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停靠在那片屈居于阳台一隅绿茵旁,轻轻用喙拨弄着自己的羽翼。
它似乎并不担心屋内那坐在椅子上的人类会伤害到自己,仍旧悠闲自在地站在阳台护栏上,望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流和奔涌不息的车海。
这里是第二道卡之后,也就是那“前厅”的内圈,在赛缇斯土生土长的教徒和居民口中,这里便是他们绝大多数人口中的……“家”。
而在官方的介绍中,这里往往则被称之为“栖息地”。
居民的住房,医院,商城,以及那些你能在寻常都市中找到的设施,在这第二圈的栖息地中都能找到。
想比起后面那几十卡围成愈发微小的空间,这里和“前厅”所组成的都市圈似乎就已经是外来人眼中的全貌了。
是的,在那第三道卡面前,就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游客能够拜访进入的了。
……
“哈……我不是跟牧主说了么,我一个人能够照顾好自己。”
椅子上的老人有些无奈地看着房门外端着茶杯走到他身边的眼镜教徒。
对方有这一头灿烂的金发,举止得体的同时气度不凡,而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也让他同那位名叫努亚的修士一般时常带着笑意。
“话虽如此,但成信老爷子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与其说是让我来照顾你,不如说是那些牧主们共同商量出来让我监视你的——这并不是风神教的牧主大人一个人所能决定的。”
他说着,一边将那精美的瓷杯放在老人的桌上,帮他轻轻拨开茶叶散开雾气。
杯中那浅绿色的茶水里倒映着成信的无奈和难堪,他知道对方如此坦率地说明这一切也正是表明了教会的态度很是坚定。
“是那孩子已经到了吗?”成信问道。
“到了,刚刚还在前厅给那些裁决卫上了一课——不过成信大人,您应该先想好自己的后路,而不是去关心那孩子。”
教徒如此回答,也是让成信一阵头大。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的隐瞒和掩盖,最后被揭穿并不是因为他们翼城教会露出的马脚,而是宁那孩子突然出现在枪都,把那地方给掀了个翻。
之前作假的死亡证明也都在宁的那狂暴源能之下被撕了个粉碎,教会似乎对他这样的行为极度的不满,也在内部一阵阵反对的声浪之下召回了翼城的分教主。
如今成信已经成了没有任何权力只空留身份地位的人质,他很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教会想要裁决他的罪状,而是为了宁。
“看看那窗外的鸟儿,他们都不曾害怕您呢,可当我来到您身边却又是很快飞走了……”
教徒煞有其事地看向窗外,成信没有看去,只是微微低头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
大概是见成信没有理会自己,教徒也便继续说道:
“您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到有些胆怯了,无论是您所亲近的还是您所敌对的,他们都从未害怕过您……可成信老爷子您的位子却不是只靠仁慈就能永远坐稳的,若只是鸟儿靠近您那倒也无妨,但倘若是心怀鬼胎之人呢?”
成信仍是没有说话,随后继续喝了几口清香的茶水,等到那紧闭好似享受着茶叶味道的双眼重新睁开,他才便放下茶杯慢慢说到:
“所以他们到底要对那孩子做什么……是要像曾经对西娅那般,还是说更加过分?”
“若是成信老爷子您自己都不清楚,那我身为风神教一介二级教徒,又该去从何处得知了?”
“哼……恐怕如今你也不只会是二级教徒了,在风神教里吃不开,你又怎会甘心于一直作为一名二级教徒留在里面呢?”
成信冷哼一声,大概是明白对方的心思,但他也做不了什么——教会的指示很是明确,他不能离开栖息地半步,就连闯卡进入风神教的教区也没有资格,如今的成信又跟那些居住在此处的泛信徒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可怜那孩子,明明只是游荡在这联邦,却仍是要为教会之事而受困了此处。
成信从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和惋惜,他只是担心那位西娅养大的孩子,在他眼里,宁又跟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呢?
就当是西娅没有被驱逐到边境,也当是西娅那干净漂亮的面容上没有流露出婉拒的遗憾,成信知道自己也许没有成功得到西娅的爱,但他可以把自己曾经多余的爱恋全都给予给宁。
这也是为什么,他相信宁是个好孩子,也愿意堵上自己的教徒生涯甚至于说整个翼城教会的生死存亡去为他隐瞒事实。
“宁他……”成信看着教徒慢慢离开的背影,微微哽咽地说到,“无论如何,他也是个虔诚的好孩子啊!”
“但他必须为自己所作所为给教会带来的恶劣影响负责,甚至说付出代价……这是规矩,也是你为何被裁定为失职的原因。”
教徒没有再回头了,只留下孤寂的成信老人独自坐在屋子里,背后阳台是那许久没有浇水而略显枯萎的绿茵。
车水马龙,但这一切又与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的老人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可以,我这条老命困扰住了宁的话,那把它抛掉又何妨呢?
成信微微眨眼,他这般老态似乎也只能在那最为绝望的时候做到这一点了,也当是为了宁,为了西娅吧?
