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认了，说枪确实是来自一名军人……他无非是想着靠着东西报仇，只不过却没搞清楚为什么别人如此随意地就交给了他这把武器。”
杜伟站在维尔利身后，把审问那两家伙的结果告知于主教。
无非？可他们也确实杀了人，扰乱了这里的安全……维尔利点燃香烟蹲在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他清楚地明白这两家伙的口供根本无法对军部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就是要上山，至于因为什么而上山根本不重要……
“该怎么处理这事？”杜伟俯身问道。
“……把他们放了吧。”维尔利沉默了许久才给出回答。
杀了，然后呢？这地方只要他们、罗家、还有那突然杀入的军队还在就永远不会安宁，除非一方重新独霸这枪都。
关起来？关哪里？罗家自己设立的监狱里面吗？要知道那地方恐怕是罗沁卓那两兄弟都不知道遗弃在枪都这片土地的什么地方了，那里现如今怕是连条老狗都关不住。
所以只能放了，关于这两人维尔利也没想着他们会有怎样的觉悟：他们只是想报仇，至于为什么非要杀了那位经营了许久餐馆的退伍军人……维尔利不清楚，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弄清楚。
“放了？”杜伟似乎有些不相信主教的回答，他这一米八九的肌肉壮汉用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维尔利，“可，可大家因为这两家伙整出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难不保他们就是军部的内奸放进这枪山上捣乱的呢……”
他情绪有些激动，毕竟这两位少年可是把他们营地看了个遍，如果真是军部的插在枪都的人，那放走岂不是给那群军人机会？
维尔利只是安静地抽烟，风卷散他那吊在烟头上的灰。在篝火旁，他嘴边的烟看上去格外暗淡，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熄或是突然燃尽一般。
“那么我们呢？我们冲上枪山就在一些人眼里不是捣乱了吗？”
维尔利轻声说道。
杜伟本想反驳什么却又即刻哽咽在了喉咙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本就不是一场能说服枪都所有人的战斗，自打枪神教创立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没有那么光明伟岸——干垮罗家，是的……在利姐眼里似乎只是想让那统治着这里的罗家重新换一个而已。
当时还没那么糟糕吧……毕竟曾经的老罗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至于把枪都当做自己的后花园随意撒野什么的，甚至于说——若不是有了枪神教这个在山下搅乱的东西，现在的罗家兄弟也不至于在过去的日子里对山下毫不留情地抹黑攻击，就像枪神教一开始对待他们一样。
“我们的目的本就没有所谓正义可言，只是在这里扎根久了，跟随的人变多了才在少数人面前显得格外正义……”
维尔利笑道，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枪神教没有资格去定罪。
此刻在枪都的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去定罪，因为这地方现在压根就没有被人所认可的掌权机构——枪神教也好，现在衰落的罗家也罢，还有那强行驻扎的军队也是，都是在这里进行争夺地盘的“邪恶”组织罢了，在完全解决之前，对于这件事谁都没有资格去决定，否则就会被其他的人给认作为就地称王。
到时候群起而攻之，枪神教恐怕也会顷刻间分崩离析，完全失去所谓的威信力。
“那他妈的，这里不就是能随便滥杀的地方了吗！”
杜伟愤怒地说道，维尔利只是瞥了他一眼，有些负责地回答：
“难道一开始不是吗？”
他们和罗家难道一开始没有互相滥杀吗？枪火波及到的无辜之人还少？
只是他们这些组织的声音够大，而那些分散的人们各自为自己发声而被瞬间盖过罢了。
“把他们放下山去，交给这山上的人和山下的人自己做决定吧……我们不能失去人们的支持，完全不能。”
维尔利轻叹一声，将燃尽的烟头杵灭在一旁的石砖上，起身向一旁的营地帐篷走去。
杜伟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而一直在他们旁边没有说话的其他源者也都是抬起头来看向杜伟，似乎是在等待这位领头之人的话语。
“你们……你们觉得主教那番话几分正确？”
他这般问道。
“九分。”李鼎说完便跟着维尔利的背影走去了。
“嗯，七分吧。虽然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主教应该先把那两小屁孩给关起来！”风善很是认真地回答，平日里她其实挺吊儿郎当的，不过此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认真地告知给了杜伟。
“倒不如说你跟他们其实差不多大……唉，只是说若要关他们其实也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主教其实也有让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的意思，不过我确实不放心，如果说他们真的是军部的人……”
杜伟又开始念叨了，风善秉承着“年轻人就不爱听唠叨”的原则给他翻了翻白眼，表示既然主教都这么决定了也不要想太多了。毕竟，现如今维尔利主教确确实实没有走错哪怕是一步，这足以证明他身为领导者是十分合格的了。
“知道太多不会累，想太多才会累啦！杜伟叔，我看啊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先去防御好军部那边吧……与其关心这些，不如问问那罗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风善的话也倒是提醒了杜伟，罗家之前放出信息说是要前来谈判，结果这都两天后了也没见他们罗家从那山顶上放个屁下来过。
夜还很长，教徒们大多已经进入营地开始了歇息，若不是刚刚有股奇怪的气息掠过此处朝着那山下散去，杜伟等源者也会跟着入眠了。
“你感觉到了吗？”
“我没睡，你认为呢？”
李鼎和杜伟对视了几下，倒是那最活跃的风善沉吟着看向远处——身为刚刚到达一觉境界的年轻源者她自然没有那种追踪源能的能力，但却有着女性的那种莫名第六感。
“我总觉得……我们不动手，也有人自主地去干掉那两家伙。”她突然开口说道，这让杜伟和李鼎都有些惊讶，“不，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在猜测，而刚刚那股气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去杀死被我们放走的那两位了。”
