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错觉吧，回去的路程总让人感觉比来时要短些，但就算这样，唐言离驻地，依旧有着遥远的路程要赶，雨后的地面有些泥泞，就算是他，在全速赶路的情况下，多少也会在略长的大衣衣摆上沾上些泥水。
此时的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之中，地处偏远，所以就算病毒浓度并不算太高，即使在伊甸卫星覆盖网络的范围内，伊甸所规划的收复区中，唐言也未曾见过这座沉溺在朦胧月色中的城市。
赶路时偶尔可以见到拾荒者留下的踪迹，他们游走在地平线下生与死的边缘，整日由死神相伴，依靠着过去繁荣的残余存活。
他们艰难的活在这种地方，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是求生欲，与对遥不可及的神明的信仰。
遥不可及，无法触碰，他们或许和唐言一样，早已意识到了神明短浅的目光是无法穿透笼罩这个卑微世界的层层雾霭，降临到自己的身上的。
所以有的人选择了放弃，选择依靠自己活下去，而一小部分人的信仰，则开始沉入夜的狂欢，浸盈在溢满扭曲欲望的深渊泥潭……
唐言无心插手他们的信仰，即使是邪神，就算再怎么作恶多端，只要不招惹到他，唐言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除非必要。
“嗯？”
唐言路过了一栋废弃的庄园正门的宅院，他朝着大门深深的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有着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滴滴滴！——”
唐言缓缓靠近大门，突然间，一只体型巨大的感染体突破厚重的铁门朝他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他的通讯器也不适时的发出急促的响声，感染体被帕弥什侵蚀的面部模块显得格外狰狞与扭曲，猩红的机械眼闪烁着暴虐的红光，它高举着手中残缺却仍旧锋利的刀刃，朝着唐言猛劈而下。
“…………”
“砰！——”
唐言抬了抬手，以比刀刃更快的速度一巴掌乎到了感染体的脸上，将它变成了铁门华丽装饰的一部分，感染体的头部，一个巴掌状凹陷清晰可见，并且彻底的失去了声息。
他看了眼自己的“作品”，似乎有些不太满意，随意拾起地上的钢制部件，在感染体身上一阵捣鼓之后，才满意的离开。
“嘎吱——”
唐言进入庄园是，还不忘阖上铁门，生锈的承轴发出刺耳的悲鸣，在阖上的铁门外，微风吹动一块小石头，石头落入泥塘中，溅起泥浆，最后沾染在被随意仍在一边的失去身体的机械四肢上。
那柄长刀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血槽中，一根灰色的丝线，在缓缓扭曲，生长……
在这之后，唐言才悠悠接通通讯器。
伴随着电流不稳定的滋滋声，库洛姆焦急的声音以及灰鸦众人的投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唐！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会脱离伊甸的指挥网络？！”
库洛姆的眼神明显的慌乱，唐言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庞，上面有着不少细小的伤口，平时绝不会放下的刘海也耷拉在额头前，显得有些狼狈。
“…………去办了点事，你脸色不对。”
看到库洛姆的脸色，唐言就知道，出事了……
“神威……不对，卡穆在任务时突然侵占了神威的身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库洛姆沉声道。
“卡穆？他平常不应该是在沉眠状态吗？还有，露西亚你们为什么会在战场上！？”
唐言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透过全息影像，发现库洛姆并不在灰鸦的基地里，换而言之，灰鸦小队的三人，正在和库洛姆一起，在某处的战场上。
“我不明白，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但伊甸的数据网络显示，他正在你的附近……”
库洛姆报了个坐标，一旁的里接话道:
