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照亮房间的刹那，洁白的墙壁上倒映出了三道漆黑的人影，除α与露娜外，屋中就再无第三人！
那人影，是从阳台外映射而来的。
“轰隆！——”
雷声炸响，伴随着惨白的光，两人清楚的看到，一道被雷光扭曲的厉害的朦胧黑影在被窗帘遮住的阳台窗后，阳台的锁在内部，但黑影却对着前方伸出了手。
“…………”
α美眸微凝，她微微摆了摆手，阻止了要连同阳台一起轰掉的露娜，同时轻灵的挪动脚步，悄声从刀架上摘下三彻紧握在手中。
露娜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姐姐，默默收敛了身旁若潮涌般的赤雷，但一把花纹复古华美的血红晶体左轮，却在不知何时被她握在了手中，泛着幽幽的光。
这把枪，在唐言手里，曾经配合着曼陀罗华轰平过半座大山！
“咔哒——”
一声脆响，阳台的门，被诡异的从外打开了。
但门外黑影却没有推门而入，似是察觉到了屋内那早已经粘稠似浆般的沉寂与杀意，竟是缓缓垂下了手。
α与露娜紧盯着那道诡异黑影，不知为何，她们能从那道黑影上，感受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使如今的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唉——”
窗外的黑影突然叹了口气。
这仿佛来着亘古的叹息，却带着丝丝无奈，而听见这叹息的同时，一份亲切感油然而生，屋内的两人也同样放松了警惕。
“哥哥找到这里来了。”
露娜轻巧的跃下椅子，笑吟吟的走到α身边，雪白的马尾随着她少见的，一蹦一跳的动作微微晃荡，眸中隐见点点星光，面对外界时那寒冰冻土般的表情在此刻化开，小嘴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琼鼻微翘，似是在不满唐言来的太晚，这位美丽精致若人偶般的升格者首领，竟微微撅起了嘴，煞是可爱。
相对于露娜的欣喜，α则显得有些慌乱，忙将三彻收入鞘中，空出的双手突然觉得无处安放，异色的双眸眸光闪闪，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无意间亦是将手腕上的手链晃得叮叮作响。
见姐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露娜翻了个白眼，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迈着轻巧的步子扬手拉开窗帘。
“哗啦——”
随着露娜的动作，窗帘扬起的瞬间，但阳台外，却不见有人！
空空荡荡的阳台，可以清楚的欣赏屋檐外的暴雨，但那个本应该出现在门外的人，却不知所踪，原是在露娜扬起窗帘的瞬间，那道黑影便一阵扭曲，而后消失见。
“轰隆！——”
“…………”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两人呆呆的看着阳台，突然间，α只觉得身边一阵微风拂过，而露娜，在反应过来时，却已被一道黑影搂进了怀里，轻轻的捂住了双耳。
露娜愣了片刻，在怀中缓缓转身，微笑着轻轻摘下黑影的兜帽，同时捂住了他的耳朵。
“露娜？”
“哥哥，露娜已经不怕了哦。”
唐言自暴雨中来，身上却未沾湿一点，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捂着自己耳朵的露娜，这才忽然明白过来，是自己太过着急，竟是忘了眼前这雪一般的小女孩，早已在这废墟般世界的背弃与磨砺中成长，足够独当一面了……
不在害怕雷声，不再弱小，却还是那么懂事。
唐言盯着露娜看了许久，璀璨星眸中浮现出一抹追忆与叹惋，但更多的却是温柔，他揉了揉露娜的小脑袋。
“露娜长大了啊。”
“是啊，终于可以帮到哥哥了。”
露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藕臂勾紧了唐言的脖子，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所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早着呢，等该做的都做完了，大概会回来吧。”
唐言笑了笑，缓缓起身，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只手，露娜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躺在唐言臂弯中被他带着走，但却可以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虽然那长长的马尾有些挡视野就是了。
“嘁，就知道哥哥舍不得在伊甸的姐姐。”
露娜在唐言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让他一阵汗颜。
这小家伙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唐言突然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小瞧露娜了。
