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山顶的信鸽们停歇在各教派领教人的居所窗口,它们带来的都是同一封邮件,也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卡西莫多在办事这块的态度和效率毋容置疑,宁什么都不需要多虑只需要在这山顶宅邸里摆好会议的架势静候各位牧主到来便可。
也许是大家都知道这场会议很快就会有通知,所以信鸽们回来的速度也在卡西莫多的意料之中,而各自脚踝处的信筒里都放好了牧主们独特的标记羽毛——代表着本人已经收到信件的回应。
“主要派系都已经通知完毕,除开个别附庸小系和不成立的非认证派系,一共三十七支派系的教主将来参加会议。”
卡西莫多一字一句慢慢地将自己统计好的信息上报给宁。
“有没来的吗?”
宁挑眉看着这位老人,对方则是尴尬地笑了笑而后摇头回应这位尊贵的代理大主教:
“没有,这种级别的会议事关各教派的根本利益,如果只是因为赌气或者不愉快而不来参加的话等于放弃了后续自己教派在这件事情的上利益——人类可以很坏,但我们绝对不会在各自根本利益面前犯蠢。”
此次会议的内容是关于禁制修复和后续大主教正常轮换,不仅是关系到各教派需要为修复禁制付出何等代价,更关系到哪个教派的领教人最后登上这一届大主教的位置。
这山顶,至少在那些癫狂的信徒们眼中从未真正属于过宁,在这片土地之上仅靠暴力和杀戮是无法维持信仰的......
你可以让他们恐惧你,但永远无法让人敬仰你。
不过宁根本不在乎谁会敬仰自己。
……
“去吗?”女人有些担忧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屋子里的阳光斑驳陆离,窗外的爬山虎枝叶茂密将这里变成了一处幽密的禁地。
“你不是已经将信物回应给了大主教吗?何必再多问我一嘴呢?”
男人似乎是有些不太喜欢女人的愚昧和犹豫:这种事情关系的是各教派自己的利益,就算是一场血腥至极的角斗他们也不得不去。
更合何况女人已经自己默认了应许山顶的邀请,却非要多嘴问一句……
“看上去你心里很没有底,honey。”
“嗯,”女人有些无奈地叹气一声,她确实忧心忡忡,“毕竟那家伙到底要干什么,我们似乎根本预测不了,而所谓的盟友到最后真的可靠吗?”
无论是自己主动抛出橄榄枝的人,还是主动找上她的人,永恒教派的领教人都有些无法信任。
因为她自己似乎就从未安过好心,在某些方面更是出了名的自私自利……
这样的人,似乎也清楚自己无法找到真正可以信赖的盟友,而就算是真的找到了她也做不到去信任对方。
“可靠与否,并不重要。”男人起身搂住身材曼妙的女人,“能有盟友,对于现在我们来说才最重要。”
你可以弱小,但至少不应该在表面上表现得很弱小……
……
他很好看,卡西莫多帮忙收拾宁这混乱的办公室时偶尔会瞥见此刻发呆撑着脸望向窗外云层的血修女。
只是这美丽的皮囊下有的或许只是一颗孤独且癫狂的心脏。
“我有一种预感,”宁似乎感受到了卡西莫多的目光,回头轻轻说道,“大主教还活着。”
卡西莫多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瞬间,不过很快又继续收拾起杂乱的文件堆。
“是吗?不过以大主教的实力,就算是逝去也会在这世界上留下那独属于他的气息吧……能让血修女大人您感受到或许是必然的事情。”
天穹之下的强者,庞大的源能就算是逝去多年都会如同狂风一般残留在他生前停留最久的地方,咆哮着、愤怒着,而又不甘地低吟着什么——可宁很清楚,所谓大主教的死是何等的巧合和蹊跷,仿佛专门设计好的一个巨坑,可自己又不得不在戮主的推搡之下跳进去。
“破坏了禁制,让神明的手能够触碰这世界,这一切又到底为了什么?”
