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
说来,大家小时候有没有做过类似于捉迷藏的游戏呢?
我小时候玩过一段时间。
那时确是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大家在公园里闲得无聊,便觉得这个游戏足以解闷了。
我也很赞同,兴致勃勃的猜起拳来。
其实我本应该想到的,我并不适合玩这个游戏。
不管是当鬼,还是当被抓的,我都是异常的强。抓人一抓一个准,逃跑也总能摸到“鬼”的行动套路。
因为直觉,所以我能做到。
但因此,我同时也失去了玩这个游戏的资格。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得融入集体。
2
班长因为要做值日,所以叫我先走,我当然不会就这样走开,想帮忙,班长是一个劲地推托,可我也不能妨碍班长做值日,便出了教室等。站在门外几分钟之后觉得无所事事,就约定好时间,独自在教学楼里行走着起来。
放学的黄金时间还没过,很多学生都还在走动。其中,有那么几张熟悉面孔。想形式地打声招呼,却张不开嘴。回过神来,人家已经与我擦肩而过,没了打招呼的机会。
我自顾自地觉得些许的尴尬,便上到了楼,继续无目的地绕圈。这里的大家都是陌生面孔,反而让我有些踏实。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才会变得如此不善交际并刻意不与人交往呢?
“诶……直觉什么的。”我无意义地嘀咕着。
这份直觉,其实带给我的创伤不比恩惠少。
不管是好直觉,还是坏直觉。我依然对自己没有一个透彻的了解,也许连一知半解都还谈不上。
我从楼梯拐角处往外看,正巧这边对着的是那个充满不良回忆的操场。操场上有那么两三搓人,大概都是体育社团的学生。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都正加紧挥洒着青春。
每每看着他们挥洒汗水时,总会让我暗暗的想要融入他们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从来都没有朝这个方向迈出过脚步。
从某个角度讲,我还是很羡慕他们的。
他们玩的总会那么开心,或者说是在享受着未知的未来。而对我而言,很多事情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我体会不到解题的乐趣,我体会不到捉迷藏时的激动,我体会不到身为一个学生应该尽享的青春。
我体会得到的,只有吃薄荷糖的清新感与哮喘症状而已。两个感觉已经足以控制我未来的走向了。
就像是鸡肋一样,只是一大块无味的塞牙瘦肉而已。
有时我会想,像我这种体质算不算是个异类呢?能不能融入社会,融入这个世界呢?
这个问题我终究没有自给出什么答案。
没有答案,却有结论。
我决定,再也不把自己直觉的事情显露出来,永远的埋在心里。就算是装,我也愿意装做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没有在窗台那里停留太久,便又往上走。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不愿意老在那里呆着。 越是闲走,我脑子就越是滴流乱转。想来又是有几天没有看到罗亭了,虽然直觉所发出的不适感一直都没有作祟,但我的心还是很难安稳下来。
不过,却也比前段时间好多了。
这两天我曾去过教师那栋楼里问了问罗亭的近况,想着别几天不见她人已经归了西。老师似乎对罗亭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想了老久这才想起来,随便说了两句,大致意思总的来说还是很平稳的,罗亭她一直都有好好上课,也没有搞出什么异常的动作来。
那样的一个怪人,会一下子就改过自新了呢?难道人类的价值观是那么靠不住的东西。
其实我在放心的同时也很是疑惑,那个纠结的小疙瘩总不能解开。明明我的好奇心已经在她讲完她的事之后得到了满足,可我还是觉得难以放下她,总觉得那么的不舒服。
但这样也还好吧,至少这段时间她在好好地生活着,就算还留有些思想上的隐患,全权交给老师来应该没问题了。
当然,我并没有把自杀的事情告诉她班主任。
我看了眼表,和班长约定的时间还差个十几分钟。左右看了看,发现我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第三层了。
再往上走几步的话,就要到屋顶了吧。
只是我这一次的思路在这里戛然而止,丝毫没有想上楼去探看什么东西的兴趣。调整方向,往三层的一侧走去。然后打算从那一侧的楼梯下楼回班。
我迈出了步子……
唔!
十分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充斥了我的肉体上,让我险些摔倒地上。我条件反射地伸出了往前迈的腿,这才勉强撑住上半身的平衡。
呼吸十分困难,总想打喷嚏,却又总打不出来。这种感觉,感觉就像是被辣椒素浓度很高的防狼喷雾喷到一样。
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十分艰难地站直身子,眼睛勉强还可以睁开,双手撑着膝盖,往直觉所告诉我的方向看去。
果然就是我要走去的方向。那我还是换条道走好了。
“可该,该不会是……”我想转身,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坏直觉的方向,心头打起了小鼓地自言自语着。
同时间,一个冷淡的少女身影不自觉地步入了我的脑海中,仿佛就映在了眼帘里一样。这样一来,我的身子就别扭地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要如何迈出脚去。
不行,我果然还是要去看一眼。
我心里暗想,但马上又定住了步子。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去救她?而且这个坏直觉的尽头真的是她吗?说不定是其他的事情吧?