选择无视露娜的吐槽，唐言转身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α笑了笑，同时略带遗憾的看了看窗外的雷雨。
“本来是想带着你们出去逛逛的来着，没想到雨会下的这么大。”
“出去？去哪？”
α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只要你们高兴，去伊甸也无所谓，只要不把它拆了就是。”
唐言耸了耸肩，随意走到床沿坐下:
“不过现在这天气，怕是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唔……”
α同样看了看外面的雷雨，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你现在呢，准备干嘛，回去吗？”
她有些有些紧张的看着唐言，玫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楚楚，着实动人 。
“我倒是不急着回去，反正也没有什么任务，在这里待着似乎也不错。”
唐言看着α，随手敲了敲在自己暗袋里乱掏的露娜的额头，笑着道:
“怎么？不欢迎？”
“不是的……随时欢迎。”
α报以微笑，同时捧着书走到了唐言的身旁缓缓坐下，她看着唐言空荡荡的左袖，有些出神。
唐言自然知道α在想什么，只是柔声道:
“别想那么多，不怪你。”
“你这算是老好人吗。”
α罕见的开了句玩笑，旋即自然的靠在唐言身边，翘着腿翻起了书。
“露娜你到底在翻什么啊。”
唐言看了看被露娜扔的满地都是的细针短刺等暗器，显得有些无奈。
“谁让哥哥你衣服里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找到了。”
露娜不满的把手里的所谓“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意丢在地上，说的好像都是唐言的错一样，最后终于从其中一个暗袋里摸出了一支翠绿的竹笛。
竹笛被唐言保养的极好，泛着温润的如玉一般的光泽，露娜将笛子掂在指尖轻灵的转了几圈，最后轻轻的搁在唇边。
“露娜，你什么时候学的……”
唐言有些意外，但他显然忽略了什么。
果不其然，露娜翻了翻白眼，道:
“哥哥你给雨淋傻了啊，我是构造体，这种东西数据录入不就结了。”
“…………”
唐言突的一愣，是啊，若非露娜额头上那螺旋的逆元装置与关节处的改造痕迹，谁又能想到，这乖巧懂事的精致若人偶的小女孩，会是一位构造体呢……
“可是你除了把加百列做的笛子捏烂好像也没有什么长进。”
α抬了抬眼，悠悠说道，使得唐言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笛子。
“那！…那是加百列做的根本吹不响！再说姐姐你不也是一样！”
被戳穿的露娜顿时坐不住了，她鼓着腮帮子不安分的在唐言臂弯里摆着胳膊，将α的话统统驳回。
“连露西亚你也……”
唐言突然觉得自己的笛子有些不妙，他抬了抬眉头，用意料之外的眼神看着α，只差把胡闹二字脱口而出。
“那！……那是加百列做的笛子有问题，还有，我现在——”
察觉到唐言的目光，α翻书的动作明显一顿，白皙的脸颊上掠过一抹红霞，又很快平复，而且似乎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和露娜达成了一致。
她顿了顿，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唐言，一字一顿道:
“我现在，是α，不是露西亚。”
见她如此在意称谓，唐言沉默片刻，缓缓道:
“…………你就是你，无论名称如何，个体的存在谁都无法代替。”
关于两个露西亚的话题，永远是沉重的，唐言并不想过多思考，而是把目光转向露娜。
“露娜，你要是在用力点，笛膜就要被吹破了。”
唐言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些好奇她们那所谓的数据录入到底录入了啥，连拿都能拿反。
“唔呃……小师弟拿回来的书上明明是这么写的啊……为什么吹不响呢。”
露娜皱着眉头，不信邪的竖起竹笛，鼓起腮帮子对着另一端乱吹一通，却还是不见一点反应，最后有些失落的把笛子还给了一脸懵的唐言。
“哈？小师弟？”
“嗯，是啊，姐姐捡回来的，喏，他的刀还在那呢，等等，我去找找书。”
露娜随便指了指墙角，就从唐言的大腿上跳了下来，跑到书桌前在抽屉里开始乱翻一通。
趁着露娜找东西的功夫，唐言一脸古怪的对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看书的α问道:
“你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回来啊……”
“啊，你说小澈吗？他喝醉了，在我巡逻的时候和我打了一架，然后就顺手捡回来了。”
α连头都没抬，只是淡定的翻着书页，似乎真的只是捡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
“怎么了？”
“你是怎么确定他的身份的……”