“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找到神威，指挥官你看看这个。”
里发过来了一张图片，两个身着黑色战斗服的人影，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人在肩膀上有一个紫色的印记。
“指挥官，丽芙侦查到他们明明是人类，但身上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帕弥什反应，卡穆就是……指挥官？指挥官？！”
丽芙正欲向唐言汇报那些人影的异常，却发现唐言那边，显得更为不对劲。
指挥官正死死的盯着那个图标。
图标在照片上显得有些模糊，但唐言却看的异常清楚。
而大家也分明看到，唐言湛蓝的眼眸居然变得有些充血，而他的身边，帕弥什居然如同洪流般环绕着他涌动！
他的情绪突然暴动了。
“等等！指挥官，你认识这个图标？”
“指挥官，你先冷静一下！数据显示你周边的帕弥什已经远超重症区标准几倍了！”
丽芙与露西亚试图安抚唐言莫名暴动的情绪，但明显毫无作用……
“你们回去，剩下交给我。”
淡淡丢下一句话后，通讯在下一刻被挂断。
“这……”
灰鸦的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把目光投向库洛姆。
他们第一次见到唐言如此状态。
然而库洛姆却摇了摇头:
“别看我，他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我也不知道，先回灰鸦的基地吧，交给他处理。”……
挂断了通讯的唐言并未马上行动，他向着庄园的深处望去，最后撇了撇嘴角，似乎觉得有些可惜，最后，他踹开了才被他阖上的厚重铁门。
“彭！——”
倒飞而出的铁门撞击在残垣断壁上，激起一阵浓厚的烟尘，烟雾缭绕间，唐言已经戴上了那取下许久的鸦嘴面具，确定了一个方向，随后身影一阵扭曲，消失不见。
这座无名小城，它沉溺在朦胧月色中的美，即将染上几朵美丽动人的罪恶的玫红……
那个图案，他在哪里见过呢？
在**涸鲜血所覆盖遮蔽的遥远过去里——
在推入他体内不知名试剂的注射器上，在划破他皮肤的染血的手术刀上，在对他进行改造时固定住他的冰冷铁架上……
这些血淋淋的过去，在这突然出现的，熟悉到令他想吐的徽章的刺激下，终于以扭曲的姿态，蠕动流淌出唐言记忆的门扉，那令人牙酸的，刀锋斩过骨头的声音，以及那子弹带走温度，温热血液沾湿脸庞的瞬间——这些扭曲的黑色的东西，又一次折垡着唐言的神经。
在路途中，唐言又一次想起了那些被他屠杀殆尽的，生活在哪实验室中的实验体，又回想起了雨林中的那场杀戮与他亲自点燃的——火焰的狂欢。
还有那个送他笛子，给他一半名字的那个女孩……
又很快将她遗忘。
连心脏都已经冰冷的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燥热。
抬头望那弦月。
诡异的橘黄。
他对这个世界，又更厌恶了些。
冷凉的月光，经由手中不知何时凝结的鲜红晶体唐刀的散射，遍布与唐言周身，最后穿过环绕在他身边的，红的发黑的氤氲雾气中。
以唐言的速度，以及准确的定位坐标，唐言很快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并且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的帕弥什，开始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所牵引。
但操控的能力，明显没有自己强力，还远不到可以将其凝结成晶体的程度。
渐渐地，唐言可以依稀听到对话的声音，相较于打斗声来说，显得极为微弱，但离得近了，唐言躲在暗中，却听得清楚，也看的明白。
神威，不，现在应该是卡穆吧，他的情绪看起来极为不稳定，身边的帕弥什病毒已经聚集了相当的规模，如同红蛇般缠绕在他的身边。
卡穆的眸子泛着诡异的紫黑，身躯压的极低，犹如猎食之黑豹，手中的大剑也不似神威使用那般重势，而是每一剑挥出，都带有着割裂空气的锋锐。
在和他死斗的两抹黑影，正是照片上的两人黑衣人，他们浑身包裹在类似隔离服的战斗服装中，但唐言根据附近被牵动的病毒的走向便可以判断，这身服装，尤其是他们面具上的转置，是用来辅助呼吸摄入病毒的！
“轰！——”
黑衣男子手持双刀在同卡穆缠斗，但明显处于下风，而那手持双枪的黑衣女，则在战场的周边游走，时不时对着卡穆偶尔露出的破绽射出一梭子弹将其逼退，避免黑衣男惨死与卡穆的手下。