一堆堆的问题盘旋在脑内,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为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们在形容宇宙一样,看似抓在手心,却依旧是那么飘渺无形,人们得出了结论,可事后细细一想,便会发现啥都没有能够理解。
迷茫得很。
可我还是迈出了艰难的步子,走往坏直觉方向的步子。
话说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朝坏直觉走去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的主观意识强烈,脑中所反映出来的方向确切得很,宛如在地上画了条同向目的地的铁轨,我的双脚就像铁轨上生了锈的轮子一样,擦着往前走。
不适感还有着加重的倾向,这让我知道我离目标更近一步,也离危险更近一步。
我脑子里很空,无暇去想这些后果之类的东西。
直到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我的这股子不适感才算是烟消云散掉。
我的呼吸顺畅了起来,几倍的重力似乎也放过了我。我展了展身子,看向走廊尽头的一侧,那是一个教室。
对于这个教室,我也并不是不认识的。或者说,它给我相当熟悉的感觉。
这里,便是家政室。
难道罗亭在里面?她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说是拿里面的刀子?……或者动火啥的!
因为门关着,所以我并不能看到里面有什么情况,或者说将要有什么情况。这种未知感,是我最讨厌的感觉,没有之一。
嗯?
我用力地用鼻子吸了两口气,只觉得一种难以言表的臭腥味扑面而来。刚才本以为是心理作用,但此时的这股味道更浓烈了。
这个味道好像以前问过,难道是天然气!
难、难道说罗亭她是要!
我没再多想什么,一把把门拉开。
“罗……咳咳。”刚要喊出声来,强烈的气味便窜到鼻子中,强迫我停止了话语,我把嘴闭上,用手堵住,环视其四周。
即使如此,我也很难在这里长时间停留,天然气的浓度,已经非常之高了。
罗亭,你就那么想要死吗?
我心中有些起急,生出一股无指向性的怒火来。我没想太多,退出了门,深吸了两口空气,便哈着腰小跑着步子往里闯。
闯进去后,我用眼睛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罗亭的身影。倒是有两个学姐,趴在台子上,几近昏迷了。
我赶紧跑到窗前打开窗户,然后走到屋子的角落检查一下煤气罐的情况。
索性罐子本身没有问题,只是阀门没有拧紧而已。拧紧之后,感觉气息有些换不上来,便跑到窗前,又深吸了几口气。
似乎罗亭并不在这里。
我小声嘀咕着,一种算不上失望而却又有些类似的感情油然而生。
不行不行,现在还是救人要紧。不管怎样,也不能把这两个人放在这里不管吧。
想着,我便把那两个人抬出了教室。让她们平躺在走廊的窗前,希望她们可以自行醒过来,别引起再大的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平稳了之后,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我双肘拄着窗台,心中难以言表的情感再度涌入心中。
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不自觉的把坏直觉和罗亭划等号了吧。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其实引起坏直觉的灾难还有不少。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我可以救下这两个学姐吧。
放在以前,我是肯定不会由着我坏直觉的性子的,肯定是敬而远之,不愿搀于其中。
这次还算好。好在似乎煤气漏气的时间还并不算久,这两个学姐恐怕也是疏忽大意了。但就是这种小事故,稍晚上几分钟,马上结局就会变得很悲惨吧。
而如今,就因为我的坏直觉,就因为我的这些简单的救助行为,这一结局得以改变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长长地呼吸了两口空气。开始回忆着体会起刚才涌上来的坏直觉的那个身体反应。
坏直觉,真的可以用来拯救别人吗?
我单手放在胸口上,夹杂着刚才因为吸进些煤气而产生的呕吐感,思考着这个以前很少思考过的问题。
“拍手,拍手。”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了短短的说话声。
我随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站在那里的人让我不禁大吃一惊。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结结巴巴,整个人都惊讶地后退了好几步,这才让双眼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站在那里的,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站在那里的,只是罗亭而已。
罗亭看着我,似乎并没有我的那种惊讶,她依旧是绷着个脸,展露出冰山的形象。
她无声的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低声说道:“我来拿美工刀的。”
“诶?”
我看向房间的门牌,发现这里就是劳技教室。
接着我朝她手上看去,见她的手上确实有一把美工刀。
“你这是……”
“做劳技作业。”她把她另一只手上的木块展示给我,那个木块,已经基本雕刻了一个四脚动物的雏形。
哈?原来我们学校还有这个课程啊,我居然都不知道。
“是么……不对,”我摇了摇头,想着重点不在这里,“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帮助旁边的教室呢?”
“他们不是打算自杀吗?”
“不是,这只是事故而已。”
不要觉得放煤气罐的人都是要自杀好吗?
“是吗?”她对我的话没什么兴趣,并不打算就此多说什么。
算了,也没什么好责备罗亭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
“说来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毕竟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在哪里死掉了呢。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只有昨天和今天。”
“啊,是吗。”
原来不是天天都在这里啊。
诶?
那也就是说……
“你喜欢这个?”她做了一个炒菜的动作。
“才没有,我只是陪另一个同学来的。”我厉声否决道。
果然,昨天我们来这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不过,昨天我也没有对罗亭发出坏的直觉,今天的也不是。
也就是说,罗亭真的只是在搞手工,而没有自杀吗?
