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真的很奇怪。
当踏上那凹凸不平的土地时，死汐突然感到一种安心感，像是本能驱使着她像猫一样放松，像战士一样拔出剑，像是机器一样冷静。
若将她施展出的动作用一个词概括，那大概只剩下优雅了吧，那熟练的可怕的身姿，很难将这一切和一个看起来还未满15岁的少女挂钩在一起。
听着周围的人声鼎沸，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时，这一切仿佛都被屏蔽，眼中只剩下威胁。
“呼……”
她呼出一口长气，紧绷的双腿在一瞬间发力，并不锋利的短剑被发力正好的甩出，插在魔兽的胸腔上，因为不够锋利，只是勉强刺穿了皮，但这样的攻击已经足以激起它的敌意。
于是，一声盖过号角，呐喊，擂鼓声的怒吼贯彻天际，停留在斗兽场顶的鸟群霎时间纷纷飞走，被吓得不清。
这一小段助跑已经足够，死汐将盾牌垫在身下，从发狂的魔兽身下划过，她握住那柄短剑，十分吃力的在魔兽身上留下一道不算很深的痕迹。
捡起快要烂掉的盾牌，死汐的眼神依旧坚毅。
……
简直不可置信，无日城周围根本不会出现的魔兽，在这里被用来和弱小的奴隶搏斗以作观赏，而只是为了一些变态压抑着的嗜血欲。
少年的眼皮跳动着，这扭曲的事实让他感到恶心，而时不时用余光观察时在观众席上看到的熟人，更是让他震惊。
那些在聚会上笑脸相迎的富商，权贵，耀眼灯光下的西装革履，此时此刻聚集于此，欣赏着血腥的厮杀，或许连厮杀都称不上，这只是单纯的虐杀。
“小少爷？”
黄毛纨绔见律尔迟迟没有反应，只是咽了口唾沫后怔怔地盯着在兽笼中的困兽，心里有些不爽，却还是把做作的笑颜堆在脸上，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害，咱来这就是放松放松，不必多想！”
看着那黄毛自认圆滑的滑稽嘴脸，律尔心中他的地位更低了些，但他还是将神情隐藏起来，露出一副没什么感觉的表情。
……
死汐看着眼前稳如泰山般的铁憨憨，有些握不稳剑柄，手腕在滑行贴地时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那魔兽跺了两下脚，地面竟开始颤抖起来，让死汐差些没有站稳，四目相对，两边的动作都放慢了下来。
趁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死汐尽量放平心态，恢复体力。
说实话，她自己脑子里都是蒙的，虽然这具身体在战斗上莫名的轻车熟路，肌肉记忆可以让她面临危险的时候很好的做出反应，但是战斗经验是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脑袋里的。
与其相信自己的判断，还不如把决策权交给身体，让自己做被动的那一方。
熟悉的起跑动作摆出，死汐伏下身子，准备迎接下一次冲击。
那魔兽又一次像座移动堡垒似的冲过来了，尘土扬起，踩碎的小石块混杂着细小的尘土砸在死汐的脸上，险些飞进眼睛里干扰判断。
她突然有些恍神，感觉这有些像前世玩过的一款游戏。
《贵物猎人:沈阳大街》
选择各种可以干碎虎弟，刀哥、篮子、红发等贵物的武器，把控时机，洗脚、装死、锁怪、断尾……
让她反应过来的，是场地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戛然而止，死汐突然意识到，自己发呆太久了，还没有看清那魔兽与自己的距离，身体就下意识的朝着左边翻滚过去，右手在同一时间将短剑翻转，精准的**魔兽左前腿内侧里。
温热又粘稠的血液像是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剑与其说是**的，不如说是被血流挤出来的。
想不到这瞎刺的一剑，竟然刺进了血管里，死汐用手背擦掉黏在脸上的血，看着它们肉眼可见的凝固成一团黏糊糊的血块。
有些嫌弃地甩掉之后，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毕竟对于坐在观众席上的人来说，他们看到的画面就是，死汐在被碰到的一秒前，极快地用一个诡异的姿势闪到了魔兽的侧面，一剑刺穿了它腿上的血管，随后漫天血花绽放。
魔兽的左腿等同于是废了，撞击的巨大冲击力得不到缓解，它的左腿突然一折，整具躯体向着左边摔去，在地上滑行了三四米之后停下。
原本那魔兽趋于一个站不起来的状态，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时不时吼两声，转过头去舔舐伤口。
直到那另一边的铁门缓缓升起，两个兽人搬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桶，摆到那魔兽的头前。
“怎么可以当懒狗呢？看来是这只幼年角兽我们下的药还不够猛!”
原来这魔兽叫做角兽吗？
又是劣质号角里传出的声音，同样的刺耳。
死汐回过头去，原本站在号角席上的人站在了一旁，现在抓着把手发言的，是一个穿着有些过分华丽的秃头。
“给我灌下去！”他的双手不停地摆动，夸张又滑稽。
他一声令下，两个兽人捏住那角兽鼻子上的角，掰开它的嘴，把水桶里的液体像是泼洒一般的灌下去。
在死汐的注视下，那角兽像是起死回生一样重新站起来，瞳孔上翻，断断续续的血从耳朵里流出来。
它的皮肤开裂，不是那种蜕去死皮，而是直接裂开，漏出的嫩肉像是着了火一般，竟然在滋滋冒烟，那些裂开的纹路散发着即使是在白天也能看见的光。
这又是啥啊？？
那角兽直接无视了仍然血流如注的左前腿，再一次朝着死汐冲了过去，只是这次就和疯了一样。
还来啊？我躲开不就好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摆出准备防御的姿势，少女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热鼻息，身体并未能像前几次一般如愿做出反应，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快要在长距离飞行中落地了。
肌肤与坑坑洼洼的地面摩擦着，薄薄的一层表皮磨破以后，血肉在土壤中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呃！”
说不出话的死汐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吟，左臂失去了知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看起来和身体毫无关联，随着少女的动作微微摆动。
观众台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小了一些，死汐茫然地四处张望，却看不见任何一张写着“不忍”的脸。
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却发现痛感要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有存在感一些，把眼泪逼了出来，原本晶莹剔透的泪水在布满污迹的脸上滑落之后，也变成了一滴普通的脏水。
不经意间，脱臼的手臂微微动了动，扭曲的小臂正在自己扭回来，背上的伤口总感觉痒痒的。
她看不见观众台上律尔·达克斯惊诧的神情，更无法想象自己刚刚还血肉模糊的后背，血迹蒸发，而磨烂的皮被长出的新肉芽连接在一起。
这和人类沾不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