他们将卡穆引来，却想不到两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情报出错了吗？
唐言如此想到。
“黑野……黑野！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
卡穆愤怒的咆哮着，挥剑荡开射来的子弹，朝着黑衣男袭杀而去。
黑野？原来改名换姓了吗？
但卡穆为什么会和这个扯上关系？
在暗中的唐言面具下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不屑的哼了一声，但却没有立即出来，而是继续默默观望。
他需要知道更多。
当年被他炸毁的实验基地，虽然规模不是最大的，但却是人体兵器改造研究最核心的地方。
也就是制造怪物的地方。
唐言当初杀了太多的精英实验体与研究人员，完全伤及了实验的根本，可他没想到，这种实验，居然在付出惨痛代价后，继续进行了下去。
卡穆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但动作依旧极其灵活，步伐多变诡谲，在刹那间便以出现在其中一人的身前，对着他的门面闪电般挥出势大力沉的重剑。
“锵！——”
大剑与双刀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唐言观察到，黑衣男的虎口竟是被生生震裂，鲜血在不断涌出，顺着手腕滴落到地上。
“卡穆！你们不过是一个失败品罢了，被肃清是必然的！！”
黑衣男奋力挡开卡穆的重剑，同时侧身踢出一记鞭腿，但暴怒下卡穆的速度明显更快一筹，一个滑步上前提膝直踢那人的膝关节处，将他攻势生生止住后抬肘猛击那人后脖颈，其携势之重，夹带破风之声，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黑衣人必将血溅当场。
“可他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你们扭曲的理念！是这个无可救药的恶心的世界！”
卡穆怒吼着回应道，而隐匿身形的唐言却是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他们？看来又有了不少牺牲品啊。
这个世界还真是恶臭。
唐言突然对卡穆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砰！砰！——……”
“呃！”
就在卡穆即将打中黑衣男前，两发鲜红的能量弹毫无征兆的轰击在卡穆的背部，将他轰飞了出去，炸开的鲜艳的红光，那个一直在游走的黑衣女子之前一直使用的都是火药武器，无法对卡穆，不如说是对神威厚重的机体造成有效的伤害，所以就一直被卡穆忽略了，但现在，她手上的那两把枪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漆黑的双管短猎。
“没错，就不代表不会死，没有杀人的准备，就要等着被人杀，这就是现实。”
黑衣女子迅速扶起队友与被击飞倒地的卡穆拉开距离。
“咳咳！……现实？哈哈！现实就是……”
卡穆缓缓用大剑支起身体，他的背部一片焦黑，循环液顺着脊背低落到地上，大剑深陷在地上，明黄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却当不住随目光而来的，那刺骨的杀气。
卡穆嗤的一声把大剑拔了出来，身若鬼魅，化作残影拖着伤躯向两人袭杀而去。
“现实就是你们今天会在这里变成一摊烂泥！”
“轰！——”
大剑隔开帕弥什凝聚的能量弹，直取二人首级。
“锵！——”
黑衣男迅速推开黑衣女子，挚出刀来拼力架住大剑。
“一个侥幸存活的失败品！怎么可能理解我们伟大的理念！”
理念？嘁！
暗中旁观的唐言脸上的不屑越了越浓重了。
没必要再看下去了，这么放任卡穆继续下去，神威恐怕不只是机体，连意识海都会出现损伤，至于有些答案——尸体会告诉他。
“咔哒！”
他掰响了手指，准备动手。
“放你大爷的狗#！”
卡穆爆了一句粗口，原本紧握大剑的手突的松开，化拳为爪，指尖冒着红光，夹杂着呼呼风声，向着黑衣男的门面扣下！
“咔嚓！”
“呃！——”
黑衣男堪堪避开利爪，但却并非完全避过，遮盖住眼睛的面具被抓掉一半，露出了翠绿的眼眸，在眼眶一旁，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向外不断的冒着鲜血，但卡穆的目光却落在了，他鼻梁附近被辅助呼吸罩遮住一部分的紫黑色斑块上。
