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旋转木马很是无力地转动了些许角度，而在那满是灰尘和血液的木马上此刻正躺满了死尸。
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致命伤口，有的只是同样的红色眼眸……正常的眼白也跟着染成了可怕的血色，仿佛生前受尽了折磨。
“因为那泛滥的杀气而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那些人死在宁你这家伙手上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伐的声音是那么的独特，只有在它身边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时它才会像颗神明的心脏那般自说自话——也许是带着些许神圣的高昂，但也许是像是来自远方的传唤，这种独特的嗓音让伐的话语此刻像是沉默的利刃插进这夜光城沉默的尸体一样。
这是对死者的审判……于杀气的侵蚀之下而犯下的无边罪行也将会以神圣的死亡而终结。
即便他们所作所为并非本意。
“宁走后，本该是分走一大片杀气封印在他体内才是，为什么反而愈演愈烈了……这凡间世界一年多过去，夜光城里又还能剩下多少生命？”
只能听见那颗心脏迷幻的声音，在这儿童乐园的夜色里它没有变幻出任何人形模样，只是融入黑夜之中化作无形的存在。
这些沾染了大量杀气的尸体都快堆满自己的领地了，更何况那些并没有这么高含量的死尸——伐有些力不从心，本以为把这城市里绝大多数的杀气封进那少年的身体里能够让它有机会完全解决这里的问题。
可谁曾想，这些杀气并不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只是消化掉了少部分的杀戮之气，而剩下的更是如野蛮生长一般滋生了更大更浓郁的杀气。
若不是天上那位杀戮之神从中作梗——甚至于说它的野心正在不断地滋生变强。这里的杀气早就被伐给全部净化了……
周遭那昏暗的黑色随之扭曲了几分，神之心的愤怒正在让它仅存的神性影响这片被世界孤立的黑夜：
“为什么你仍执意染指这世界……若是你想要，何必真正意义上作为一名人类去生活，而不是现在以神明的角度去俯视？”
“至高意志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事到如今这般猖狂的你还未得到这法则的审判？”
伐颤动着，而它引导的黑也跟着抖动，像是一滩黑泥涂抹在天空上，随之震动。
可就算是至高意志失踪，但那神与凡间的法则屏障也没有完全消失，按常理说杀戮之神并没有直接穿透法则屏障干扰世界的力量，除非……
伐想起了很多，关于自己这颗心脏与杀戮之神的争吵，想起了自己被它粗暴地从体内扯出连带着它胸口的挂坠一起被杀戮之神砸向法则屏障坠落人间。
也想起来自己的一己私心将那挂坠送给宁，更是想起了自己暗中将杀气顺着挂饰封印进那孩子的体内……
该死，我到底做了什么？！
而那家伙，又怎会是因为一时的暴怒而将身为神心的我坠向地面呢？
薄弱的神性让伐能够通过法则屏障，可那杀戮之神却聪明的把那挂饰一起连带着扔下了凡间。
“他妈的……原来那挂坠不只是你的爱物，你甚至把自己的神祗本源也一起附在了那上面啊！”
所谓神祗本源，便是至高意志创造神祗时依据的存在——风神的本源便是风，而水神依据的便是水，像杀戮之神这样的存在那便是这世界诞生时的第一次杀意……
当智慧生命的出现时，当它面对某一种生命产生那无可遏制的杀意时，杀戮之神的本源也跟着那前所未有的意向而诞生了。
我早该想到你这家伙根本没有那么情绪化的易怒……
可如今伐并不能离开这夜光城将宁身上的挂饰收回——一旦没有了神心的支撑，血色大罩倾然倒塌，随后的便是属于杀戮之神的杀气席卷整个世界。
到时候没有任何生命能够抵挡这杀气的侵蚀——属于神明的力量只需要轻轻触碰就足以毁灭凡间的廉价生命。
它不能……不能离开这里，而杀气已经不是伐能够痴心妄想完全净化的程度了——它也许永远不能离开这里，除非这个世界被至高意志抛弃，抹去了所有生命重新选择它的乐园……
