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不是经常做梦的那种女孩,因为在之前夜光城那种随时都会丢失生命的环境中,她要做的只能是快速入眠从而得到最有效的睡眠补充。
不过在遇到宁之后,她那颗平日间高高悬起的心慢慢放下,只要那位美少年陪伴在自己身边,她就能感到无比的安全,就连睡眠都缓慢了下来,各色各样的梦境开始展开——无论是不曾存在过的宁,还是往日重现的夜光城,亦或是说他们所想见到的碧蓝市,还有那片之前只存在于幻想里的无边海域。
她想要感谢宁很多,或许被他赋予了做梦的权力也是其中需要感激的事情之一吧。
——
突然停战的枪都在这夕阳慢慢落下的背景中显得格外落寞,他们有着别的城市无法得到的自由,但却也因为联邦的遗忘变得格外混乱,枪支和子弹赋予了他们争取自己权利的方式,但也给这里带来无穷无尽的隐患——当这里的三岁小孩都能开枪杀人的时候,那么这里又有什么安全幸福可言呢?
枪神教归根到底无非是用来抵抗山上罗家的一个工具罢了,这里的信徒究其根本完全没有信奉过所谓的“枪械之神”,他们信仰的只是自己手里的武器——那些可以发射出致命金属的玩意,才能算作他们的神。
利姐明白,当罗家真的被他们山下的枪神教击垮的时候,一切情况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他们所从未想象过的麻烦会如海浪般拍打而来,将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不法之地冲刷得更加脆弱危险——她聚集起了这样一批狂热之人,却苦恼于之后该如何收场。
枪神教是一个不能久存的邪教,她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山上山下停火之后,她也从自己的武器店慢慢走到了最中心的那座教堂里。信徒们互相依靠着休息,维尔利那孩子摊开自己手里的书,正站在之前被宁轰开的大洞处抽着烟,夕阳懒散且迷人的光洒在他身上,让他那头略有些凌乱的金发显得有些神圣起来。
“利姐,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们状态怎么样。”
老人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由于是源者的缘故,她虽说年数不小了但依旧保持着年轻人的气血和状态,就连说话和走路都那么强劲有力。像一位军部出身的女军官,在她身上依稀能看见她年轻时的模样,那影子被光拉得老长,似乎是不甘心被岁月磨灭,像是拼了命也要踮起脚尖证明自己还没彻底衰老一般。
有些人永远年轻,这并非没有道理。
维尔利手里的香烟慢慢烧着,烟灰被抖落许多在他身上,但他并不在意。利姐的话让他有些想法,如果真是来看看他们现在枪神教的状态如何,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位真正的领导者将会带领他们进行一次轰轰烈烈的行动?
“状态不错,不过......”维尔利顿了顿,想起那位孤身赴会的少年,想着他的对手是一位来路不明的军人,他就完全放不下心来——并非只是关心宁的生命安全,而是对军部这过分介入的态度感到不安。“利姐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的冲突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利姐的黑发已经不多了,夹在白发中间显得格外凄凉。她知道自己这位养子在说什么,也明白这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那些军部的家伙们,似乎把手伸得太近了一点,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暗中支持罗家或是与枪神教对峙的态度,而是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之下,正大光明的站出来找麻烦了。
虽然并不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他们枪神教,可冲突中他们缴获的那些军队自用的先进火器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军部似乎已经有了直接介入这双方冲突的意愿。
“真是意外,我也没想到军部会突然摆明态度把这本来隐晦的支持关系彻底暴露给人们看。”利姐抿着嘴,看样子是从这件事情里面找到了一些乐子,毕竟这样的暴露只会给军部带来负面影响,那她肯定是乐意见到的,但如果说是还要影响到山上的罗家,那她就有些恼火了......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将山上罗家给覆灭,相反的倘若罗家那两兄弟能明白一些道理和山下人们所希望的东西的话,那她一定会很乐意帮助罗家的,就像她年轻时那样,跟着那位老罗一起让这枪都变成大家都幸福快乐的地方。
虽然也没成功,但至少是比现在好。
利姐闷闷地想着,刚刚得之不易的乐子很快就被消磨干净,只剩下过去的种种遗憾。
扭头再环视周围一遭,利姐却是发现了这群休息的教徒中,有一位之前在武器店里见过的人,是那位正儿八经的修女——相比这群邪教和那背着霰弹枪的少年来说,影子在各方面都很正经官方了,毕竟有着修女证带在身上。
影子她正抱着那只橘猫,靠在大厅的椅子上歪着脑袋休息,闭着双眼呼吸很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利姐看着她那如鸦羽般压下的睫毛,看着她那令人惊叹的美貌,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曾经也拥有过的这种美好。时间真是折腾人,泯灭了些许美好留下了诸多遗憾。或许利姐还会因为自己将青春浪费给了那位固执的老罗而愤怒和伤心,但年龄越大她就越加释怀:有些男人就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追求,自己何必跟一位已经死去的男人继续较劲呢?
