于松动了,他取出裤袋里那支名为“心上人”的钢笔。
“这支笔,是一个‘魇具’,它具有两个能力,一个是用笔尖画出的线条能催人入梦,解决失眠的利器;一个是用笔尖刺人,能让人迅速清醒过来——”
他看着方晙,认真说道:“即使是在真实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