卡穆看向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抹嘲弄与明了，却也懒得说些什么旋即拔起大剑，对着黑衣男又是一阵猛砸。
“砰！砰！砰！——”
烦人的枪声再度响起，卡穆下意识的止住了攻势身子一缩翻到了一旁抬起大剑挡在自己身前。
“嘶……”
背上的伤口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痛楚，然他忍不住眉头微皱，可过了许久，又或者只不过是一秒左右？卡穆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子弹并没有轰击到他的周围。
战斗带来的狂热与被激发的沉睡已久的本能并没有给他想那么多的时间，就算他们没有攻击，自己也不会停下来。
卡穆的反应速度极快，在瞬间就确认了没有掩护性质的射击，又再度挥剑直指黑衣男周身。
但黑衣男接下来的行为，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嗤！……”
他居然只是堪堪避开要害，随后任由大剑从自己身上划过，也要向着卡穆身后冲去。
卡穆猛的转头，却发现，那个讨人厌的枪手，居然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原来唐言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擒住了那持枪的女子，将她踩在了脚底下，并悬着鲜红的晶刃对准了她的脖颈，而那奇异的短猎，也被踢飞到一旁。
“呃！——”
黑衣女子还在不断挣扎，刚才的枪声，是她在被唐言撂倒后，几乎在瞬间开出的三枪，而这让卡穆烦不胜烦的子弹，居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无法对唐言造成任何伤害！
帕弥什构成的能量弹，在靠近唐言身前三厘米不到，就被环绕在他周身的浓雾所吞没，化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哼！”
似是不满脚底黑衣女子的挣扎，唐言微微加大了脚下的力度。
“咔嚓！——”
唐言慢慢挪开了脚。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鞋会不会脏。
清脆的骨裂声点缀了战场紧张的气氛，一滩紫黑浸染了黑衣女子的面罩，唐言那一脚踩碎了她的肋骨与脊柱，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她到也颇为硬气，竟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
唐言的刀就悬在那，明明只要轻轻一挥，一颗精致的头颅就会应声落地，但他却动也不动，明摆着是在等黑衣男来救人。
卡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中掠过一丝疑惑，他与神威的关系特殊，关于唐言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他认出了这个带鸦嘴面具的家伙的身份，却并不知道，他有着操控病毒的能力。
他猜测，唐言与黑野，多多少少，有一些联系。
想到这，卡穆看向唐言的目光，突然变得狠戾，他握着大剑，悄悄的绕到了唐言的后背。
而唐言呢，他似乎正专心的盯着眼前想要救人的黑衣男，完全没有注意到卡穆的动作一般，而黑衣男见唐言动也不动，就算心里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物是看不起自己，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底牌与他抗衡，却还是向着地上的黑衣女子伸出了手。
两米，一米，距离渐渐近了，但唐言依旧未动。
黑衣男皱了皱眉头，加快了速度，但就在这时，他的手与黑衣女子的衣领间，突的出现了一柄鲜红的晶体唐刀。
刀锋冷凉，正对着自己的手指间的缝隙，要是以这种速度撞上去，必然会被削掉半只手掌！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黑衣男的脑中掠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又很快被他消除。
