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送走二人,张刃虽然不解到底为何时间如此急促,但看到影子眼睛里那不太对劲的神情时还是老实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这山顶的修道院。
“不太对劲,宁在让我们快些离开。”
“……如果所谓戮主真的将神识笼罩了整座圣山,那这地方确实不能继续待下去,”张刃顿了顿,他脚步加快有些不愿回头地继续说道:“我哥跟我说过,那些神祇只有老老实实呆在世界之外的时候才值得人们去敬仰和尊重……”
至于为什么,张刃小时候从不过问这些看上去跟自己距离特别遥远的话——对于那时还是孩提的自己来讲,与其关心神祇是否降临世间,还不如思考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宁有些身不由己,如果戮主一直存在于此,恐怕他可能根本没有抽出身的机会。”
影子很聪明,她能听得出来宁的那些话无非是在敷衍戮主更是在告诉他们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不然……她不相信宁在遇见自己之后只会是这般敷衍了事的态度。
她愈发坚信,宁不是以前那个宁,再也不是了……
——
『你很着急?』
戮主戏谑地问道。
宁只是将窗户重新关上,将那刮过的风阻拦在外面:
“确实有点,不过我很好奇你每次出场都要把我内心所想窥探个究竟吗?神祇一直都这么没有礼貌的?”
他的话只是让戮主嘶嘶低笑几声:『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跟我谈‘礼貌’一词吗?而且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我没有挖出你脑子里所想都能看出你的着急。』
确实如此,宁似乎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的情感很容易就被其他人所捕捉到,倒也不用非说什么心灵窥视了。
“如果说突然两位朋友出现在你的控制范围内还不能让我有些着急的话,那我确实有些过分冷漠无情了。”
『我以为你一直都很冷漠无情,你变了反而让我有些不悦。』
戮主有些不满地冷哼几声,但它确实也做不到重塑一个人的性格,这种事情对于神祇残魂来说有些过分高要求了。
“我并不能排除你会拿他们威胁我或者是直接毁灭他们存在之类的事情发生。”
宁没有急着回应它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我只是讨厌着我所应当去讨厌的东西罢了……如果我厌恶这个世界,那我也不应该活到现在。”
世界是口大锅,什么食材都往里面加,为了它的味道还算正常不至于窜味,有些异样的食材可是不会留在锅里祸害味道的。
戮主显然比宁更明白这个道理,这所谓的规矩便是那至高意志冥冥之中留给整个世界的法则,就算是如今至高意志消失但它的规矩依旧会保证整个世界继续运转而不至于坍塌沦陷。
『但为什么你们一定坚信是至高法则在维持运转而非世界自己在神祇的监视下不断更新运作呢?』
“……你如果只是把问题交给我这个没有怎么经受过学习洗礼的愣头青的话便显得有些偏颇了——不过我想,世界上的生灵比起相信你这样不断骚扰世界的神祇来说,更愿意相信创造这一切而且沉默寡言的至高意志。”
宁的回答里充满了对戮主的愤懑和不满,可这位神祇有些出乎意料地没有在一些肉体和精神上折磨宁,而是慢悠悠地回答了他一句:
『那么魔神撒坦尔之于你呢?』
这是个刁钻的问题。
宁一时半会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砸吧几下有些干燥的嘴巴,里面似乎因为戮主的这个问题突然变得有些口渴。
『恕我直言,你现在这样的表现用你们这些低等生物的话来说就是“双标”,我说得对吗?』
戮主看到宁的哑口无言继续乘胜追击,但说实话它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宁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确实跟双标没什么两样。
“可我是魔神的信徒,偏袒自己的神祇有什么问题吗?”
他憋了老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惹得戮主一阵轻笑,随后对方像是在诱惑他一般提出了邀请:
『那我跟你打个赌,若是世界禁制被破坏,人魔与神之间的限制被取消,你确定你的主真的不会同我这般吗?』
“……不赌。”
宁坐回位置上,他的回答让本还在窃喜的戮主一愣,随后满是怒意地吼道:
『你觉得你有资格拒绝吗?』
“若是我不想赌,你一厢情愿地操作下也只是无趣的自娱自乐——我没有资格跟你赌才是正确答案,你觉得我能给出来的条件和你能给我的是一个级别的吗?”