宁虽未看向卡西莫多,但明显是在向对方提问。而卡西莫多只是微笑着将文件收纳进柜子里然后咳嗽几声到:
“咳咳,为了什么?或许我也不太清楚吧,我活得太久了,而大主教也活得太久了......他在想什么也不必要全都告诉于我,也许是神明的溺爱让他彻底迷恋上了这一切,又或许是他渴望真正触碰到这一层次而失心疯,但我什么都不用考虑,”卡西莫多回头看向宁,很是郑重地接着说:“因为我无条件地信任并服从大主教的命令,我不可能去关心这一切到底会导致什么而又能促就什么。”
宁微微颔首,他明白卡西莫多对大主教的绝对忠诚,只是对方为何这般努力地将事情推向不可预知不可控制的局面却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宁没有怎么阅读过书籍,教派里的些许事务和条款也都是奶奶曾经教会给他的,所谓人生大道理似乎也是扎根于西娅奶奶的一切之上长出来的硕果。
大主教想要什么?而自己如今脱离戮主的控制又意味着什么?他能想到什么地方,若是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那为何此时此刻他依旧没有现身,难道说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所以大人您,是在担忧什么吗?”
卡西莫多的话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时烬心头那颗摇晃的钉子上。
是啊,我是在担心些什么吗?
“也许吧,但我同时也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兴奋和好奇……你也明白,我何尝不是一位疯狂的信徒呢?”
出身自夜光城,跟随魔神信徒的西娅修女长大,那种对神明的憧憬让宁时刻都沐浴在这种强大的恩赐之下。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宁没有多说什么,血修女的大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而卡西莫多更是清楚对方是那位西娅修女的跟随者,有着魔神的眷顾和风神教派的根源,更有着杀戮之神的命运引导……
“从小西娅修女就教我一些大道理,它们听上去格外让人烦躁,空洞且无力——也许是戮主的意外让西娅修女开始明白,只有手里那把枪还能开火,其他人才会真正愿意倾听你的大道理。”
事实也是如此,无论是那群匪徒还是军部的残党,亦或是路边阴险的流民: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会在生死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宁的手上,也被铭记在了那本血淋淋的日记最后几页。
“所以大人您觉得,您是支持大主教的想法,对吗?”
“我有在说我很支持他吗?”
宁无害地歪头,丝毫没有给卡西莫多那期待的目光任何正面的回应。
没有,但我总是觉得血修女大人您或多或少是在对大主教的一些理念表示认同。
例如……你们二位似乎都对神明有种近乎癫狂的崇拜和迷恋。
“在这话题之外,血修女大人我想问一问您……明日的会议需要提前布置会场吗?”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之前没有提前安排过吗?”
对于卡西莫多这个听上去格外不专业不严谨的问题,宁有些疑惑,而对方则是有点尴尬地解释到:
“往日这种会议确实都是提前布置好的,不过大人您可能忘记了……”
卡西莫多指了指这四周看上去格外残破的环境,就算是被认真收拾过也掩盖不住曾经遭受的源能肆虐。
“之前您的强大魔能把这地方毁得千疮百孔,若不是加急维护加固恐怕这宅邸还能立着都是个问题。”
所以说会场也没地方了吗?宁一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错不在自己而在你们这群杀戮神教的教徒和戮主身上。
“嗯……因为材料的罕见和工程量的庞大,这座宅邸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彻底收拾好了。”
“那就去外面那片广场开会,到时候让那群领教人自己带椅子上来坐,没带的就自己站那吧。”
宁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这点矫情他确实看不上,至于没修好那何必强行坐里面呢?外面这么大片石砖地不也够这些领教人开会了吗?
卡西莫多脸色有点不好,搓着手解释到:“大人,您现在毕竟代表的是杀戮神教,这样的场地来接待各位领教人恐怕有失风度吧?”
“你觉得我这样一位莫名其妙上位的代理大主教,在他们眼里还有什么风度和合法性可言吗?”
宁那双眼里有的只是一种漠然,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这样想的。
“我本来就是被迫推搡到这个位置上的,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也不喜欢统治什么,更不喜欢你们。”
他的话很幼稚,像是个伤心的顽童。
可宁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顽童,而是天穹之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