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意思是……”
还是那间昏暗的小屋，四人的头顶上不时盘旋着几只苍蝇，四处依旧有着让黑客不适的烟味，这场会议也在这烟雾缭绕的环境中进行着。
“咳咳，意思是帮军队处理掉茜茜那个女孩，然后换一车装备?”
黑客又咳了两声，实在是受不了这烟味了他起身想走到旁边去把窗户给打开了。
“是的。”
那边的老枪完全不在意黑客的感受，嘴里的香烟使劲地烧着，生怕一有一丝烟气没有吸进他那早就糟糕至极的肺里。
“是的?”
黑客这句问话里带着一丝笑意，是那种被气笑了的感觉，他转身走向三人的桌前，双手撑在上面又问了一句：
“是的?”
“难道不是个划算的交易吗？”
墨镜毒贩叼着烟的嘴咧开笑了笑，身上的皮衣落了些烟灰，他也懒得打理，继续大口大口吸着嘴里的廉价香烟。
“我们是脏巷里的人吧？”
“是。”
老枪鼓捣着他的那把宝贝左轮，头也不抬只是认真地擦拭着。
“你们也说过咱们是脏巷的领航者吧？”
“嗯。”
妓女呼出一口浓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脸认真的黑客一眼，又继续享受着香烟带给她的安逸。
“那他妈的把茜茜就这样杀了不是在背叛脏巷吗？”
猛地一锤，黑客突然的暴怒把三人的烟都吓抖了一下。
老枪嘴里那根烟还差点掉下来，烟灰撒在了他宝贝左轮上，他抬起头拉了拉牛仔帽，一脸暴怒地看着那边锤桌的黑客，把烟头一口吐到地上然后说道：
“他妈的一惊一乍的，想死?”
“你什么毛病，不能好好说话吗？”
妓女也是生气地看着桌子那头的黑客，搞不懂他刚刚的动作是为了干啥，什么背叛脏巷，这个地方有啥值得他们去珍惜的?
“好好说话……你们要我怎么好好说话?杀掉一个已经被利用过的小女孩难道你们不觉得残忍吗？”
“血修女杀那么多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激动地展现你的正义?”
毒贩终于开口了，也不知道他墨镜之下是个什么眼神，但黑客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嘲弄。
“茜茜是脏巷的孩子，”黑客冷静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们既然是脏巷的王，那就别背叛脏巷的人们。”
“王”字说得特别重，三人也都听在耳里并没有作声，只是看着黑客慢慢向门口走去。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屋里烟味了，黑客决定离开这次场没有意义的会议，就在他打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了妓女的声音：
“要不，我们对这事投个票吧？”
“不用了，反正也是你们三个赢。”
说完，黑客便走到了外面的巷道上，把一屋子的昏暗和烟味留给了他们三人。
“真是个怪小子。”
毒贩笑着摆了摆头，看向旁边的两位，而妓女和老枪也是一脸无奈和阴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哼，不是不来就是早退，看来下次开会咱们也没啥必要叫他了。”
妓女无趣地拿出自己的烂手机开始刷起来，看点新闻之类的，消磨剩下的会议时间。
“呵呵……不是没必要，是根本没机会了。”
老枪阴沉地笑了笑，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灯泡上一处隐秘的摄像头，他露出自己被烟熏黄的烂牙，咧开嘴对着摄像头笑道：
“你说对不对啊？黑客?”
