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方旭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这一句话唤醒了。
是什么呢?
他思考着。
就像老娘对他说“吃饭了”,意味着他可以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向餐桌。
裁判说“比赛开始”,意味着他可以高抛手中的球,用高速发球得分。
这是一个信号。
这个信号告诉他,现在,做一个决定。
一个正确的,不需要多余思考的,理所当然的决定。
他从水底的泥泞中抓起石块。
超能感知带给他强大的爆发力,即便在深水中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
他瞄准了SUV后座的车窗玻璃,出手!
石块精准的击打在车窗边角,水压瞬间让玻璃布满裂纹!
他注意到被打碎的车窗玻璃并没有飞溅,车后座的孩子也并没有因为涌入车内的水流而出现任何的不适。
就好像涌入车内的只是一阵冷风,仅仅是低温让孩子本能的缩紧了身子。
方旭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将孩子抱出来,单臂抱在怀中,转头朝水面上游动。
唐箐箐还在和那些怪鱼缠斗!
方旭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不清楚唐箐箐是否和他一样,所拥有的特殊能力也是水下呼吸。
大概不是——他刚才看见了唐箐箐始终憋着气。
从下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起码五分钟,正常人不可能在水下憋气这么长时间。
即便是超能感官带来数倍的运动能力,唐箐箐依旧十分危险!
上浮一段距离后,方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唐箐箐依旧在和那些怪鱼缠斗,在她的周围已经有四只怪鱼死在了十字弩的射击之下。
但依旧有两只怪鱼包围着她,不断的向她发起进攻!
唐箐箐的脸色很不好,能看到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脸色也发紫。
这代表着她已经快要憋不住这口气了!
水压和缺氧让唐箐箐的反击变得慌乱起来,她双手各有一把十字弩,但已经失去了准头,只能尽可能的瞄准。
这很难伤到那两只灵活狡猾的怪鱼。
方旭赶忙用力划水游过去!
他的能力足以覆盖直径三米的空间,只要游到唐箐箐的身边,唐箐箐就能缓解压力!
唐箐箐再一次射空手中的十字弩,重组!
她忽然看见方旭抱着孩子游过来,眼神诧异。
不过当方旭游到她身边时,她忽然感觉自己居然能够呼吸了,周围的水压也一扫而空,突然失去水压的束缚,让她险些仰面倒下去。
“唔唔唔唔!”
她没法开口,鼓着嘴冲方旭一通比划。
方旭从她的发音中大概听明白了意思。
还不快走?!
她大概是想这么说。
方旭摇了摇头,指了指她手里的十字弩,又指了指自己。
唐箐箐歪头看着她,眉头微皱。
她明白方旭的意思,方旭要她的十字弩。
大概这家伙也很擅长射击?
唐箐箐犹豫了片刻,将左手的十字弩递给方旭,转身背对他。
她选择相信方旭,把背后交给方旭来保护,自己全神贯注的对付眼前的怪鱼。
方旭接过十字弩来,瞄准迎面而来的怪鱼。
唐箐箐相信他没错。
方旭小时候的玩具和别人不一样,七岁以前是爷爷用竹片削成的竹弓竹箭,七岁以后则是老爹精心保养的气枪。
老爹年轻时当过几年兵,擅长射击,敦厚老实的出租车司机身份下,有一颗狂野的心,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枪射击。
不过国内对于枪支的管制十分严格,老爹也仅有一把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发射最小号铅弹的老式拉栓气枪,威力的极限是从二十米外打穿装满水的塑料瓶。
这是老爹最爱的玩具,也是方旭最爱的。
每逢老爹休息,一家人便经常开着家里的小车,悄悄到无人的山林里,老娘在吊床上烤太阳,父子俩比赛打塑料瓶。
方旭能从二十米外打中矿泉水瓶的瓶盖,让小号铅弹从瓶盖的正中心穿过。
此刻方旭握着十字弩,食指扣上扳机,抬平手臂瞄准。
老爹教过他怎么使用手枪和十字弩瞄准,关键在于保持手臂平衡,让准心和照门对准目标。
超能感知让他拥有足够的力气单手保持十字弩的平衡,他瞄准了怪鱼的眼睛。
击发!
十字弩的三对弓臂陆续发力,将三支弩箭射向怪鱼。
水流的影响并不大——他把怪鱼放近到了五米的范围,近在眼前!
命中!命中!命中!
三支弩箭先后命中怪鱼,第一支打在怪鱼的额头上,第二只打中眼睛,第三支在怪鱼的挣扎中打进侧面的鳃!