唐言记得自己应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才是，α和露娜是怎么知道的的？而且似乎还挺熟？
“他先认出我的。”
“你们应该没见过面才是啊。”
唐言更疑惑了。
“是他先叫我……叫我……”
本来α向直接告诉唐言澈叫她师娘来着的，但一想到对那个词的定义，α就忍不住俏脸发烫，语气都弱了不少，她微微抬眼，透过发丝瞥了一眼唐言的面庞，眸光又忽的落下，搞得唐言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叫你什么啊。”唐言一脸茫然的看着α。
“叫我…师娘……”
“哈？什么？”
也不知是太小声还是怎的，唐言似没听见一般又问了句，α只好红着小脸，又咬着嘴唇在唐言耳边重复了一遍。
“………………”
这回轮到唐言沉默了。
这臭小子随便给自己认了个师娘？
他看了看α，发现α也正透过额前的刘海悄悄的看着他。
嗯，算那小子品味不错……
唐言不自觉如此想到。
α微微抬首，精致的面庞一览无余，平日遮盖住左眼的雪白刘海也被撩到了一旁，露出异色的左眸:
“很难看吧，这样的眼睛。”
唐言凝视着她美丽的异色瞳，笑道:
“你这人以前虽然傻了点，但可没有这么不自信啊。”
“以前是人类，但现在我是构造体，还有我不傻。”
“没差。”
“以前的身体是生物体，但现在却是由无机物构成的躯体。”
α很认真的说道。
唐言仍旧笑笑的，似乎他总能回答她所有的问题，又或者是指正任何错误:
“只要有感情，能思考，有独立意识，就是生物。”
“…………”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果然，很难看吧。”
α把书放在膝盖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唐言轻轻的将α的头发撩开，微笑道:
“不会啊，很漂亮。”
“唐，你以前不会骗我的。”
“以后也不会，所以别妄自菲薄啊。”
似乎想让α更自信些，唐言也学着她，撩开了自己同样死死遮住左眼的灰发，而α这才发现，唐言的左眸，居然是一抹纯净无暇却诡异的深紫。
一边是瀚海般的湛蓝，而另一边则是极净的紫嫣，双瞳的颜色与过去α记忆中死寂的淡灰都相去甚远，而且都是被比病毒更为诡异的能量侵蚀的结果。
“这样的眼睛，总比你的要奇怪的多吧。”
“但它们很好看。”
α从来都觉得，唐言的眼睛很好看，但她却更想了解深藏在那双星眸中的故事。
“所以你也很好看。”
唐言放下头发，慢慢伸出手，揉了揉α的脑袋，两人抛却阵营、身份，α就像露娜那样，侧着脑袋靠在了唐言的怀中。
冰冷，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可靠，坚实的安全感……
原来是这种感觉。
α如此想到。
…………
“哥哥，找到了……姐姐，那是我的位置！”
α才靠着没多久，露娜就捧着一本边缘微微发黄的无封面纸质书转过身来，这种东西在病毒爆发后就十分少见了，但露娜此时却随手把它一丢，向着专属于她的“位置”扑了过去。
“…………”
α见露娜扑来，才慢悠悠的起来，依旧靠在唐言旁边看着书，而唐言却是一个扭身反手接住了被露娜丢出去的泛黄的老旧书本，随手开始翻了起来，可也正是这么一躲，露娜扑了个空，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唔……”
“嘶……露娜你咬我做什么。”
唐言正翻着书页，突然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随后越来越剧烈，他微微侧目，发现露娜正出气似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而且越咬越用力了。
要是普通人类，这一块肉怕是已经没了吧……
“呜呜呜呜…呜呜！”
算了听不清露娜到底说些啥，就只能隐隐辨明活该二字，唐言也懒得把她抓下来，只是继续翻着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噗嗤……”
唐言翻着翻着，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露娜惊异的抬起小脸看着他。
哥哥被咬傻了？
α同样凑过脑袋，细细盯着旧书，甚至还把唐言的笛子掏了出来做对比，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照着这么吹，能出声才有鬼了，这是箫的吹法啊。”
唐言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有点可怜那位叫加百列的家伙了。
“啊？小师弟说这个是笛子啊。”
露娜歪了歪脑袋。
“…………”
唐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凝固。
“唐你怎么不说话了？”
唐言尴尬的眨了眨眼，想到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好像是我以前告诉他这个是笛子的来着……”
“呃……”
α与露娜交换了一下眼神，原来哥哥真的会骗人……
“咳咳！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想学的话下次我教，话说那臭小子呢？”