没有理由，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杜伟和李鼎面面相觑，本以为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推测，结果连风善她自己也没有啥根据也就当个乐子笑笑随后躺下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冲着他们这里来了，谁去杀了他们都行——他们不在乎也没办法去在乎。
风善有些凝重，那股子气息……她品味不出什么来，但绝非是他们枪神教已知的源者。
是罗家吗？
不太可能。
那是……军部？
如果是军部，她猜送他们下去还差不多怎么会想着去杀人。风善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想太多，也许是太累了吧产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也不一定，或许源能在体内流动时也会带来一些奇怪的影响。
这本该是神明的力量，而神下世界的生命突然拥有了它们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本性和思路。那些强大的力量很多时候都把源者的生命推向某一个极端，这也是源能带给他们的代价。
就如魔神撒坦尔给予宁那磅礴的魔能之后，这家伙也就随着那源能里蕴含的神性一样变得越来越冷漠——若不是有那双温暖的手……
——
“宁他，又走了么？”
影子轻声问道，生怕弄醒了一边熟睡的左真。
张刃点了点头，他怀里抱着的是那把被宁轰爆的“马克思佩恩”，这虽然不是什么值钱宝贝但对于宁和张刃来说却是一件珍贵的象征——象征着他们那之间还算美好的友谊。
所以当宁请求他找机会修好的时候，张刃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请求：不仅是为了宁，也为了这段莫名其妙来自于一场拜访的友谊。
当时宁他说：“谢谢。”
张刃有些拘谨，显然对于这家伙的“感谢”他一直都是当做一种奇迹：从翼城到这枪都，他似乎就没说过几句谢谢。
“啊你这……咱们什么关系啊！修个这个说什么谢谢，多见外……额，宁你为啥这样看着我？”
张刃看着那对血色漩涡，也不知对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是喜是怒，总之他有些谨慎地收回了刚刚的话但却被宁一把抱住：
“不，没什么。”
他轻声说道。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情罢了，对不起是让你有些……有些害怕吗？”
宁身上有股血腥味，这是他卸不掉的过去。本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魔，可他的怀抱却意外的温柔和可靠——就像张刃他的哥哥们那样，给予他继续奋斗下去继续狂奔下去的动力和情感养料。
随后他说自己有事便匆匆离开了营地，没有告诉张刃自己要去干什么，也没有叫醒那一对姐弟通知他暂时离开。总之，有了那一个看上去格外生硬但绝对真情实感的拥抱后，张刃也不会担心宁会突然抛弃他们而去——他很强大，所以能够承担起或是解决一些问题。
相信他，这或许就是宁的拥抱想要告诉张刃的。
“……二宁它也睡了吗？”
“在左真怀里呢。”
影子朝着张刃的目光看去，那只橘猫正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左真的怀里——小孩子睡着时的体温特别温暖，这也是为什么二宁会想着钻进左真的怀里吧？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伊心酱的演唱会大概也是举办不成了吧？”
到头来进入枪都什么也没做到，反而陷入了这些麻烦的斗争当中——影子轻叹，张刃也是苦笑着附和她的看法。
那场爆炸，还有暗流中的魔族……罗家，枪神教，以及突然进场的军部。
话又说回来，怎么他妈的哪里都有军部啊？
张刃恼怒地想着，一提起军部他就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想要释放：强行掳走他们张家的两位长子，还喜欢抢夺地盘，杀人放火可能还没少做……
联邦里早已被贪婪的人性腐蚀，但不得不说贪婪这方面最为厉害的还得是军部——与之相比，喜欢敛财的政府和控制群众的教会多少小巫见大巫了。
它就是要烧要抢要夺，即便是这本来就是联邦的土地，可它非要这完全跟着军部姓才行……
——
宁，一只手卡住这蓝眸少年的脖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跟自己好似一样的漠然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都说了我有事，为什么你们还要拿着一根破钢管再来威胁我一次？”
若是有记忆力的话，他们应该会想起来之前自己是怎样被眼前这漂亮的黑发“修女”给嘲笑的：一把没有子弹的手枪，拿来砸人都嫌没力气。
“对，对不起……但我们，我们真的很需要一点钱……”
他身边那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家伙就是之前称之为“里尔”的家伙，而他也就是“恩斯特”。
需要多少？
宁手上的动作松了松，大概是想起来曾经在那夜光城里，那些害怕自己的家伙们也喜欢从废墟里面钻出来找自己乞讨钱财——他向来是对此没有概念的，因为他在那里几乎拥有整个银行的储备量，而现在他就算是身上没多少钱也还是那个金钱观。
“你们让我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人，只不过他们没有你们这样勇敢，敢来抢劫我。”
松开手爪，恩斯特得以松开一口气好好呼吸呼吸，而当他转了转自己的电子手表准备抬头看宁的面貌时，却只有几张纸币扔在他脸前了：“我就这么点，拿了赶紧滚。”
宁的背影融入黑夜，那好几百的联邦货币就这样被他毫不在意地扔给了恩斯特他们。
他不在乎这群人杀没杀过人，也不在乎他们能做些什么——无关的人生与死都是那么的无所谓，这对于宁来讲或许只是一种随自己高兴的施舍罢了。
恩斯特没有感谢他，就像宁那样……
他看上去除了没有宁那般漂亮和强大外，似乎都跟宁一个德行。
“还不走的话，有些讨厌你们的家伙马上要提着刀枪来搞死你们了。”
宁的声音还在，随之便是一阵吵闹的声响，这让恩斯特不敢怠慢直接扛起刚刚被宁给弄昏迷的里尔，将纸币塞到裤腰带附近系好朝着路灯尽头跑去。
宁不在乎吗？他可能有时莫名地挺喜欢看着这些生命因为自己走上不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