“宁，神也是会犯错的——更何况我这种并不完整只是残缺的神……杀戮之神它想依靠你降临这世间，它并不爱你，”伐轻声说道，它试图用自己薄弱的神性去联通宁的方位，“因为你并非它的信徒——你要知道，若不是信徒，为何杀戮之神会赐予你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是极具代价的强大，若是你在泛滥地使用杀戮之神的力量，那就请你快些放下吧。
它跟撒坦尔之间最大的不同便是：魔神是真的宠爱你，而并非想利用你！
——
撤离？而且……而且没有任何军事行动意外终止的补偿？
开什么玩笑？大半个隶属于第四军部的第三集团军出动，甚至暗中调动了三台薇薇安机甲，更何况如今有一台已经因为“激烈的军事冲突”而彻底报废了，结果现在山上那几位指挥官却说无条件撤退？
“但那晚的魔能……”身边的副官看上去比这次行动的长官要成熟得多，但他似乎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没有任何补偿的终止，本就是冲着报酬而来的人们多多少少有些无法接受。
第四军部麾下的第三集团军是出了名的军纪涣散以及性格恶劣，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会在利益的诱惑下接受如此离谱的行动要求了。
八百人，每人两倍的结算价钱……就算是军部下属的正规军队，但面对这样的诱惑也都会跟那些佣兵或是赏金猎人一般不择手段了。
“奇拉比长官……一位自称是伊心小姐经纪人的奇怪家伙在外面。”
奇拉比还在跟副官讨论着这件事情，而驻地外的卫兵告知他们有人来访。
伊心小姐的……经纪人？谁？
也许后面一词有些陌生，但伊心小姐他们还是知道些许的——当今联邦里没有签约任何大牌娱乐公司的个人偶像，炙手可热的歌姬，基本上是个联邦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她背后原来还有经纪人的吗？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像伊心这样的网上走红随后出道当偶像的女生背后都是家里人在帮忙打理。
“搜下身让他进来吧。”
奇拉比也是好奇，闲在山下什么都不能做，而如今又要他们快些撤离，像他这样出身第三集团军的小流氓多少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过当他们房间走进来一个发型诡异的“妖艳之人”时，奇拉比顿时后悔了。
能请这位潮流人士先出去吗？他身上呛人的香水味恶心到我了……
奇拉比捏着鼻子有些不满地说道，对方也当是没听到他这无礼地发言，自顾自地询问起来：
“能够帮我一个忙吗？”
“……如果需要佣兵或是赏金猎人，请上他们运营的联络网站去找，这里好说歹说也是正规军，请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奇拉比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位怪人，很难不怀疑这家伙是来这里捣乱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是伊心的经纪人，更何况这家伙上来就要请他们军队帮忙。
可那家伙仍旧没有理会奇拉比的拒绝，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只能请你们向那山上进行轰炸——安妮·薇薇安！那可怕的东西一定能够杀死她的对吧？！”
他瞪大眼睛，只是死死地看着奇拉比这位年轻的长官，而对方则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管你是要杀死谁，我们第三集团军即将遵从指令撤离，没有这个心思听你这个疯子在这里发颠——卫兵，把他赶出去！”
完全没了兴致，本以为能认识什么人物，可是想自称是伊心经纪人的家伙如此疯癫？
对方仍旧不死心，他挣扎着想要脱出卫兵的钳制，他低声嘶吼道：
“我给你们钱！我所有的钱，我从伊心出道以来自己从中牟利的钱全部都给你们！”
他的话让奇拉比皱了皱眉，但也伸手挥了挥示意卫兵松开他：
“多少？”
“你们……你们要多少？”
“起码得是近九百万吧？那剩下的两台薇薇安的维护费和大伙的行动费可不便宜……”
“我给你们一千万！今晚……对，就是今晚把那座枪山给夷为平地！”
