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祂摇了摇头,将怀中莎布美玉般无暇的温润手掌抽了出来,“我已经没剩多少了。”
莎布的动作微微一僵,却没有停下,反而贴的更近,搂抱的动作更用力了些,“就一点点,最多让你对人类变得冷淡些。”她的声音带着些魅惑的味道,在唐言耳边,在断崖下的空谷中回响,层层叠叠,悠远空灵宛若灌脑音障,抚摸过唐言的精神表面,抚摸过粘稠的河流,荡起涟漪。
莎布伸出手,顺着唐言的左臂,向着祂手中层叠变化的金色光球探去。
“我只有这么一点爱好,这是我存在的意义,我的权柄。”
倒影之外,那团黑云般虬结的山状肉块上,无数蠕动挥舞着的触手淌着粘液向着唐言手中的神秘靠近,并没入那金灿的辉煌之中,发出的烧蚀的滋啦声与混杂着肉香的黑雾。
祂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怕只被抽离了一丝,对祂来说,似乎是很大的负担一般,当然,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祂们本身并没有这种东西,每一分,都是奢侈。
唐言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倒影中,莎布将玉手探入祂掌心的光球之中,一瞬间,祂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被抽离,如同被强制脱离躯壳的灵魂,逐渐遥远,随后被另一种事物所顶替。
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唐言仍旧沉默着,直到莎布的手从光球中抽了出来。
那羊脂玉般的手掌,此时已经变得焦黑,皮肤碳化皲裂,油脂在焦黑血肉间滋滋作响,冒着让人作呕的肉香,在她的手心,托着一抹森幽的蓝。
“你拿了。”唐言的声音沙哑,笑的有些诡异,“所有外来的馈赠,都标注了价格——都不便宜。”
“我拿了。”莎布嗓音幻惑,层叠迷离,“它需要容器,我给你的躯体新的生命。”
她将那托着幽蓝的焦黑的手掌收回,缓缓的摁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同时将搂着唐言脖子的手,摸向了祂坚实且布满伤痕的左胸。
涎液河的彼岸,一条遍布焦蚀痕迹的触手从唐言身边缩回,融入黑云般肉块上遍布的某个器官中,不稍片刻,那个奇异的器官便向内蜷缩,肿胀,变成了一团微微脉动的半透明肉瘤。
其中,还有着淡褐色的液体包裹着某物缓缓流转。
同时,倒影之内,唐言感觉到,莎布平坦的小腹,此时已经微微的隆起!而她也一改右手轻抚的动作,虽是笑容不变,却直接将她的手掌刺入了唐言的胸口!
“嗤!——”
没有一丝鲜血渗出,祂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是筋骨被剥离的强烈的抽痛感,一阵一阵,犹若潮汐,一轮强烈过一轮,但就算如此,依旧没能让祂的表情有半分变化。
莎布将手缓缓抽出,她的掌心,同样没有半分血污,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蓝色晶体,正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中。
那是唐言结晶化的心脏。
“筹码已经结算,小山羊出生,你会看见。”
“没必要。”唐言摇摇头。
莎布捧着结晶,缓缓松开了祂,绕到祂的身前,黑珍珠般璀璨的眸子,凝视着祂赤金的双眸,声音幽怨,“你真冷淡。”
“我该走了。”唐言摇摇头,看向了崖上。
“………”
莎布没有说话,河的彼岸,那些本来轻柔环绕着唐言的触手,突然变得躁动了起来,猛地将祂卷起,向着高空用力甩了出去。
“彭!——”
停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祂隐约听见了黑云肉块的嘶吼,祂能听懂这嘶吼的含义——“滚。”
……………
在陷入短暂的黑暗后,唐言又一次缓缓的睁开了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露西亚安睡的面容,然后是将木柴烧的吡吡剥剥响,却已经有些微暗的篝火,唐言觉得自己大概昏睡了有半个小时左右,或许更长些,夜,更深了。
“呼!——”
夜间无由的狂风卷过,卷起了一阵细薄的沙幕,沙粒撞击在帐篷上,发出了噗剌剌的细密响声,亏得唐言反应快些,忙撩起风衣长长的衣摆将露西亚裹住,让她不至于在睡着的时候被这沙子糊的一脸懵。
狂风拂过唐言单薄的身体,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嘶…有点冷啊。”唐言咧了咧嘴角,当即起身,唐言轻轻横抱起露西亚,大步向她和丽芙的帐篷走去。
“唔~……”
唐言的动作惊扰了露西亚,她有些不安分的蜷了下身子,没睡醒似的将小脑袋朝着唐言怀里拱了拱,在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将小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经由耳廓簧片,传入了露西亚的意识海中,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知道是指挥官抱着自己,可是那心跳声,是怎么回事?指挥官不是早就失去它了么?