宁挑了挑眉表示自己不至于蠢到跟神对赌,他那漂亮的眉目间有的只是对戮主的一种漠然,这让身为杀戮之神的戮主格外恼火。
『烦……当初创造你们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会有你这种异类在里面。』
“不要试图欺骗我,往我脑子里塞一些你自己独创的画面来蒙骗我可是做不到的……你除了在亵渎我的信仰和母亲之外什么都没做到。”
宁摆了摆手,他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戮主,它冷笑两声什么也没说但似乎是已经想好了搞怎么整治自己这特立独行的玩具。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永恒教区,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应该说是,在这地方的每一天都格外安静……拥有着最大的信徒数量,但却很少举办类似于朝拜或是别的什么聚众活动,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
但永恒教派的每一任牧主都会很认真地告诉信徒们:“主已经足够满足于世界上如此之多的信徒,频繁地祷告和教会活动反而会叨扰到永恒之主的歇息。”
神会累吗?还是说……他们一直都在工作从未歇息过?
永恒教派的信徒们纵使有万般疑问但也最后停在了那几乎不对外开放的中央教堂门前。
是的,没有人告诉他们永恒之主都雕塑该是什么样,也没有人告诉这个教派的信条和规矩又是怎样……
或许,正因为没有任何入门门槛才导致了永恒教派这个体量的膨胀,而没有任何正式的教条也让世界各地的永恒教派修道院里有着千奇百怪的规矩和信条。
这是神的旨意吗?
其实在许多教徒们看来都是当地主教自己定下的规则罢了——不同地方的教堂里甚至于说永恒之主的雕塑都不尽相同……
所谓永恒之主,倒像是掌管世间欺诈的变化之神了。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多的人最后都会以某种奇怪的理由退场,或许沉默寡言老实跟随大部队步伐才是永恒教派里最真实且实用的教条吧?
……
“铛——”
弹壳落地弹跳发出脆响。
又一个在永恒中央教区里不安分的高级教徒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重新装填枪械的男人将自己的教袍履平,同其他永恒教徒相差不大的装扮看上去有些平平无奇,可当抬头看去他那颗带着鹿角兽颅时才会意识到他的不同。
“这里是永生裁决,闲语者已死……哦,215号闲语者已死,请在十分钟内派人过来清理善后。”
对讲机那头听到这边沉闷的男声之后没有作出多余的回复只是一个收到之后便化作了丝丝电流的噪声。
这是他今天干掉的第十位,当你每天的工作就是拿起武器对准自己的同僚时,似乎让心灵变得麻木只是时间问题。
鹿角兽颅之人静静地看着那边被他杀死的温热尸体,透过这颗颅骨的眼窝静静地看去,没有悔意只是那宁静地麻木之感:就算是……就算是他昨天还跟自己去外面喝了杯酒,有着淡薄的同僚之情。
可闲语者只能是威胁永恒教派存在的必死之人,而这支被称之为永生裁决的秘密裁决队伍也就是永恒教派用来解决一些不能透露给外界的案件之人。
他们沉默,他们无情……而且装备精良并且都是二觉上位及以上的可怕源者。
“呲呲……”
对讲机在他起身准备隐入黑暗的时候再次响起,另一头的接线员只是安静地告诉他今天的最后一个目标:
“最后一个目标,风神教派的成信先生……目标位置稍后自动发送到你的通讯器上。祝你好运,晚上愉快。”
目标……而非闲语者。
男人有些迟疑自己是否需要质疑对方的命令,但当他按下对讲机的通讯按钮时,对方已经单方面切断了。
风神教派?
不……为什么会是其他教派的人?
今夜,他莫名生出一种极端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