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娅奶奶常常会带着年幼的宁出门传教,在那沉沦在金钱和片刻繁华的不夜城之中,一老一少手牵手走在那被霓虹灯光渲染到仿佛没有一丝阴暗处的街道,那黑色的长裙和头巾却是泛不起半点光亮,吸收了所有颜色的光线,他们就是夜里行走在那无数交错复杂街口的黑。
无法被分解和剖析,也永不褪色。
黑便是黑,偶尔一抹白色的出现只是为了强调自己神职人员的身份。西娅奶奶每次上街进行所谓的传教都会佩戴那把黑色铅笔,拥有合法持枪进入公共场所权力的她是教堂附近远近闻名的修女——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冷漠,更是因为她那在夜光城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西娅奶奶......我们不是来传教的吗?可为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在路过那些人们身边,一言不发呢?”
一位,两位,三位.......西娅牵着年幼的宁,一声不吭地走在这个城市的行道上,任由那些投来异样的恐惧目光的人们避而远之,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是要进行所谓的传教活动。
对于年幼但却不怎么天真的男孩来说,与其说是传教时间更不如说是自己的奶奶正带着自己像寻常孩子那般周日寻乐:只是这个城市留给小孩子和老人的娱乐项目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而西娅和宁这样的组合似乎也看不上那样幼稚或是枯燥的消磨手段。
“因为我们需要找到对的人,只有对的人才会让我们停下脚步。”
所有避而远之的人都不是我们应该停下脚步的人,更不会是我们收起这副狡诈且邪恶面孔去温柔对待的人……
“时常保持自己在这个混乱环境中的残暴积极性,能让孩子你避免很多麻烦——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的友好和温柔表示共情和感谢。”
西娅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在年轻时期经历得太多,不仅磨损了她原本的美貌,也碾低了她的嗓音。
只有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叠加在一起播放才会创造出这一刻的她——不仅仅是西娅,所有其他拥有着智慧的有秩序有文明生物都会因为制度世界下的经历而产生变化。
“一群家伙总是想驯养温顺的狼……却又往往忽视了那群吃人的羊——时至今日,宁,我亲爱的孩子,主最虔诚的信徒,你是否发现了这座城市的腐烂?”
西娅轻声叹气道,不可能的任务就像是诅咒一般将她彻底禁锢在了这座没有信仰的城市之中,在这联邦管辖的土地最边缘的城市里,她最后的慰藉便是这位被自己收养的可爱少年。
“其实奶奶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和要求,只要孩子你能健康地活下去就行了——让魔神教壮大本就是一种无谓的奢望,你知道的.......这是人魔都无法接受的结果,我若是自私地让你承担起这样不知所谓的责任,那我到死也无法合上眼。”
魔神教早就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它并非是因为代表了字眼里流淌的邪恶,也并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独特于人群,那么它身为鹤立鸡群的存在总会是狂风袭来第一个摧毁的对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论是西娅奶奶还是她背后已经临近消亡的魔神教,如今这副随时都会熄灭的火光便是它们最后的结局。
“哈哈,原谅奶奶对着你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我想孩子你一直都那么聪明且独特,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今天的传教活动到此为止吧,看来我们的收获仍是一如既往的零呢。”
西娅笑着摸了摸血眸少年的头,很是宠爱地蹲下身子亲了宁的额头一下,随后放下长裙的袖子,让黑色的布盖住她那满是裂纹和褶皱的右手。
“砰——”
或许是什么动静,自身边的建筑上层传来,吸引着宁和西娅抬起头来看向天空:身边便是那夜光城里最高的写字楼,不知道是在那肉眼难以望见的顶层发生了什么,一堆碎片连带着一道黑影一起从天穹之上极速下落。
“哦......孩子,请闭上眼,又一个在这腐朽城市葬送自己的家伙出现了。”
噗......
随后便是血肉飞溅,重重地砸在这写字楼前的人行道上,仿佛融化的红泥一般蔓延向四周,连带着新鲜的血腥味让整个繁忙的街道因为他的消散而暂停了那么微微几秒。
——
抬起头,宁看着这堵向左右伸开,仿佛世界巨人的双臂一般环抱着赛缇斯城的高墙,在他眼里唯一能与之比较高度的便只有夜光城里自己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写字楼——是的,无数幢高楼面与面紧贴,整齐地排列组合成了这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惊叹的高墙。
至少在宁眼里是这样的组成。
“哦抱歉,张刃兄弟等下我们得走左边那条特殊通道——正常情况下我们的汽车可是无法驶入这座城市的,我得向城里的一些人汇报我们的行程。”
努亚向张刃说道,指挥着这辆越野车朝着左边的岔路开去,从车挤车的堵塞道路离开前往了那边寥寥无几畅通无阻的“特殊通道”。
那所谓的特殊,其实便是一些高等级的教会人员的专用通道——在这个制度的联邦之中,政府、军部、乃至大小势力和企业都会有高低贵贱之分,那自然而然教会也会分出了三六九等。
一个教派的领教人——“牧主”,自然会是教会里最高层的存在;其次便是副教主,再然后就是各地分教的主教,剩下的位置和权力便被大小教徒给分去,严密的三级制度也决定了这些教徒的权力大小。
“那努亚兄弟又是什么身份,在什么教派里呢?”张刃拉起手刹,将越野车停在了进入这高大城墙前的一道标记这莲花图案的厚重铁门前。
“只是一介二级教徒罢了,只是仗着在初学院的成绩比较优异所以早早地成为了二级教徒,不然这次接风也不会让我来了,稍微在上面的大人们身前表现得格外聪明和努力罢了。”
至于是什么教派的人,努亚只是哈哈笑了几声表示之后他便要独自离开,很快就能在再次见面的时候揭晓答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推开门独自走了下去,看着铁门旁修筑在城墙里的护卫室,那里面穿着灰色铠甲的裁决卫已经先一步走了出来。
“您好,请问您是?”