但脸庞处逐渐升温的温暖却是那么真实。 愣了大概一两秒后,她终于带着疑惑,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绯红的双眸。
“指挥官,你…”,她将手掌贴在唐言的胸口上,感受着心脏强劲的脉动,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指挥官似乎只是睡了个觉,心跳就又回来了?
“起风了,送你回帐篷。”回避这个无法对队员们解释的问题,到了帐篷前,唐言微笑着低头,对着露西亚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拉开了帐篷的门帘。
帐内昏暗,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两床并排放置的被褥与一盏灯光橘黄的小灯,丽芙正窝在被窝里,睡的正香。
相较于笨重的休眠仓,被褥更便于携带,虽然构造体们为了缓解意识海疲劳和清理数据冗余而设置的休眠系统并用不上这些,但能让队员们在艰苦任务条件下能有更好的休整环境,唐言并不介意麻烦些,多带些东西。
昏暗中,露西亚的夜视模块使她的眸子泛着朦胧的红色微光,就像西方故事中出没于夜色与月光下的某种生物,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指挥官,转而凝视着敞开的门帘之外。
那比墨浓厚的夜幕里,似乎有着某种丑恶的东西在蠕动腾跃,沉寂的沙漠,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轻轻放下露西亚,习惯性的随手为她盖上被子,就要离开时,唐言的袖子,却被她轻轻拉住。
“指挥官,外面,有东西。”她指了指门帘外,定定的看着唐言。
“呼!——”
似是为了应证露西亚的话,一阵比方才更狂猎的狂风卷过,其声似呜咽,如幽诉,风狂暴的撕扯着尚未拉上的门帘,扬起的飞沙以比雨点更加细密的频率拍击在帐篷上,发出噼啪响声。
“我知道。”
“指挥官,不许一个人冒险,我也要去。”,露西亚突然起身抓住唐言的手腕,认真的看着唐言,一副你不答应就别想走的样子,唐言也是一反常态的轻笑着点了点头,竖起食指抵在露西亚的唇边,同时看了眼酣睡的丽芙。
“唔~”
露西亚身旁的丽芙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不一会儿,昏暗中就多处了两点明粉的眸光。
帐篷的隔音并不好,风卷门帘,沙粒撞击帐篷的声音对构造体来说简直不要太明显。
丽芙懵懵的看了看四周,显然没有睡醒,她支起身子,有些呆呆的看向了唐言。
“指…挥官?”
“嗯,起了点风,可能有点吵。”唐言轻轻揉了揉丽芙的脑袋,“我进来找擦刀的软布,没事的,丽芙继续睡吧。”
“哦…”,丽芙看了看帘外,构造体极佳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沙粒的飞舞,她朝着唐言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晚安后,又钻回了被窝。
既然指挥官说没事,那就没事。
看着安心睡下的丽芙,露西亚对着唐言眨了眨眼。
“指挥官,骗子。”
“我也不想啊。”唐言有些无奈的怂了怂肩膀,轻轻挣开露西亚的手掌,在她手腕上的晶石手链中的一枚上轻轻一弹。
“叮——”
露西亚第一次知道,指挥官送的这条手链,能发出如此清脆又幻惑的声音,伴随脆响而来的,是一阵难以遏制的困倦,眼皮愈发沉重,最后听到的,是指挥官轻柔的声音,“放心,很快就回来了。”
“哼…,指挥官,骗子…”
露西亚强撑着困意,昏睡前最后表达的,是对唐言的不满,唐言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嘴角。
在这么来几次,露西亚会不会不理自己了啊。
摸出通讯器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风愈发大了。
“铛!— 铛!—”
伴随着呜咽风声而来的,是一阵不知起源的,悠远不详的钟鸣,时间无多,背对两人的唐言脸上的温柔逐渐褪去,随之换上了一副无喜无悲的冷漠神情,他轻步速行到门帘前,从风衣里摸出了一柄闪着寒芒的短匕。
“嗤!——”
他用力划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温热的鲜血渗出,抬手掣肘,迅速在门帘上,描绘出了一个半径十厘米左右的奇异印记。
那是一个以象征着封印与契约的五芒星为底,被两条不规则的,表示着隐秘与制裁,制衡与言灵的或折或曲的线形符号所贯穿,并包围在绝对规则的圆中。
唐言画的很快,但尽管如此,也依旧不得不多次划开手指,哪怕每次的伤口,都深可见骨。
他对强大自愈能力所带来的频繁的痛苦早已无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出血量,若泼墨般将那道符号描绘的尽可能深刻,暗红的血液顺着帘布滴落,只有一部分在半路干涸,但更多的却是葬身于黄沙,就这样,一个淌着血的,隐秘诡谲的深暗符号,就被烙印在了门帘之上。
而在这符号构筑完成的一瞬间,这片账内的空间,就好似被与外界的世界隔离开了一般,突然变得寂静,狂风呜咽之声不在,但帐篷的不定的摇摆幅度却说明了风,并未停歇。
将那把染血的匕首刺入门帘前的沙地里,唐言打了个响指,在火焰缭绕里消失,最后在熄灭的篝火堆旁出现,他看了眼四周,从衣内摸出纸笔,摸着黑些了些什么,最后将纸张向甩飞刀一样甩进了里的帐篷,身形扭曲间,向着黑暗远遁而去。
帐篷里,本来缩在角落的里突然一个翻身滚到一旁,黑暗中多出了锋锐的蓝芒两点,里启动了夜视模块,将曼陀罗华对准了从不知何处而来的“暗器”上。
那是一张纸片。
一张划破帐篷**地里的便筏,纸色微黄,上面隐隐有着淡蓝的纹路,这张本来应该软趴趴的便筏,此时居然比钢铁还要硬!里翻了个白眼,起身拾起便筏,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神秘学第一课:学会狩猎带有诅咒特性的恶灵。
附加条件1:不许吵醒丽芙和露西亚。
附加条件2:自己摸索方法保存恶灵遗留物,至少三份。
这都是啥?