奇拉比和他的副官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他们一开始可没说要把整座枪山给轰平哦？
那么请问这位先生，你真的能拿出这笔钱来吗？
“这里……这里是我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
他向桌上拍出好几张色彩艳丽的卡片，奇拉比瞥了几眼确实不错，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存款但能拿出这几张如此高等级客户级别的银行卡，这家伙确实不一般。
“那……你说的那个她，是谁呢？”
奇拉比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他也在思考利弊，虽说一千万他仍在犹豫但如果只是向那山上打几炮就能拿着跑的话其实也不错。
只是这家伙要杀死的对象是……
“伊心。”
“抱歉，请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奇拉比松了口气摆了摆手：杀了伊心？你在开什么玩笑？
一千万就能断送大家以后的前途？你要知道杀多少无名的生命其实最后都能用上头来顶——无非是错误的军事行动，到时候军部赔款也就蒙混过去……
可你说要杀死如今联邦最为闪耀的偶像歌姬？
你怎么不让我们去杀死最高决策会里那几位老不死的？然后把你送进去坐个位置？
见到对方如此果断地拒绝，艾莉也沉默了片刻，他那许久没有合上的双目很是无力地垂下眼睑。
为什么……那孩子能如此幸运地活到现在？
为什么你这试图脱离我控制的家伙能够如此受欢迎？
明明，明明是我的存在才让名叫伊心的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和身份！
可为什么人们只是承认你的才华，却从未了解过伊心背后那个更加聪明厉害的经纪人？
“两千万。”艾莉叹了口气，很是沉闷地说道。
“除非山上没有任何明星或是地位显赫的人物，八百万我们就能给你把枪山给平了——但现在不能，我们不会如此愚蠢地接受你的请求，请你离开这里吧。”
奇拉比轻轻地摇头，他再愚蠢也不会蠢到去杀死伊心……没有任何借口和理由来脱罪的行为都是极度愚昧的。
卫兵伸手将艾莉拉出了军营，他就算是想要继续加价也没有办法说动那位年轻军官了。
钱可不是万能的，艾莉能够说动林彦和那群可悲的魔族杀手，而如今却说不动这样一群顽劣的士兵了。
“不过你其实不用太难过，”一直押着他的卫兵将艾莉一路运到了驻地外很远的地方，他的突然开口让这位经纪人一愣，“奇拉比长官管辖的士兵其实只有营地附近的八百三十人，而运输并具有薇薇安操作权限的士兵则是独立的一百五十人——除开死去的那五十二名士兵，如今剩下的两台薇薇安机甲里还剩下九十八名。”
“你的意思是……”艾莉有些意外地问道。
“如果事情能成，一千万……一分钱不少的交到我们五十三名手里，额外给我二十万介绍费如何？”
卫兵有些苦闷地向他说道，他似乎并没有把奇拉比的话听进耳朵里，而是单独带着艾莉出来商量到。
他说他需要钱，这次行动他之所以参加便是为了给他那嗜赌的弟弟还完赌债——可突然的行动终止伴随着报酬的取消，这让包括他在内许多底层士兵无法接受。
“我们为什么要参与这次操蛋的垃圾行动？为什么他们只能叫来八百来号人到这里？”
卫兵无奈地说着，掏出一根烟点燃。
“因为经费不够他们继续号召更多的人来参与这次愚蠢的行动了，我们这些到场的家伙无非就是为了那笔来自军部的官方补助——而如今，我们似乎只能从你这样的非法途径得到补偿了。”
他弟弟的双手若是想要留下来，他就必须凑齐接近四十万的钱，如今他似乎也只能靠着艾莉这一请求来完成了。
“你……你真的能说动那群操作薇薇安的士兵？”
“只是开一炮的事情，我想他们不会拒绝如此丰厚的报酬……”
卫兵将没抽几口的香烟杵灭在一旁街区的烂泥墙上，不做声色地让艾莉去那边随便一台薇薇安机甲那里等着，等到他换岗下班之后便会前去找他。
为了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钱其实是万能的，那得看你找没找对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