她还有两个孩子,虽然比之前那老罗更加不争气而且还喜欢窝里斗,但终归是她的孩子,打也怕打疼了,骂也怕骂重了。
“那孩子呢?”利姐又问道。
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维尔利抖了抖烟灰,很是疑惑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利姐,顺带着歪了歪脑袋。
他不确定自己这里对于利姐来说还有什么别的“孩子”,倘若真要说的话,这里其实都算这位老大姐的孩子。
都是她手下枪神教的信徒们。
“哪个?呵呵,就是让你心跳加快的那个……”
“……他?他,他自己一个人去办点私事了,当然,呃……可能也不算什么私事。”
对方是个军部的人,如果非要说的话还真不能随便算作宁自己的事,只不过对方似乎只是想要宁罢了,半字没有提及枪神教或是罗家。
“私事,吗?”
利姐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在这个地方,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脱开与大体的关系而被称为私事。
——
摇晃的血色小剑,后退的修女服少年。
凝重的军人,还有那无法止住流血的伤口。
越是僵持住,林彦就越是感到那挂坠的不凡——光是这短时间内无法用源能强行止住流血的伤口就足以证明。
每当他那源能试图覆盖在伤痕上,那伤口处似乎残留着什么东西就把他的源能吞噬干净,一点也不留。
恐怖的小玩意。
林彦甚至因此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跟宁死磕下去。说实话,他比梅什有脑子得多,而且也提前知道那东西的可怕之处。
宁没有急着拿这玩意做些什么,只是盯着这此刻显得格外妖异的挂坠,上面还沾染着些许林彦的血,在他眼里这些粘黏在上面还未来得及滑落的血液 ,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饿了啊……这点东西,可不能满足我啊!”
宁喃喃自语道,林彦皱着眉头听完了少年的这句话,再看向宁的脸——相比刚开始的冷漠无表情,现在的宁的样子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配上他那好似红宝石般的眼瞳,林彦很难保证自己看见的……是一名人类。
怪异的挂饰,怪异的少年。
林彦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又能给那份报道里面添上许多描述了。
“如果你真的想请我饱餐一顿的话,那就请把你的脖子伸过来吧,”宁那难看至极的笑容从嘴根慢慢张开,好似一条深渊在美丽的花园中间展开,“你那跳动的血脉,真是诱人且美丽啊!”
说罢,将挂饰反握。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宁速度和力度都比之前快上了不知多少,让林彦都有些反应不及。
在上面一层安静观察着这一切,并没有听从小姐命令跟上的泫绿此刻被宁那夸张且恶心的笑容给吓得不轻:她不明白一个漂亮的脸蛋上是该如何才能摆放出这样恐怖的笑容。
她也明白,小姐之前想要看到的一幕此刻正在上演,那些小把戏也无非是想见到一位血魔的暴动——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恶心的一幕。
呲……
宁只是换个了方向,没有真正向对方发起攻击,这也让林彦松了口气,至少不会来不及防御宁那的突然发难了,只不过……
他在干什么?
呲呲——
宁伸出舌头在这挂坠上轻轻舔了几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美味的召唤一般,在舌尖触及到上面时,炽热的体温从舌头传递出去竟是将那几滴血液给蒸发掉了!
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至少不会是一位真正的人类!
那异常的体内温度已经告诉了林彦自己的对手不再是之前那个“很像人类”的宁了。
“咦……真恶心。”
泫绿抖了抖身子,感觉到了一丝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