唐言随手把书丢了出去，试图转移话题，他瞥见了墙角的银色太刀，终于发现自己来了那么久连自己那便宜徒弟的影子都没见着。
“刚才我让小师弟洗毛巾去了，现在估计在房间吧。”
“洗毛巾？”
露娜趴在唐言背上漫不经心的玩着他的头发，道:
“嗯，其实小师弟不去做个杀手，当一个管家也挺不错的。”
那你家的管家手底下还有近百个各自身怀绝技的刀斧手随时听命？……
“彭！——”
唐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也几乎是在同时，唐言的手中就多出了一把匕首，起身一步挡在了两人身前。
可两人却动也不动，α甚至还在慢悠悠的看书。
“没事的，就是外面两个家伙又因为无聊的原因打起来了而已。”
露娜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罗兰其实一直都很冷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澈总是能把他的怒火点燃引爆。
“啧……赶快的让他们停下来，该说正事了。”
唐言瞥了眼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已经渐暗，他差点把来这里的目的给忘了。
“罗兰你让开，我要进去！”
“不会让你随便打扰小姐们休息的！”
“我就去拿个刀！让开你这没眼白的家伙！”
“不可能！黄毛小子！”
…………
果然是无聊的理由。
“彭！——”
“咔嚓！——”
正在露娜准备出去让他们闭嘴的时候，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直接砸破了厚重的木门飞了进来，朝着三人直冲而去，唐言赶忙将一旁的两只摁倒，下一刹，唐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后脑勺飞了过去，还顺带着将阳台的玻璃砸了个稀烂。
空气突然间变得沉寂。
大门外，澈还保持着丢出东西的姿势，而正对大门的楼梯扶手已经不翼而飞，罗兰拦截的动作也僵在原地。
“呼……没事吧？”
确认不会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砸过来，唐言才缓缓起身，伸出手拉起α与露娜。
“没事。”
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冷漠的看着化作石雕的两人。
“罗兰，你最好解释一下。”
露娜松开牵着唐言的小手，原本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无情无神，唐言可以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能量正在汇集，而周围的帕弥什也如同受到牵引般朝着露娜涌去，最后化作环绕在她身边的犹如赤蟒般暴动的赤雷。
实力还不错。
唐言挑了挑眉头，本来他还真打算让澈留下来给她当管家，为她出谋划策与伊甸抗衡的来着，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
“露娜小姐……请问您身旁的是？”
罗兰没有回答露娜的问题，反而警惕的盯着唐言，猩红色的瞳仁折射出一抹隐晦的寒光，同时也在不解，升格者的基地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悄然潜入了？
然而在下一瞬，然他更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你在管我做事？”
露娜的神情更加冷漠了，但这坚冰表情下却是汹涌的怒气。但在翻涌流淌在露娜周身的赤色雷蟒几乎都要冲出去的瞬间，却被唐言徒手捏住了一端，然后掐碎成了满天繁星般的鲜红光点。
“哥哥？！”
露娜的攻击被强行打断，她不满的看向唐言，提起脚不轻不重的踹在了唐言的小腿上，而唐言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作为领导者，武力不是唯一，有的时候对下属的掌控完全可以依靠别的手段，这一点你还要慢慢学习啊。”
“唔……知道了。”
露娜乖乖的点头。
这幅场面，无论如何都是一位兄长在教导妹妹的场景，但却在罗兰的意识海中翻起万丈狂澜。
自从升格者成立之初，他就偶尔听露娜提起过自己还是人类时除了姐姐外，还有一个对她们极好的哥哥，今天会在这里见到，更没想到露娜小姐的哥哥居然有这份恐怖的实力……
那道赤色雷蟒所蕴含的威力，就算没有亲身体会，他也能感受到其中躁动的帕弥什的力量，可居然就这么被他像捏烟灰一样给捏成了光点。
这是一个可以操控帕弥什的人类！
罗兰很快意识到了这骇人的事实，病毒逼得人类躲上太空，又或者是在少有它踪迹的地方苟延残喘，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能随意将它玩弄于股掌之中。
“行了，露娜，找个地方说正事吧，完事我也该回去了。”
“教堂楼下有祷告的地方，就在那里吧。”
说罢，露娜意示罗兰跟上，率先走了下，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的这久别的师徒二人与α。