因为眼前这个带面具的怪物，对着黑衣女子的脊背，又一次缓缓抬起了脚。
选吧，选你的手掌，还是半残废的队友的命！
唐言的面具下，眼睛眯的狭长，妖俊的面庞此时显得有些扭曲，而嘴角，也缓缓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向来不讨厌虐杀。
他本来还以为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人性来着，但结果，却也没让他失望。
因为黑衣男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还在这一瞬间加快的速度。
“嗤！咔——”
“彭！——”
黑衣男无名指与食指间的缝隙撞上了锋锐的晶体刀刃，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般，刀刃就将他的半只手掌连同一部分腕骨给削了下来。
不见鲜血流出，在黑衣男的伤口，在划过刀刃的瞬间就被覆盖上了一层诡异的红色晶体，这帕弥什的结晶，在不断的侵蚀伤口。
而他也在生死一瞬间，将他的队友从恶魔的脚下拉了回来。
但这个恶魔，显然没有轻易收手或是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想法。
“喋喋……！”
在黑衣男用仅剩的三根手指拖起队友时，唐言又将手搭在了黑衣女子的手腕上，同时飞起一脚，将落在地上的半截残掌踢向了黑衣男的头部。
残掌在接触靴面的瞬间就被包裹上了一层猩红，此时的威力，不会比黑衣女子先前用的那短猎小！
“…………”
唐言看到黑袍人看向自己的眼中，已经充满了厌恶与恐惧。
这让他很满意。
被帕弥什侵蚀改造的人体都很强韧，所以唐言并不担心会这么快的把玩具搞坏，也不出他所料，黑衣男子果然颇重情义，哪怕是这样的情景下，他也会选择自己的队友。
“呃！”
“嗤啦！——”
先是痛苦的闷哼，接着穿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那残掌包裹着帕弥什晶体的指尖已经嵌入了黑衣男的眼眶半截有余，爆掉的眼珠中的液体混合着隐隐有些发紫的血液瞬着残掌与眼眶的间隙滑落，随着被划破的，还有他的面罩，而唐言手中，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衣袖。
在黑衣男将黑衣女子抱在怀里后退的瞬间，唐言周边的黑雾突的躁动了起来，最后犹如实质般猛力撞击在了黑衣女子的腹部，只听一身闷响，两人就犹如被巨锤击中一般，被砸到了远处的残墙上。
“踏，踏……”
寂静的夜里，似乎只剩下了唐言一人的脚步声，从他身上延伸出的，一种名为恐惧与绝望的黑色物质，淹没了这里的一切。
从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结局的游戏，本就没有胜负。
黑衣人怀中的黑衣女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却还是意识清晰，她艰难的开口，用带着憎恶的语气对着唐言问道:
“你也是成功的实验体吧，为什么要去帮助那个失败品！？”
“成功？你是指变成你们这种部分躯体已经被帕弥什侵蚀到坏死的东西吗？”
唐言指了指黑衣男脸上的紫色斑块，诡笑道:
“你们领取到的任务信息并不正确，对吧。”
听到这，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黑衣男仍旧道:
“这些斑块，每个人身上都有！这是实验成功的标志！”
“哦？那么来听听这位孩子的叙述吧。”
面具下，唐言嘲弄的表情愈发浓郁了。
“砰！——”
唐言微微一个侧身，一柄大剑贴着他的发尾擦了过去，砸在地上荡起一阵厚重的尘土，朦胧月光下隐约可见几缕银丝飘落。
唐言的手，已经落在了突袭者的背上，掌心冒着微微的蓝光。
“完蛋！”
卡穆心中咯噔一响，觉得自己又要像上次那样被眼前这个家伙一巴掌拍晕过去。
但这次却不一样，伴随着背上微凉的感觉，卡穆发觉伤口上的刺痛逐渐消失不见，并且随着战斗侵入机体的帕弥什病毒也被逐渐消弭，可换而言之，就算从唐言身上察觉不到敌意，自己也同样被唐言牢牢的控在手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靠……”
卡穆用大剑支撑着身体，慢慢适应着身躯的疲软，脸上的表情极度不爽，唐言看着卡穆用神威的脸摆出这幅表情，便不由得想笑。
他伸手揉了揉卡穆的脑袋。
