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要更热一些,树上墨绿色的叶子与地面枯黄得有些不自然的花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致坐在窗边不厌其烦的听着窗外的知了叫声。
夏天一直是一个残酷的季节,太阳像发了疯一样向地球倾泻着炽热的光辉,路面上升腾着扭曲的气流不知是否地球对自己一直忍受酷刑的不满。
但至少对现在坐在班级里的夏致来说夏天是个代表希望的季节,不为别的,就因为这节课下课之后就是暑假。就算这已经是他人生中的第十一个暑假,窗外知了那折磨人的叫声也没有影响到他对暑假的渴望。
“走神了?”坐在夏致旁边的同学用手肘戳了戳他。
“如果我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走神的话,那我的成绩也不会差你这么多了。”夏致无聊地向他翻了个白眼,“说到底,这种情况下只有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才不会走神吧。”
平均水平的成绩,平均水平的体力,平均水平的长相,除了身高算是比平均水平高上一点意外,其他的都被牢牢穿在平均水平线上,这就是这名叫夏致的高中生的本质。
一言蔽之就是十分普通的人,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
“没有,我也在走神,刚刚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始话题。”旁边的同学摆出无奈的表情。
同学没有说谎,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平时是多么认真的学生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不断重复的蝉鸣,比蝉鸣更枯燥的来自班主任的喋喋不休和足以击垮人心的酷暑一同向教室里的所有人袭来,毫无疑问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把班主任的那些强调了几百遍的无营养台词听进去的人在这个高中只有寥寥几个。
“……得了吧奕凌,我俩都认识多少年了,这叫发小懂吗,跟我说话还需要想这种理由么。”夏致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看到了讲台上老师对自己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是把腰杆挺直,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
是的,身旁叫奕凌的同学是夏至从童年时期就认识的玩伴,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每一个时期,亦凌都是夏致为数不多朋友中最要好的一个,对夏致来说是最符合发小这一称呼的人。
等到老师把头转回去,奕凌看样子放弃了找理由:“是王恒让我帮他传话的,原话是‘奕凌啊,你看过完这个暑假大家就要上高三了,表演社的活动肯定得停,我们大家暑假里一起聚在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帮我通知一下夏致。’”
“王恒要请客吃饭?嗯……”夏致瞄了瞄隔壁组正装作奋笔疾书的王恒,“肯定是为了苏雪晴嘛,他终于下定决心了啊。”奕凌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夏滨中学的学生可能不知道校长是谁,但一定都听过苏雪晴的名字。她是受学生爱戴的学生会长,无论谁有什么困难,只要上报她必定亲事亲为地帮忙解决;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温柔学姐,如果学校选举校花的话,那她一定是不二人选;她是从不会让老师担心的好学生,仿佛全校第一的宝座就是为她而存在似的,顺带一提,她就是上面提到的寥寥几个学生之一。不过,她还是——表演社的台柱。
几乎所有加入表演社的人都是因为苏雪晴,在她加入表演社之后同样申请加入表演社的人数激增,表演社一度成为了校内最火热的社团。然而几周之后又有八成的人申请退出,他们并不是知道到了自己和苏雪晴之间是不可能的,而是意识到了他们和另一个人的差距。
那个人就是王恒。
说实在的,夏致加入表演社也是出于对苏雪晴的遐想,但当他看过一遍王恒和苏雪晴的同台表演之后就把自己的想法丢到九霄云外了。
在台上他们饰演了一对互相心系彼此但又迟迟无法相见的情侣,当他们经历了各种艰难险阻,最终得以相拥之时看向彼此的眼神……说是演戏都有些苍白了。
从回忆中把思绪抽回来之后,夏至对奕凌说道:“行,那你跟王恒说给我留个位置。”奕凌“哦。”一声后找了一张纸,写上“王恒,走神了?”然后把它丢到了王恒的头上。
……
此时一个站在办公室里的男人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事发生,办公室很大,但满地随手丢弃的文件又让它显得有些局促。房间里最吸引眼球的当属靠墙的大书柜了,它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但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书柜的四个角落放满了各种经典,从脍炙人口的名著到晦涩难懂的学术书应有尽有,而在中间容易拿取的位置则全是当下热门的流行文学,从小说到杂志包罗万象,让人不禁怀疑主人的品味是不是有问题。但事实上整个房间最值钱的是男人身前的木桌,桌子由一整块不知名的木头雕刻而成,上面的花纹是最好的工匠堵上自己的名号认真地一点一点刻出来的,没有多余的加工却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质感。至于椅子,哦,没有椅子,因为这会用来制作椅子的木头还躺在工匠怀里,所以男人不得不暂时站着。
即使在这样一个风格混乱的房间里,男人的穿着也算的上格格不入,一袭灰色的风衣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顶起来了一样凸了出来,腿上的藏青色牛仔裤怎么都太小了,而男人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女子,她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喊到:“路德维希你什么意思!”