……
“啊啊啊，姐姐你快看这个节目，这人也太好玩啦！”
“哈哈哈，真的唉，左真你先看着，我去给你做晚饭！”
“嗯！”
门内，便是姐弟二人兴奋开心的聊天声，宁站立在门口，久久没有按下门铃，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该惊扰到那里面正开心融洽地聊着天的姐弟二人。
“对了姐姐，隔阵子就是我生日了！你能带我去游乐场玩吗？这外面的城市里应该是有游乐场的吧？”
左真想起来什么，对着厨房那天忙碌着的影子说道。
“……这个嘛，得看这局势变化怎么样了，要是那游行罢工能结束的话，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嗯！”
宁愣了下，左真的生日要到了?或许自己也该给他送点什么，虽然做不到像伐之前那样的盛大场面，但至少也得给个小玩偶之类的。
还是决定按下门铃，在叮咚一声之后，原本吵闹的房间内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有人在家吗？我是宁，能开下门吗？”
冰冷的声音告诉屋内的人，那按下门铃的家伙不是回家的主教大人，而是那位正被通缉着的血修女，宁。
影子和左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二宁听见了自己主人的声音，开心地跑到门处对着外面喵喵叫，想挠开门去到宁的怀里，可惜它只是一只猫并做不到这些动作。
“……”
宁听着屋内仅存的猫叫，外面的雨声在此刻似乎也变大了，稀里哗啦的，渐渐昏暗的天空下的灯光把孤独的修女在楼梯间的身影拉得老长，像是只变形的野兽。
他知道家里是有影子他们的，宁这样故意地去问也只是想知道他们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此刻被揭下所有伪善的面具的他。
答案很明显，他们似乎并不想开门见着一位浑身是血衣裙上还带着一些碎肉沫的疯子。
“没有人吗……”
只有猫，二宁还在门口开心地叫着，对主人现在悲凉的心情一无所知。
影子你们也不想见到这样的我吗？宁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悲凉，倘若放在过去的自己身上，宁也只会落寞地走开，毕竟习惯了在夜光城里被人害怕躲避，所以对于孤独并没有太大的伤感。
而现在不一样，当经常走在你身旁和你聊天共事的人突然断开了与你的交流，就会让你十分的难受和冷，就像现在的宁一样，在漆黑的楼梯间里站着，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向我主撒坦尔祈祷，祈祷魔神大人护佑没有回家的影子和她的弟弟平安归来。”
门外想起了宁的祈祷声，影子更是沉默了，她自己说着对宁还有着期望，可等到修女真正回来门口的时候，她却又不敢去打开那扇门了。
“当然，倘若他们在家而不愿见到我的话……也希望主能护佑他们，帮助他们未来的路，一路平安。”
宁还补充了一句：
“如果就此别过的话……希望能在碧蓝市再次与你们相遇，再见。”
最后一句的“他们”变成了“你们”，修女显然是说给屋里的人听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知道家里有人。
然后，门外只剩下修女的下楼声，姐弟二人更是一脸茫然，他是知道影子和左真在家里的，可最后没有任何暴怒的趋势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几声祈祷和一声祝愿，那位修女便离开了，再也没有按响门铃。
影子打开门看向楼梯，除了黑就没有其他的颜色和生物了，宁是真的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楼梯，就像刚刚宁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紧闭着的门一样。
两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家伙总是会在一切都错过之后才开始宣泄自己的情感，宁在大雨中走得很急每一步就像是要把地板给踏碎一般，影子在门口站了很久右手紧紧地扣住门沿，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给那地方留下什么印记。
少年在雨中重新恢复了平静，少女在门口彻底失去了继续站在那里的勇气和力气，他们都是没有过去的人，都是在前行的路上相互依靠取暖的家伙，不管是谁想孤立谁，最后的孤独都是两个人平分的。
“姐，倘若你真的在乎的话……刚刚为什么不开门去见他。”
左真看到刚刚还一脸开心的影子，她此刻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重新回到了厨房中。
因为你随性的恶，我害怕拥抱你，但又因为你偶尔的善良，我也渴望拥抱你。
影子回忆着宁离开时的步伐，那么急那么急，像是有许多事都没有做完一般，还有他最后的那句话：
“希望与你在碧蓝市再次相遇。”
“或许我该去找他。”
“但或许我不该。”
影子把手中地锅铲放下，看向那边盯着自己的弟弟，叹出了一口长气，二宁则蹲在一旁没有再喵喵叫，没了它主人的气息二宁也就安静了下来。
“左真，我想明白了……”
“姐姐你随便说吧，我听着就行了。”
“不是宁需要我们的陪伴和跟随，而是我们需要他的强大，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姐弟两人太渺小了……何谈去到碧蓝市，倘若没有了宁，我们甚至在这翼城都难以存活。”
“所以……姐姐你准备?”
“找他，然后死死地跟着他，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沦陷在他冰冷的温柔里了……不要怪姐姐的任性好吗？”
左真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吼大叫地说着宁的坏话和不好，他能看出姐姐是有多需要那位冰冷的修女的陪伴，自己再任性也是希望陪伴自己的影子是完整的影子，失去了宁的老姐就像是失去了青春和热情的少女。
左真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姐姐。
“但是外面这么黑，这么大，还下着雨，我们去哪里找他?”
影子惨笑了一声，指着外面的雨夜说到：
“枪声，哪里有枪声，哪里就是宁所在的地方。”
再大的雨声也压不下狂暴的枪声，雨夜里，红瞳的修女正奔向那脏巷所在地方，他没有饥渴的感觉，没有犯病，可他就是想再杀进去。
不是为了寻乐，只是为了填充孤独。
像自己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该烂死在杀戮之城里呀……伐你说的对，等到我这种东西走出属于我的天堂之后又会立刻怀念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
宁无言地在大雨中行进，翼城的天彻底黑了下来，跟杀城像极了。
只是一个下着好似不会停的雨，而另一个永远不会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