澈静静的看着唐言，什么话也都没说，倒像是在等唐言先开口，但其实，见他微红的眼眶，就知道他是怕自己哭出声来。
唐言也收敛了脸上温润的笑，同样的面无表情。
“咚！”
最后，在唐言的注视下澈一拂白袍，缓缓的单膝跪下，对着唐言抱拳行一个大礼。
这礼，是当初未行的拜师礼，也是在即将远别时跪谢师恩。
“起来！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下跪！”
“………………”
面对唐言的呵斥，澈却不为所动。
“蠢货！”
唐言的语气极其严厉，他淡淡瞥了澈一眼，而后径自向前走去，似乎他爱起来不起来，都与他无关。
看着唐言越过自己的背影，澈一脸苦涩，但在他走到楼梯中间时，终是说道:
“师父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徒弟吗！”
他紧张的盯着唐言的背影，希望他能停下，至少给自己一句话的时间。
“蠢货。”
唐言又似是自言自语了句:
“怎么我带出来的都是二愣子……”
而后连停也不停，直径向下走去。
“师姐……师父是什么意思？”
澈楞楞回头问α，却发现一只漆黑的靴底正对着自己的脸，随后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
“你这个蠢货自己问他去，我送你一程。”
果然，被打扰的α还气在头上，连做事方式都比以往直接了。
“砰！——”
“呜哇！”
一声惨叫，然后唐言就看见一坨白色的东西从自己身边滚了下去……
α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走到唐言身边，对着他眨了眨眼，两人并肩越过刚刚从楼梯滚下来的澈，向着露娜说的地方走去。
两人走到教堂时，罗兰与加百列已经恭敬的单膝跪在了露娜的面前的台阶下，而露娜，正斜倚在一个漆黑王座的扶手上，王座所在的地方，是过去摆放神像的位置。
α几步跨上台阶，扶着刀鞘站在露娜的身边，此时的露娜，在房间时那笑容已然不见，周身微微荡漾着上位者的气势让唐言都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澈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他的身形隐匿在角落的黑暗之中，全是的气息已然遮蔽，就像一座白色的雕塑，而唐言亦能感知到有一种危险的气息随着他微不可察的呼吸在他的四周游走。
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唐言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右手放在胸口，微笑着对着露娜弯腰行了一个西式礼仪，随后道明来意:
“露娜，哥哥这次来，其实有一个想法，无论这个世界最后到底归谁所有，那些东西，我们必然不能让它们太过猖獗。”
唐言顿了顿，接着道:
“光凭我一个人，去一个一个的处理很吃力，也不太现实，我也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人类或者是升格者一方的未来卖命，但这些东西也关乎到我自己，所以，虽然有些自私，我还是想请升格者，以同盟的身份，参与将来的所有讨伐。”
露娜自然知道，唐言口中的那些东西，指的到底是什么，她向前倾了倾身子，支起一只手撑住下巴，道:
“既然是哥哥的要求，本来我不应该拒绝的，但是升格者才成立不久，我不觉得我可以相信伊甸那一帮卑鄙的人类会不在背后动什么手脚。”
露娜不会信任人类，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
“我知道，所以，我是以个人的名义，向你提出的请求。”
“但是现在——”
露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哥哥还是伊甸的指挥官，说不定就会对伊甸偏心呢？。”
果然，露娜依旧想着把唐言从伊甸捞过来。
几乎是在露娜说完的瞬间，唐言就感觉到有三道目光死死的锁定了自己，毕竟伊甸的人出现在敌对阵营，不让人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唐言摇摇头:
“我没必要那么做。”
“谁知道呢？”露娜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对着唐言狡黠的笑了笑。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亲爱的妹妹。”
唐言就算准了露娜会打什么如意小算盘，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待着露娜抛出筹码。
但这份筹码，却出人意料的大——
“所以如果哥哥同样是升格者的指挥官呢。”
露娜的身旁，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你们应该不在相信指挥官这种东西了吧？”
“但是我相信你。”
一直沉默的α终于缓缓的走下了台阶，走到了唐言面前，仰着脸看着他，说道:
