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一些人来说很是紧迫,但在某个刚刚杀戮完的家伙来讲,除了有些副作用的头昏眼胀之外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城市会怎样。
强大的力量背后往往是巨大的代价,就如世界上没有免费且美味的午餐摆在你面前——它们总是在诱惑着你去品尝,而在短暂的享受之后可怕的痛苦便会接踵而至。
头有些昏沉沉的,宁靠在一边墙壁上有些乏力,之前靠着那股血气杀得有多爽快现在他就有多难受——那种饥渴本就是血脉里不可剥去的本能,在这浓郁的血腥味刺激下他很难把持住清醒的自我。
大概是害怕自己没压制住,宁在那对魔族少女面前也只是打了个照面什么也没说就自己离开了——也不是他装样子,只是担心自己有时候的莫名其妙。
他可以把那群来犯的魔族杀个干干净净,当然也可以转头不认人的把轻璇她们杀死:这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总是有股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
它说:“杀。”
杀?杀谁?亦或是说在哪里杀?
杀戮是一种残忍手段而不该是一种消遣活动,它该是有目的的去完成某事才会使用的,而不是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去索求从而满足自己的渴望。
它……又是谁?
偶尔宁会幻听到伐那家伙的喃喃细语,但那也大概只是一种幻听——可这道声音为什么会清楚到仿佛站在自己身边呼唤。
那声音炽热,好似昨夜那夹带着枪都掠过里满是火药气息的热风,从宁的左耳轻轻擦过抚摸他这张精致的面孔。
这种感觉,他似乎只在那印象不深的母亲身上体验过:那是一种独属于血魔的气息,一种……残暴的温柔?
宁一些被冲破血罩来到外面世界的列车所抛在那座城市里的该死的记忆开始浮现,就像时不时提醒自己查看手机短信的提示声,就算是自己已经离开夜光城许久,但那里的一切都会不停地轮转重复出现。
所以那些东西到底是回忆还是自己负罪的梦魇?
它好像仍在说着,那声音又顷刻间从那种割裂的温柔转而成为一种冷静到极点的沉默,它说:“保护好自己。”
偶尔看到那些教徒们,宁心里是会生出一种很难言语的好感——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在某处教堂里他被一位老人养大的缘故,她总是教会自己克制和冷静,总是教导他要保护好自己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很可怕。
有多可怕?会有大开杀戒的自己可怕吗?
宁抿着嘴,那力度让他不自主地咬裂了嘴唇,或许是他有些没有明白所谓的“危险和可怕”,这并不是一种来自于死亡的威胁:冷漠和孤独才会是宁这种家伙最可怕的对手。
谁都会惧怕你,谁都会远离你,谁都会知道你是个什么家伙——掩饰都不会永久,就像左真那孩子早就惧怕并厌恶宁一样,总会有人能够看清他的面目,也许明天也许就是今天……
这些所有的所有,才是让这个肆无忌惮到现在的家伙感到头昏脑胀的罪魁祸首。
渴望血液?不,他或许只是渴望像影子那样的人存在,越多越好,像影子那般安慰他崇拜他喜爱他……也在他嗜杀的时候劝说他阻止他。
喉咙逐渐干哑,宁已经忍受到了极点,他那双血眸本就猩红如血色漩涡般深邃,而此刻更是可怕得要命——那种致命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双眼,他感受着这条街上所有可能存在的生命气息……
于是那道声音它说:“你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是吗?
——
他母亲是位艳丽的女子,但艳丽并不代表着光鲜亮丽:在那绚烂的夜光城里,在璀璨夺目的灯光背后则是蔓延到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影子和暗。
她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像是被不知何处游来的风刮到这座城市小巷里的尘,无根无本,没有过去也没有名字。
不过这座城市并不在意这样的家伙出现,它在一切都没变得那么糟糕前是包容的——无论什么生物,也无论好坏对错,它不仅欢迎所有也包容着所有。
于是这样一位漂亮但却格外神秘的女子就在那夜光城里生活了下去:找了份调酒的工作,爱上了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生下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如同烈焰般骤然熄灭了她那绚丽且短暂的人生。
就如同她那双赤红的双眸一样燃烧,悄无声息地到来也悄无声息地离去。
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那位还未长大的孩子,他成了留着女子三分之一血脉的纪念品——至少,对于那个酗酒的父亲来说是这样的。
“我没钱养你,你他妈自己出去找活养自己……你看我干什么?我说了老子没钱!你饿了、渴了,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去,我当初可没答应把你生下来!”
醉醺醺的男人朝着男孩大吼大骂,仿佛眼前这位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是某个穿着破烂上门要饭的小乞丐。
男人是个酒鬼,每天除了出去偷鸡摸狗搞点小钱去喝酒外就没有别的追求和渴望——男孩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是怎样喜欢上这种人渣,被迫降临在这样的破碎的家庭里是男孩的不幸,他试着去反抗但都失败了。
“你要吃饭就找你妈去!你妈会调酒肯定也能赚钱!嗯……?你问我你妈去哪了?我怎么知道啊?老子某天早上起来就发现她不见了,妈的,晚上还没做呢就起床跑了!这混账女人搞什么鬼啊!”
男人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是脑子被酒精绑架了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区域能留给他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男孩肯定是知道自己母亲去哪了,不然他也不会站在这混账父亲面前低声下气地什么也不敢说。
母亲死了。
这样说有些突兀,但男孩不得不承认在那天夜里,睡梦里母亲抱着自己从脏乱的巷子走出爬上了一旁五楼的砖房顶层:她是年轻漂亮的,就算是生下了男孩也没有见到她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夜光城那永不熄灭的灯光仍在撕裂这片夜空,在天台上聪明早熟的男孩能清楚记得母亲那说的话语:“宝贝,在妈妈出生的地方可看不到这样绚烂的灯光……那里死沉如泥潭般的夜空是我离开那里的原因。”
“世界上有很多我想要去看,想要去见,也同样想要去拥有的事物——或许我并不是爱上那个混账家伙,我只是突然想要一个孩子便随便找了个人生下了你。原谅我孩子,妈妈不可能陪你长大,就像我的母亲也在我年幼之时离我而去那样,这是我们的悲剧,刻进我们背后那漫长且血腥的过去里的悲剧。”
“你会这样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有了一个漂亮的孩子,他有一双如同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眸和洁白如玉的皮肤,他会很聪明也会很努力吧?这里的光吸引我耗尽了本就珍贵的生命,但直到现在我也才明白……其实偶尔的黑,也同样吸引人不是吗?”
永夜让人感到窒息,而不夜却也同样让人痛苦。
夜光城如同夜空下最为明亮的烛光,她吸引着飞蛾们靠近它接触它然后在绚烂的光线里燃烧自己,直到死亡。
无论是人,还是魔。
是啊,无论是人渣还是酒鬼亦或是两者都是呢?
男孩看着那窗外仍在各种屏幕和探照灯上活跃的光芒,那喧闹的马路以及吵杂的人声,他开始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里的一切——即便是他的身后,是一具新鲜到血液还在流动的尸体,身上插着他生前最爱的的劣质啤酒的碎瓶。
这种感觉很好,自由且血腥的味道让男孩沉醉,就仿佛被母亲拥抱在她那残暴的温暖里,温馨的死亡正站在他的身后。
至此,他将出笼再无任何锁链可以限制着自己,包括这座埋葬了父母的城市……
昏昏沉沉,宁睁开了眼睛回到了这座尚且还算作安宁的夜空下的枪都,他好多了……虽然为了止渴他狠狠地喝了一位偶然路过的倒霉士兵。
总比钻进民居里祸害无辜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