“努亚,我记得副教已经给你们打过招呼了——告诉了你们,在放我们进去之前你们应该做什么而我们又应该怎么做。”
虽然没有提到教派,但“努亚”和“副教”两个词句组合出来的结果显然早就浮现在了这位身材高大的壮汉心里,他微微点头返回了护卫室之中,在那透明玻璃之后的书桌之上奋笔疾书了一小会,很快便拿着一封装好的信走到了铁门前:那包裹着钢铁手铠的右手在铁门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其厚重的震动让车内的几位感受到了整扇铁门的可怕厚度。
随后便是剧烈的颤动,这扇大铁门缓缓朝外敞开,每一秒都像是在地震一般,可光是地面的抖动也无法让整个高大的城墙为此发生半点反应——就像是蚂蚁试图撼动大象一般,如此剧烈的动静甚至引来了那边主干道进入赛缇斯城邦的目光,可也无法撼动整个城墙半点。
“这里是赛缇斯的第一卡,欢迎来到‘前厅’,不过客套话我们也不必给你们几位多说了,因为接下来你们要进行的活动将是我们教会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历练。”
努亚微微一笑,像是准备了什么精心策划好的东西,向着张刃的车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独自朝着铁门里走去——剩下的裁决卫抬起手来示意请稍等,只是扭头将那封信交到了铁门后的那位裁决卫手里:
“请稍等,关于血修女抵达赛缇斯城的讯息必须先传达到各大牧主手中才行,在这段时间之前请你们在门前耐心等候......”
“要等多久?”
张刃走下车,有些郁闷地看着这敞开的大门,不明白他们到底给宁准备了什么奇怪的活动——而那位努亚的不辞而别带给他的是一种十分不详的预兆。
为什么努亚此刻突然自己离开,之前一路上都格外照顾的他仿佛翻脸不认人一般,张刃皱起眉头看着那位拿着信封的裁决卫走到了铁门后的一处笼子之前。
什么意思?张刃有些愣住,他本以为这封讯息将是以一种比较现代的方式通过科技进行传播,可当那位裁决卫站在鸽笼之前将信塞入那灰鸽脚上的信匣时,他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某些文章里记载的关于所谓“中世纪”和“古代”的通讯。
写信?今朝是何时?
“请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要给那些牧主一位一位慢慢送信,而是将这封信的讯息传达到赛缇斯城里官方的通讯处,以保证讯息的保密和官方性。”
“那为什么不用手机或是电脑之类的东西进行——”
“因为赛缇斯城里的裁决队是不允许使用这样的通讯设备。”
裁决卫摇头,如此奇葩的规定倒是让宁想起翼城的那两位裁决卫——也难怪此刻对方要强调在“赛缇斯城”才会有这样的规矩,要知道初焰和那位副队长可是随心所欲到了极点,别提说禁止使用这样会被其他高新科技干扰的通讯设备,他们甚至都敢因为喝酒而耽误许多任务。
不知多久,在这铁门前静候的几人只是看到一旁的主干道进出不知多少行人和车辆,这堵高大的城墙明明留下了所谓的贵宾通道却又仿佛只拦截住他们一般,静止在这铁门前的他们望眼欲穿,仿佛铁门后那些仿佛置身老旧城邦的大小建筑就是诱人的财宝一般。
不过宁倒没有太过于无聊,相比四处蹦跶的左真和想抽烟但却发现没有购入香烟的张刃来说,他格外好奇地看着那铁门前端正站立的裁决卫,看着这位壮汉眼里那种冷漠和认真。
身子不由得微微挺直,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对方在知道自己是那传闻中的“血修女”之后便格外的严肃,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从未在他身上挪动半分,仿佛整辆车上只有宁这样一位来客一般,关于影子等人已然被过滤在了视线之外。
“我很好奇,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宁安静地问道。
“相比其他三位,你是此处唯一我需要面对的源者,我想我不得不紧紧地盯着你。”
裁决卫面无表情地回答,守卫这扇铁门便是他的任务,而如此重要的通道门口只留有他这样一位裁决卫镇守,他也许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平平无奇。
宁没有去试探对方,至少在这样的对视下他没有感受到这位裁决卫任何的源能气息。
但他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宁很清楚。
“什么活动?”
“一次验货,而之后还有着许许多多丰富的欢迎活动。”
嘟.......
悠长的号角声自城墙之后响起,也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但却让宁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啊,原来天空之上什么都没有。
“我想通讯中心已经将讯息传达到各位牧主手里了,所以血修女大人,请问您做好准备了吗?”
裁决卫很有礼貌地将巨剑从身后抽出,这把有着一个左真那么宽两个左真那么高的巨剑就这样被这位壮汉插到了铁门前的地面之上。
激荡起的层层灰尘让影子等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他们也很识趣地退到了车后面,以防任何不妙的事情突然发生。
“什么叫验货?”宁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血修女只会有一个,而实力不济的家伙可假冒不了他,请吧。”
裁决卫的声音很沉,如同他身边那把泛不起任何阳光的巨剑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