被称为路德维希的男人看了看桌上的裂痕说道:“怎么了薇拉?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我发任务?”薇拉咬着牙说道,“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休假了耶,那阳光明媚的沙滩,和煦的海风还有特色美食在向我招手啊!你就给我浇了一盆凉水!”
显然休假泡汤的事实给叫薇拉的女子带来了非常大的困扰,她甚至因为怒气上头没感觉到因为牛顿第二定律而刺痛的手掌。
路德维希惊讶地说:“哦天哪我这怎么是浇你凉水呢,薇拉你也知道这任务多么重要,完成了后不仅能把逃了那么多年的赫亚教一锅端了也许还能给瓦尔哈拉找到两个能使用圣遗物的新人,你还能落下个为了任务甘愿牺牲自己假期时间的美名,然后我不就有理由涨你的年终奖了么,简直是一举数得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还有脸提年终奖?去年的年终奖到现在都没发呢!反正我不去!”薇拉眉头一皱,索性赖在这不走了。
路德维希指了指桌上的裂痕“看,你的年终奖已经被用来赔偿我的损失了,最关键的是我们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了,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要是平常的话路德维希早就道歉然后开始写保证书了,薇拉惊讶地看了看路德维希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燃烧着,每当这时路德维希是觉得不好改变已经下好的决定的,薇拉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至少今年年终奖涨多一点?”此时薇拉似乎已经死心了,突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和刚才判落两人。
路德维希摆了摆手表示同意,薇拉这才走了出去。看着薇拉远去的背影,路德维希突然脱下了衣服裤子!
……然后露出了一身的夏威夷衬衫和短裤还戴上了挂在背后的草帽,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贴着椰子树帖纸的旅行箱和一把尤克里里。
“好,现在我就开始休假了,那阳光明媚的沙滩,和煦的海风还有特色美食在向我招手啊!”
……
“那我们就讲到这里,同学们记得暑假里也要复习功课、认真学习,开学会有模拟考,最后几名的要小心了!”夏致着重地强调了后几个字。
然而奕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样笑出声来,“这么调侃老师不太好吧。”
真是发出了符合自己优等生身份的声音啊!看着奕凌不安的表情夏致在心里狠狠地说道。
“没关系啦,我相信老师不会那么小肚鸡肠的,再说李叔的摊子向来除了我俩没人来,现在也已经放暑假了,老师不会听到的。”夏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有人用手狠狠地拍了夏致的头“臭小子!我在这儿辛辛苦苦的给你们做了十年吃的,你就这么说我坏话啊!”一个大叔将刚做好的凉皮放在案板上,“做好了,价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夏致和奕凌一起把几个硬币递给大叔,又满嘴跑火车起来:“李叔,话不能这么说啊,我又不是白吃你十年的饭,我之前那句话的意思是您品味高,这方圆百里也只有我和奕凌才懂您做的东西是多么好吃。”
“得了吧,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李叔显然没把夏致的恭维放在心上,“你有这个时间和我磨嘴皮子不如帮我找找人。”
“呃……”夏致和奕凌对视了一眼,“是这样的。”奕凌先开了口,“夏致说下次李叔再说要找人的话就一定得好好跟他说说,让他放弃这个想法。”
这家伙也太耿直了吧!夏致的内心在咆哮。
“啥玩意儿?”李叔狐疑的看着夏致,“你不想让我找人了?”
夏致立马解释:“不是不是,您看啊,儿子很重要,但您也要注意身体啊,辞了以前的工作不说,现在在街边流动摆摊也是为了找儿子吧?天气预报说最近有台风要来,您可得小心点儿了,我作业写到凌晨的时候,还看见您从我家楼下走过。这样太伤身体了,而且收入也不多,您得先保证养得活自己,才有余力去找别人啊。何况,15年过去了,恐怕……”夏致没有再说下去。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叔挠了挠头,发出了无助的叹息声,“但……那是我儿子啊。”
现场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唉。”两人不约而同的叹气。
李叔突然推了他们一下,“呜哇!”两人没有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小孩子家家叹什么气啊?又不学好,我儿子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们吃完了就快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看到李叔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夏致和亦凌只好转身离开,“那再见了李叔,下次有空我再来啊。”夏致朝李叔挥了挥手,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我也希望家里有人能担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