血雾升起,怪鱼挣扎了两下之后失去了活力。
与此同时唐箐箐也解决了另一只怪鱼,她转过头来看向方旭,眼神诧异。
她朝方旭竖起大拇指,以示肯定。
“滴滴!滴滴!”
能力卡再次发出提示音,两人不约而同的拿出自己的能力卡来。
方旭发现唐箐箐的能力卡和他的不一样。
虽然都很像是一张银行卡或者身份证,但唐箐箐的能力卡是铂金色,还有不少浮雕一样的纹理,看上去十分贵气,和银行发行的铂金卡一样,其中一面还有不少的字,大概是唐箐箐的个人信息。
而他的只是一张没有任何纹理,连一个符号都没有的白卡,相比之下就像是一块塑料薄片。
S1R1头上探出对话框:“任务完成,获得奖励:500积分。当前积分:500。超能圈排名:149858。正在退出超能空间,请尽快离开当前区域。”
方旭眉毛一皱。
他转头看向唐箐箐,发现唐箐箐的卡片上并没有S1R1这样的投影,也没有对话框提示,所有的提示字样都显示在卡片上,从旁边看不清。
但唐箐箐瘪了瘪嘴,有些无奈的摇头,显然,这所谓的500积分对于唐箐箐不算什么,甚至显得微不足道。
他没有多问,只抱着孩子朝水面上游去。
这样的经历太过离奇了,让他暂时没法考虑那么多东西,只想在退出超能空间之前浮上水面。
临近水面时,他看见那些“黑蛇”开始以他为中心迅速的收缩,最终彻底消失。在他浮出水面的同时,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
碧空如洗,水波粼粼,水边的步道上有一排排烧烤摊冒着青烟,岸边聚集了大量的人。
有人焦急的打电话联系警察局和消防队,水校的教练划着橡皮艇送来救生衣和救生圈,许多人正面色焦虑的望着水面。
方旭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女人,扶着岸边的围栏跪在地上,掩面抽泣,周围的人都在安慰她。
想必是孩子的妈妈。
方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托高手臂仰泳,让孩子不会呛到水。
水校的教练马上发现了他,赶忙把橡皮艇划向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又把他拉上橡皮艇。
方旭回过头在水面上四下寻找。
他在找唐箐箐。
但水面上没有唐箐箐的身影,也没有人注意到唐箐箐的存在,大概人们并不知道还有一个身手矫健的漂亮女孩也下水救人了。
直到方旭的目光转到岸上,才发现唐箐箐早已经上岸了。
她从一个没人的地方上岸,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水面上,并没有注意到她。她歪着头挤干头发上的水,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转过头来朝方旭挥了挥手,笑着离开,朝网球场去拿她的网球包。
她似乎不想让别人注意到她。
方旭本想远远的招呼她一声,但还没等开口,橡皮艇上皮肤黝黑的水校教练便豪迈的拍打他的肩膀。
“好样的!见义勇为辛苦了,小英雄!”
方旭被拍得疼,尴尬的笑了笑。
小英雄?
大概这个称呼放在唐箐箐身上更合适些,毕竟在水下勇斗怪鱼的是唐箐箐,他不过是被人掩护着把人带了出来。
唯一的贡献大概是帮唐箐箐解决了一只怪鱼。
不过人们自然不会知道水下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相信他和唐箐箐是潜入了一百二十米深的地方,勇斗怪鱼救出了孩子。
他们只知道方旭跳下水去,把孩子从车里救了出来。
橡皮艇稳稳的回到岸边,那个痛哭的女人跌跌撞撞扑向自己的孩子,一把将其抱住,泪如雨下。
“大哥哥!奥特曼!”
小男孩似乎并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如此伤心,他伸出小手指了指方旭,笑得像一朵向日葵。
“谢谢!谢谢!”
女人擦了擦脸,呜咽着站起身来,双手握紧方旭的手上下摇晃。方旭能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好半晌,女人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她打开手提包,把钱包里所有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往方旭手里塞。
“今天出门没什么准备,只带了这些,恩人,请你务必收下!”
她用力的把钱塞进方旭手里,又掏出手机,“另外请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把孩子安顿好后打给你,晚上请你和你的家人吃饭,请一定赏光!”
那一刻,方旭有些恍惚。
他迷茫的看向周围。
人们鼓掌叫好,连连对他竖大拇指,将所有的赞赏和敬意投向他,像是在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
面前的女人满怀感激的望着他,送上自己最大额度的谢礼。
孩子冲他笑,拉着他的手两眼放光,好似看动画片时看到战胜怪兽的奥特曼。
这样的感觉,好像……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