——
前厅的接待处,是教会修建给有事前来的访客和不知该从何处逛起的游客们的地方。
装修仍是充盈着浓郁的宗教味道,只是想比起过去那种单一的排外,现如今教会的色彩往往杂糅着许许多多的要素,在大一统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融合各教派的特色。
在张刃开车进入前厅之后,努亚便派人将他们三人给带去了所谓的“栖息地”居住点,也就是第二道卡后的都市圈。
尽管宁也是很不愿意他们这样擅自安排,可当对方告诉宁若是张刃等人出了任何闪失都可以问责起教会后,也便是相信努亚的承诺放他们离开了。
主要还是说成信老爷子也在那个地方暂住,宁沉吟了一会回头看了影子几眼便没有继续阻拦了。
一丝丝微小的源能附在了影子的长裙裙摆之上,寻常人也不会去在意这样的存在,而稍微强大点的源者更是不会过度关心这样的东西。
宁只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过分阻拦。
“啊!欢迎光临赛缇斯城,也是大家口中的圣城或是莲城,我想你们……嗯?不是游客吗?看这打扮,莫非是其他城市的兄弟姊妹前来办事的?”
大厅左堂的大门敞开,一位身着西装很是风流的家伙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姿摇摆看样子根本不想是教会里的人。
努亚介绍对方是接待处的主任,也是教会聘请来专门接待客人的专家——他之前可是联邦最热门的娱乐节目“Nice Star”的主持人,艾森威·齐迪斯。
据说联邦里如今有多少超级明星,那么艾森威和他的“Nice Star”就采访接待过多少位巨星,而那些明星们似乎都认为只有上过那档子节目,那他们才能算是一只脚踏进了顶流巨星的领域。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一定会被所有联邦人熟知。
“谁?”
可惜宁并不看电视,就算是曾经看过也只是对那银发的歌姬有些许印象。
“呼呼,不认识我也没关系!现在我们不就认识了吗?”
“你认识我?”宁看着艾森威的浮夸长发,有些疑惑。
“那是当然!大名鼎鼎的血修女大人!大驾光临我们的赛缇斯城!”
艾森威的语气让宁有些尴尬地回头看着努亚,他似乎很好奇赛缇斯城这样一座圣洁的宗教城市,真的需要这样的家伙来负责接待吗?
努亚也是笑了笑,他表示艾森威主任平日里也都只是负责安排事务和管理接待处的,并不会像今天这样亲自出来迎接客人,他的风格自然是不适合来作为赛缇斯城的接待员,但他自身的管理和策划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那为什么他今天要来接待我?你们安排的吗?”
宁有些不开心地看着努亚,对方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而艾森威很是骚气地跨上前来搂住努亚:
“No,No,No,是我,没错是我自己要求来接待传闻中美艳好似女人的血修女大人的,今日也算是一饱眼福了呢。”
宁皱起眉头看着这位让他感觉到生理不适的家伙,看样子并不是很愿意跟对方靠得很近。
而艾森威看看还不过瘾,似乎还想靠近点直接上手这位漂亮的血修女大人,不过再被对方那双血眸死死盯住之后也只好悻悻地收手。
“不过血修女大人这么漂亮,就没有考虑过靠着这张脸立一个人设进军娱乐圈吗?”
“能靠双手吃饭,为什么要靠那易朽的容颜?”
宁反问到,也是让艾森威有些尴尬地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夸赞起刚刚宁的发挥:
“但与之相比,血修女大人的实力更是让我惊讶呢,一位强大的裁决卫在您那干脆利落的攻击下轻松落败,只是可惜……您没有杀死他呢?”
艾森威的话让宁愣了一下,而当宁看向努亚的时候,对方也只是笑着没有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杀死他?遗憾?”
宁微微眯起眼睛,他有些好奇起来了,这家伙难道说是个不得了的猎奇爱好者?
“难道不遗憾吗?传闻皆说血修女大人屠戮无情,杀人手段残忍多样,我也只是身为您的小小粉丝有些好奇您平日里都是怎么杀人的罢了。”
艾森威丝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很是兴奋地看着宁,全然不顾大厅里其他来客那异样且恐惧的目光。
宁沉下脸,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当做所谓“演员”的感觉。
“我不是一直在无理由的杀人,我只是碾碎那些站在我身前阻拦我的人。”宁顿了顿,有些危险地继续说到:“而且……杀戮可不是儿戏,你若是想看自有影视作品满足你,别来我这里找感觉。”
艾森威收敛起刚刚那副浮夸好笑的模样和说辞,他收了收胸口的领带,有些严肃地问道:
“那若是整个赛缇斯城站在你面前呢?你也要……”
“一如既往,碾压、粉碎、泯灭。”
宁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追问到:
“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森威看着他,看着那漂亮冷艳的脸蛋上刻意为之的“疑惑”,在这大厅里他开始喘气,似乎是让自己的心跳急促了起来。
没有说话,他一路带着二位去往了自己那从未接待过客人的办公室就坐。
似乎是一路上憋太久,他那呼吸声更加沉重和匆忙,甚至是让宁以为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呼吸道疾病。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过于兴奋罢了。”
什么意思?
“果然呢,那些明星啊偶像啊到底都只是被经纪公司包装出来的玩偶,他们说着精心策划好的说辞,演出那么一副虚假的表情——可是血修女大人您啊,跟他们比我觉得才是真正的偶像,真正的明星!”
艾森威高呼着举起双手,冲到宁身边突然抱住对方紧紧搂住。
“我可太喜欢您了!请饶恕我的无礼!”
嘭——
但也许并不会饶恕。
……
“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这家伙。”
“但是你必须等他给你安排后续的行程,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不能任性地四处乱撞。”
说着努亚看向那边被宁狠狠背摔砸进自己办公桌里跟着碎屑一起睡着的艾森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也应该让人告诉他你不是什么文明人了。”
“可他摸我屁股。”
宁有些生气地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