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邋遢模样的小混混，还是那辆都有点掉漆的自行车，宁再次坐在后座上，依旧吹着这座废墟牢笼那带着些许血腥味的风，而唯一不同的，则是这混混头上的帽子。
他换上了一顶生日帽。
“又是儿童乐园那位叫你来的吗？”
“哈哈，是的修女大人，那位大人这次心情可能很不错，没有像上次那样说要是我带人带晚了，就把我吊死在那旋转木马上的吓人话了。”
宁搞不懂这有啥好开心的，看来上一次的伐把这家伙吓得不清，以至于跑腿不用送命变成了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这么久了都还没记住呢。”
“呀大人您不必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名字啦，指不定我们这些人今天或者明天就突然没了，那时候名字也就起个在碑上留个纪念的作用了，”
混混说着说着没了笑意，他沉默地骑行了一小会儿，最后见宁也一直没声才想着继续说道：
“或许连碑都没有……”
宁愣了一下，环顾四周的荒芜废墟，这些钢筋泥土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命，他们都是没有坟的，亦或是说这座城市就是他们的坟，没有人会记得他们了，名字在最后也确实失去了意义。
“我叫杨千里，名字很大可我太渺小。”
杨千里苦笑了两声，头上那顶生日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还有很多皱褶，歪歪扭扭地立在他头上，与他这身皮夹克打扮很是不配。
“人类当然只能称之为渺小，无论强大还是弱小。”宁把玩着挂在胸前的那个血色小剑，看着这片仅仅因为神灵心脏的一次降临就变为末日的杀戮之城，他明白这种力量上的绝对差异是人类根本无法消除的。
“这个世界，唯神伟大。”
“哈哈哈，修女大人说得对呢……”
杨千里又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祈祷声，轻叹了口气，倘若不是这个地方发生了这种鬼事情，这座城市里的人又怎么相信那些神灵呢？
这本来就是座没有信仰的腐朽之都。
也没过多久，那他们便停到了那熟悉的售货机旁边，宁也明白接下来的路只能自己走过去了，毕竟那家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把影子和左真这对姐弟带上的原因，宁也怕他们没事做在教堂里面无聊，便把自己喜欢抱在怀里吸的二宁交给了影子。
“对了，大人你先别急着走！”
宁看见杨千里跑到贩卖机旁边打开后面的电路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也注意到这贩卖机挂上了一些小彩灯，可能是好几年前过一些节日而遗留下来的，杂乱且无序地捆在这机器上，显得有些幼稚和好笑。
没过一会，本来播放着老情歌的贩卖机突然没了声，然后杨千里从后面关上了电路的门跳了出来：
“祝修女大人生日快乐！！”
随后，那贩卖机的彩灯点亮它微弱的光，一首《生日快乐歌》响起，宁愣在了原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也是……”
“哈哈，那位大人特地给我说了，要我搞好这些，怎么样大人?虽然简陋了一点，但能在这座废墟里面放歌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宁没有说话，他看着这彩灯时亮时不亮的贩卖机，它依旧是一堆铁块和塑料堆起来的玩意，但那祝你生日快乐的歌曲从里面不断传来，竟让宁感觉到了一丝温度。
这玩意算是自己的朋友吗？这几年来每天都会从旁边路过，在它身体里掏出一罐咖啡，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杨千里算是自己的朋友吗？他每天都守在这个贩卖机旁边，他的名字自己好像问过几次了，时不时就会忘记，但他那咧开嘴的笑容，也算是让宁唯一记住的特征了。
“谢谢。”
宁对着贩卖机说了一声。
“也谢谢你。”
宁转头又看向旁边的混混。
杨千里摸着头，嘴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都快三十岁的模样了，可还跟个小屁孩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
宁扯了扯嘴角，本来他也准备笑一笑的，可一想到自己那吓人的笑容，又给压回了冷漠的样子。
“大人你还是快去儿童乐园那里吧，那位大人已经等了很久了。”杨千里指了指那边的儿童乐园大门，一个银发修女正站在门口。
“……”宁看向那边，怎么看那门口的美人长相都有些眼熟，除了发色，怎么看都跟东街区那边教堂里的一个叫做宁的少年相似。
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伐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变成自己的样子了?
宁匆忙告别了杨千里，快步向儿童乐园走去，而门口那位修女正笑着向他招手，显然等待已久。
……
“你怎么是这副模样了?”
“好看吗？我可是按着你的样子一比一复制过来的呢！当然，除了发色。”
伐卷着自己银色长发，有些挑逗地看着拧，后者显然很不舒服伐这样的行为，弄个和他一样的脸跟他说话，宁觉得自己已经够孤独的了，现在感觉都要变成自闭症了，自己跟自己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变成你的模样吗？”
伐转身走进了儿童乐园之中，宁站在门口没有跟上去，他记得上次伐说过要进去需要他的同意。
“怎么不进来?”
“你说过进来要经过你的允许……”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也亏你记得，那就是我随便说说的。”
伐回来拉住拧的手，两人走进了着不大的儿童乐园之中，没有直接坐在门口那一边的长椅上，伐拉着走向了儿童乐园的中间。
四周的设施都蒙上了一层布，那最中央的旋转木马也是盖上了布，也不知道这位神心大人想要搞什么鬼。
“为什么，要变成我的模样?”
伐又挂上了笑容，那种灿烂的，仿佛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美，这笑容出现在自己的脸上竟是如此的美丽，宁有些黯淡无言，可这种笑容居然是出在长着自己的脸的别人身上。
“因为我想告诉你很多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在今天这个日子里。”
伐收起了笑容，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宁，他看得出宁现在有些莫名难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烦很明显是刚刚自己的笑导致的。
“刚刚我……笑得很让你伤心吗？”
“不是，只是羡慕罢了。”
宁赶忙收起自己的情绪，虽然不记得，但今天好歹也算是自己的生日，不能带着不开心去度过这段时间。
“你不会笑，至少笑得很难看。”
伐也知道少年的笑容，比哭难看多了。
“你笑起来很漂亮，我变成这副模样后特地照了半天镜子的，连我都有些爱上你这脸了。”
宁听着干咳两声，谈不上对这赞美的高兴，因为他并不能这样笑，就像是先天失去了些什么，无论开心与否，自己的笑容只会带来一些不安的情绪。
见少年对这话题半天没个回复，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拧的头，叫他来这边的椅子上坐着，他有很多东西要给宁讲。
“在庆祝你的生日之前，我要好好地审判你这个人，”伐躺在椅子上，下午那阳光洒在他变幻的宁的脸上，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审判你这人类。”伐再次强调一遍，宁第一次感觉一丝杀气从伐身上涌出来，然后蔓延爬上他的全身直至进到自己的骨子里。
颤抖，宁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的滋味，杀戮之神的心脏第一次对他散发出恐怖的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