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气息,从圣山一路越过五十一道卡,直到天黑落日之后才堪堪回到了栖息地的公寓里。
宁并非毫无顾虑之人,在急忙送走张刃和影子二人时也不忘在影子的身上附上一丝自己的神识——本想着用更为纯净的无限魔能,但这样的距离还是来自戮主的杀戮神性更加保险。
虽然……这样也同样会把影子的去向告诉给戮主,但若是她真想对影子他们做些什么恐怕就算是宁不这样去做来暴露什么,她也早就动手做到了一切。
这毕竟是神,就算是被禁制阻拦在天空之上也终究还是神。
『呵……忙完回来就看到你的小情人,你猜猜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又去忙什么了?神仙也天天要上班批文书吗?”
宁合上眼睛,那团没有形状和样貌的血雾从身边显形出来,伴随着只有他才能听见的那种冷冽且尖锐的嗤笑,戮主回答了他:
『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可惜……能跟我媲美的神祇并没有多少,所以我能很快收拾掉。』
“你们会死吗?”
宁好奇地问了一句,戮主没有继续发出那可怖的笑声而是恢复了平静:
『不会,所以我只能把它们全部都打服或者赶走,我们是至高意志的产物,也是它的权力分身,就算是被巨大能量摧毁也会瞬间重新凝聚。』
“呵……这样说起来至高意志似乎早就知道你们会内部争斗一样。”
『它在消失之前什么都知道,可现在……它消失了,这些事情谁还能说得准呢?』
戮主的声音越来越淡,它似乎并没有心情就这些话题跟宁继续聊下去了,不过这次它很是难得地提醒了宁一句:
『我知道孩子你对我怨言很大……我也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你的小情人和你为数不多在乎的朋友们似乎会遇到一些麻烦——你可以摆平,但可不要用力过猛哦?』
与其说是提醒,更不如说是它在挑逗……
宁有些恼怒地低吼一声:“你不是我的母亲,骗子!”
可对方早已散去了神识,那团血雾也凭空消失什么都没留下……
这句提醒不会是诡计,宁很清楚这样的担忧是极其正确的——而既然身为神祇的戮主突然提起这个,那自然是肯定有什么东西盯上影子她们了……
毕竟……有些消息可以传得很快,也能传得很广。
影子和张刃他们跟宁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消息恐怕想要它烂在裁决教区里应该是做不到的。
一传十十传百,这些日子过去很快就会让一些对现任代理大主教不满的家伙找上门来。
既然对付不了宁,那我们还不能拿你认识的人开刀?
复仇本就讲究一个结果,过程和形式何其低贱和恶心都只是为了让报复对象后悔。
他们肯定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而宁也肯定不可能听戮主的话轻易作罢。
“议论我,辱骂我,厌恶我以及憎恨我……但你们却偏偏不敢面对我,何其可悲又何其软弱?”
宁叹了口气,似乎纯血人类永远都有种天生的奸诈和懦弱流淌在血液里——欺软怕硬,遇弱则强。
“若是你们愿意直面我指出我的问题,那我可以大大方方让出这个位置,能者上位便是,”宁睁开眼睛,很是不耐烦地将自己房间里多出来的那只源能构造成的“眼睛”粉碎,“可惜你们却想着去折磨与我相关的人……”
杀,杀,杀……
曾经那种独属于血魔的恶病,如今被神性和魔能压制的欲望,它重新自宁的心底释放出来。
他已经不需要血了,宁只想要那种屠戮的快感。
神选者,他在拥有神之赐福的同时也要承担比其他教徒强大数百倍的神性影响,因为他们是世间离神最近的人。
而宁的冷漠、暴戾、无情和偶尔释放出来的温柔,全都来自于杀戮之神和魔神的神性——他本是单纯的白纸,在神的引导下杀死了赐予了自己懦弱血脉的人类父亲,而他的一切也就此开始染上颜色。
“卡西莫多在吗?”
宁右手放在桌上,只是冷漠地低语一声,看上去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在数十道城门外的“栖息地”里,坐在公寓内的老者心头一震,因为他好像是听到了某个呆在圣山的少年的声音。
“这……?我,我在……”
“我感觉你离我的朋友很近,我给你一个任务——保护好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他们在这几天遇到什么麻烦……”
这是命令,即便是卡西莫多心里有万般怨言和不满,也都不敢在此刻对传达到自己心底的那道声音表示拒绝。
因为这是一种简陋的神谕……就算是简陋无比,但也是神谕——是天穹之下任何生物都不应该能做到的事情。
可现在宁却偏偏做到了。
如同神明一般站在圣山顶上,无比傲慢且冷漠地死死盯着自己,督促着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当然,你也可以不做……我很乐意杀人,杀很多的人,杀特别多的人,把整个圣城都献祭给杀戮之神的血坛然后炸掉你们一直都想毁掉的禁制——我不介意你跟他们一起死,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你们私底下那些狗屁手段。”
宁的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钉子,慢慢敲打进卡西莫多这具好似枯木一般的身体里,让他随之神谕的降临丝丝颤抖。
“如此……”
卡西莫多承受不住这般数量的神谕,在那从房间里冲出的教徒眼中跪倒在地。
如此,我明白了。
“卡西莫多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刚刚是在跟……”
“曼德罗,咳咳……没什么,只是,咳……”
卡西莫多摆手,试图忍住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可衰老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那一声尚未出口的字词里吐了出来。
这一滩鲜血没有想象中的红,反倒是映衬着皎洁月色的黑……
曼德罗没有对此过分诧异,只是小声嘀咕一句:“大主教逝去,如今卡西莫多先生又该由谁来继续复生呢?”
不过也就是一瞬,他抛开了这个念头赶到了对方身边将其搀扶起来:
“啊!卡西莫多先生我看你可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我看来这种情况恐怕不会是医生能够解决的。”
“呵呵……”
卡西莫多只是尬笑,似乎是没有从刚刚到神谕压迫下缓过神来。
既然宁都这样说了,自己这附近居然便是他朋友所在的地方……而永恒教派又邀请他们来此观摩永生裁决的审判——他大抵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只是一边是他最信任的人,而另一边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一时间他竟是陷入了两难。
“曼德罗,你和大主教他肯定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能当一次救世主的机会?”
他的话让身边的教徒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这老人心血来潮的打趣。
“哈哈,偶尔拯救拯救世界不也挺好的嘛?”
他不会懂卡西莫多是什么意思。
而老人推着这具破烂的身体也要下楼,似乎是有什么一定要去做的事情:“跟着我曼德罗,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任何,就算是永恒教派那边有人传话你也都只听我的……”
老人的话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曼德罗那兜帽下还算英俊的脸笑容凝固,他伸出自己那只干枯的右手按在刚刚卡西莫多吐出来都鲜血上:
“血灵……起誓。”
只是眨眼,那滩黑血便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则是向着四周蔓延出去的道道黑影,仿佛无数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蠕动一般。
“卡西莫多先生……发生了什么,请您如实告诉我。”
“有人要动现任大主教身边的人,而且动手的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永恒教派的永生裁决们!”
曼德罗反应很快,没等卡西莫多走出房门向楼梯走去,他已经打开窗户纵身一跳站在了不远处的电线杆上,顺势朝着对街的公寓楼旁的雨棚跳去。
他得找到卡西莫多口中的地方,而自己依靠卡西莫多先生的黑血所召唤出来的血灵也在迅速搜索着对街公寓的每一层每一户。
“记住曼德罗,不要惹怒现在的大主教……”
卡西莫多的声音在窗口传来,似乎是在告诉他一定要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