“那,我先行走了。”
罗亭觉得和我稍微打了个招呼就足够了,也没等我回应便走开了。
“啊,再见。”
我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如今也不能就这样放着这两个人不管,只好匆匆地和她道了个别。
罗亭就这样离开了,我什么话都没和她说。
我坐在走廊的地上,仰着头靠着墙壁。
坏直觉,罗亭,直觉反应。
还是有些搞不懂啊。
“诶……”
我把手抚在额头上,不知是第几次地叹了口气。
幸福什么的,溜走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3
“真是不好意思,给学弟添麻烦了。”
“是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死翘翘了呢!”
那两个学姐用十分感激的语气对我说到,我只觉得脸有些红,别过脸去说不出来话。
“没事没事,这是我们后辈应该做的。”而在一旁刚做完值日的班长,在听完事情梗概之后开始替我圆起话来,“到时学姐们,以后再用煤气的时候可要小心啊。”
“是!”
两个学姐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回着话,反倒是班长露出一副大姐姐的摸样说道。
在几分钟之后便很快地醒过来了,一问才知道,她俩是做完菜之后,犯了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因此这才差点出了大事。
“还有还有,”她们其中的一个人这时小声地苦笑着说道,“这个事情可别告诉社长啊,不然我们可就死定了。”
“啊,啊。我不说就是了。”我点了点头。
想想那个社长的正经模样,基本上还是可以猜到她们两个将会被怎样惩处了。
那二人再次道了个谢,便先行离开了。
“呼。”我叹了口气,随后往楼下走去,班长也跟在了我后面,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有些胆寒。
我果然不太适应和学姐说话,而且这两个学姐还属于那种很嗲的类型。
但不管怎么说,没发生什么事故也算是好事了吧。
“嘻嘻。”
“你别笑了啦。”
干嘛笑得这么恶心啊?
“不,我只是觉得没想到志中会一路遛到家政室。”班长把用手掩住嘴,眉毛稍稍撇了下,“明明对社团没兴趣的。”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抬高双手,无奈的摇着头,“我那只是……”
本想辩解,却又发现我其实无话可说。毕竟家政室是那层的尽头了。没有事情的话谁去那里啊。
如果没有直觉的引导,我闲工夫也不会去那里的。
“不过,这次你立功了呢。”
“诶?你说的是什么?”
“救人啊,救人。”班长很理所应当地说着,“如果要不是你看到那两个学姐,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不堪设想的后果呢。”
“这个啊……”
嘴上我没有就这个事情说什么,但想想的话,那个教室的偏僻程度,应该很难会被别人发现吧。也许一整晚都不会被发现也说不定。
如果没有我的直觉,如果我没有关掉阀门,又会怎么样呢。
“班长,你觉得这事我做的对吗?”
“嗯?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对的啊!”就好像是我在开玩笑一样,班长不解地歪了歪头。
看着班长,我也随之苦笑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把头低了下来。
是啊,我在说什么胡话呢。救人哪有错误的道理。
“而且我总是觉得,有些危险的事情似乎只有志中才可以化解。”
“嗯?这是什么意思?”
“在当时看到家政室出现问题的时候,你是不是想都没想就是冲进去了?”
“那,那不是当然的事吗。”
虽然想着罗亭在里面也占了一部分原因,但一般来说,人们的第一想法都是冲进去吧。
“可是,一般来说,人们都会先踌躇一下吧。”班长眯起眼睛,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而且,那个时候你也可以去喊其他人帮忙的吧?毕竟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时总会有些紧张的吧。”
“可当时,你却想也没想地冲进去了。”
“啊……”
听班长这么一说,我才发觉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
或许,有的时候我做事真的是不经大脑吧。
“明明不愿意与人来往,不愿意多管闲事……”班长继续说着,她看着我的眼中,那清澈的水晶光泽让我入迷到难以直视,“可只要你看见了,就都一定会管的吧。”
我别过脸去。
“所以说我什么都没做……”
“嘴上这么说,但是你还是做了什么,对吧。”班长插断我的话,用更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着,我顿时觉得全身都变得异常温暖,“虽然我也说不出来什么,但你有的时候过于看轻自己了。还是说,你只是看不清自己吗”
班长的话让我有些似懂非懂,但终归她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那,班长。你认为我可以去帮助更多的人吗?”
“或者应该说非你不行吧。”
班长笑着说出了这句话,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激流涌过,马上就又平静下来了。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不是吗?
将要发生的危险,与其躲避掉,还不如化解掉来的好。
是啊,说的也是。
“怎么样,班长你吃点什么吗?我请客。”
“诶?怎么突然就说这个?”
“没事啦,班长你就说你吃什么就好啦。”
“是啊,吃什么好呢?吃那种量又足,花钱又少的那种食物好了。”
“班长就不要顾及我的钱包了啦,想吃什么说就是了。”
我和班长走在回家的路上闲聊着,我的心情变得豁然了许多。
说不定,我的这个特殊体质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吧。
说不定,我可以拯救那个对自杀充满好感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