“喂！我可不是神威！别随便碰我！”
卡穆狠狠的瞪了唐言一眼，却无可奈何。
好想砍这丫的……
唐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某本书中的一句话，然后他恶趣味的将其篡改了一下，只见他摇了摇头，笑道:
“刀不锋利人太瘦，别总想着和我斗。”
卡穆:“…………”
“喂，别不说话啊。”
唐言笑着拍了拍卡穆的肩膀。
不爽？来打我啊，走得动路吗现在。
“乌鸦脸…你大爷……”
卡穆咬着牙，黑着脸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儿来。
唐言笑了笑:
“要是神威在我面前摆脸色，我早就抽他了。”
“我不是神威！”
“我不是瞎子。”
看着卡穆渐渐放大的眼白，若不是面具的遮盖，唐言此时不厚道的笑容，怕是要把卡穆逼疯。
“行了，办正事。”
唐言指了指黑衣男脸色的紫色斑块:
“卡穆，你对这玩意儿，熟悉吧。”
卡穆没有说话，看向唐言的目光变得莫名深邃，他缓缓开口道:
“你和黑野……什么关系。”
他盯着唐言看不见表情的面具，目光似乎要穿透眼罩，直取内心。
“我讨厌他们，所以早晚把这些家伙赶尽杀绝。”
唐言对卡穆多少了解些，如果不回答他的问题，他怕是不会乖乖配合，而自己也不想对他动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回答就是了。
听到唐言的回答，卡穆的眼神露出一抹狐疑。
“讨厌，没想到这个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讨厌黑野，更讨厌它成为黑野之前的东西，讨厌把我变成这样的帕弥什，还有——”
唐言顿了顿，忽然用手指了指布满灰尘的地面:
“还有如果不是她们的希望，这个东西我甚至懒得去管。”
语气很淡，也没有什么深层的含义，完全将自己的喜恶溢于言表。
“………………”
卡穆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呢喃:
“要是那时候……”
“什么？”
“没什么，换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了。”
卡穆看了看黑衣男脸上的紫色斑块，露出来了嘲讽的笑:
“每一个被肃清的实验体，他们身上都会有这种坏死的痕迹，懂了吗，蠢货！”
讥嘲的眼神掠过眼前的两人，在逐渐恢复平静后又落到了唐言身上。
“带神威回去。”
他说完，便靠着大剑，闭上了眼眸。
“我会的。”
唐言眼角的余光掠过了卡穆嘴角的微小弧度，笑着答应道。
或许早已猜到，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又因卡穆的揭露，黑衣男的脸色瞬间镀上了一层死灰，反倒是那黑衣女子却更冷静了些。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黑野之前的事。”
“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或者说，你也是从那边来的。”
唐言说着，目光便落到了黑衣女子的小臂上。
苍白的小臂上，一道若蜈蚣般蜿蜒的丑恶伤疤曝露在了空气中。
“你！……”
黑衣女子一时语塞，这也隐约证实了唐言的一些想法。
他又瞥了一眼黑衣男翠绿的眼眸，随后锵的一声，将晶刃拔出地面，锋刃平指对着他:
“从那个地方出来，就知道自己的小命有多贵，把包袱丢掉，你还有逃跑的机会，我不会追上去的。”
他说的包袱，自然是指那黑衣女子。
“咳咳！……那我也挑明了说吧。”
黑衣男咳出了口黑血，他怀中的人担忧的看向他，他用眼神回以无事并接着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那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
“不，我说话算话。”
唐言又诡异的笑了一声，抬手丢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在半空划出美妙的曲线，最后落到黑衣男的手边。
“杀了她，你就能活下去。”
“我要是不呢！”
黑衣男始终没有看一眼那匕首。
“不杀人，就会被杀。”
唐言淡淡回应道。
沉寂又一次浸染了空气，又突然多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