“要是厌倦了伊甸的过家家，你随时可以回来。”
“………………”
唐言苦笑着看着露娜与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是心甘情愿走进露娜的小圈套，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走向。
“指挥官？”
α改变了对唐言的称呼，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这个词，突然变得格外沉重。
之后的谈话氛围显得有些沉闷，但露娜终究是答应了唐言的提议，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
在唐言离开后，露娜小手一挥，解散了众人，加百列默默的扛起材料，去修补破损的扶手与大门，而罗兰，却缓缓的走到了一个地下室里。
昏暗的地下室，橘黄的灯泡闪着微弱的光，电能明显不是很充裕，而且绝大部分都供给给了地下室中的各种容器与机器，保证它们的正常运转。
在罗兰的面前，无数的晶体管子连着一具娇小的躯体，她的胸口，有一道竖着的诡异弧形伤疤冒着诡谲的蓝光，在她的四周，众多身形相似的身影，在培养罐中隐没。
察觉到了罗兰的到来，她微微睁开的眼睛，瞳仁也同样的猩红，微微开口，声音却是那么的沙哑:
“罗兰……让我出去…我需要更多……”
“不要着急提法，我们现在对你伤口上的能量残余还束手无策，你现在能为露娜小姐效忠的唯一方式，就是在这里提供源源不断的复体。”
罗兰转了转血色的瞳仁，道:
“如果你口中的守夜人真的那么怪物，那么对付他的，也只能是怪物——”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更加诡异了:
“你上次，只差一点，就能带回你指挥官的遗体，让他成为异构体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吧。”
听见罗兰提起自己的指挥官，提法黯淡的双眸中忽的掠过一抹光华，旋即被无尽的仇恨所吞没:
“我要…报仇，给我力量！”
她突然抬起头盯着罗兰，身上的晶体管一阵抖动，她用沙哑的声音，用渴求的语气，用她对这个世界，对守夜人的仇恨，用对自己指挥官的爱，用抛却一切后的挣扎，来追求足以进行所谓复仇的力量。
罗兰笑的愈发诡异了。
“如果你愿意为露娜小姐，为了我们神圣的理念奉献一切，那么得到力量……只需要一点点代价……”
既然要重新开启这个世界，那么对禁忌的探索，升格者就不会停止。
………………
在一座无名小城中，唐言斜倚在一座大楼的避雷针上，目光凝视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一抹白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师父，我……”
“我知道。”
澈方想说些什么，却被唐言挥手打断，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
“你多少也察觉到了，自己不是完全的人类了吧。”
澈不开口，只是低着头，喉结上下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
“你还没放下，你成立了自己的势力，你想考自己去触碰已经意识到的，禁忌的门扉——。”
唐言顿了顿，继续道:
“以及，那无聊的复仇。”
许是被唐言猜中了心声，澈的眼眸微微颤栗，他抬起脸，看着唐言:
“师父，我必须知道关于我父母的一切，我必须为他们在那些家伙面前证明！”
他苦笑着接着道:
“所以师父，对不起，我做不到你所说的彻悟，辜负了你给我的名字，我这次来，是向您道别的……”
可回应他，并非意料中严厉的斥责，而是唐言抛来的东西，澈下意识的接住，发现那是一小壶保存完好的酒。
“师父？”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你说废话。”
澈沉默片刻，拔掉塞子将酒液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却品不出什么滋味，能想到，感受到的，只有一阵阵的苦，好像自己喝的不是什么好酒，而是黄连汁，黄泉水一般。
“嗒嗒……”
泪水沾湿衣袍，澈将那空壶丢下高楼，带着哭腔道:
“师父……你骗我，那个究竟不是酒…更不是什么好酒！”
他并非本就爱喝酒，而是想找到过去的那种滋味，但这一年间，或许早已明白，自己当初偷喝的，是根本不是什么酒，而是药……
唐言没说话，这一点，不可置否。
“师父现在不喝药了吗？”
“不喝了。”
唐言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远行的背影与强心剂般的话语留给澈:
“要做什么事，你长大了，要自己去判断，想去就去，天塌了，朝为师这跑，总有你一个位置……”
唐言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朦胧月色之中，但他的话语，却如绕梁余音一般，不断在澈的耳边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