里疑惑的眨了眨眼,完全没搞懂唐言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神秘学?恶灵?指挥官脑子给双生花轰了?
虽然疑惑,但里觉得唐言不会这么无聊,并且他试图用通讯频道链接唐言,却发现他已经脱离了伊甸的卫星范围,里皱了皱眉头,缓缓靠近帐篷上被便筏撕裂的缝隙,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深黑如墨的夜色,除了狂风,好像就没有别的,但里凝望窥视着远方的瞳孔,却突然缩的如针尖大小。
如果唐言现在在的话,里觉得自己一点会揪着他的领子,询问他究竟在想啥,外面那些到处乱窜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
在那沉重的夜色后,有着无数畸形扭曲的怪物正在穿梭着,蠕动着向这里靠近!
一个个有着鱼头、猿面的,血盆大口中遍布锋利不齐的,流淌着混浊垂涎的尖锐牙齿的怪物,正在营地的上空环绕盘旋!
里终于知道了,那狂躁的风,更本不是沙漠夜晚的自然现象,而是由它们所带动又或者根本就是这群邪异本身。
他拉开了曼陀罗华的击发锤,他将枪口对准了其中的一只,却发现它们居然全都一起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里皱了皱眉头,将曼陀罗华挪开,那些魔鬼一样扭曲的生物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再次瞄准,有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
反复几次,甚至掏出了噬狼枪来校准对比,皆是如此,里试图找出问题所在,直到他看了一眼曼陀罗华。
花纹华美却光滑如镜的晶体枪身表面,倒映出了不同往日的自己,他的右眼,一抹剔透的蓝炎正在炽烈燃烧着!里这才想起,他瞄准时总是习惯性的闭起右眼,但能看见那些东西的究竟不是自己,而是灆的强化视觉。
“呼!——” 那些魔鬼一样的东西卷起的狂风连着沙粒从帐篷被便筏撕裂的缝隙吹进,里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防止沙粒进入视觉模块而难以处理,却发现了更加奇异的事。 “这…指挥官平时到底都能看到些什么啊…”
在里的视角里,即使没有挪开手,他也能透过自己的手掌,透过掌部复杂的机械结构,以慢播放的方式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能看到环绕着丽芙和露西亚那顶帐篷上空旋转,奔走,却不知为何并不靠近的层层幽影并锁定它们,能看到沙粒飞旋的痕迹,预判每一粒沙粒下一瞬的位置,甚至能看见另一顶帐篷里酣睡的两位,渐渐的,连那层被子都开始逐渐透明!
到这,里马上挪开了目光,一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毕竟不知道这透视能到什么程度,二是因为,在露西亚和丽芙那顶帐篷的周围,笼罩着一层虚幻却炫目光晕,光晕流转,将帐篷内外的空间隔绝,尤其是门帘上那一团黑漆漆的,如浓稠墨汁般流走变化的浓雾,只稍瞥一眼,就让里头痛欲裂。
挪开手掌,一切又恢复如常,光晕黑雾不在,但依旧能看见鬼影攒动。
闭上眼看不见,被遮挡却能够透视。
奇怪的能力。
想想指挥官平时也没有一直盯着露西亚和丽芙看到行为,暂且放下异化视觉特殊情况下能透视的问题,里打算先解决指挥官丢给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学习任务。
不确定噬狼枪能不能针对这些生物进行有效打击,里收起了这对双枪,随手从被褥上撤下一条布条绑在脸上充当眼罩,花了些时间凝结出一把半米左右的灆晶直刀,他划开帐篷,从扩大的裂缝里翻滚到了就在一旁的,露西亚和丽芙的帐篷后。
“呼!——” 鬼影带动的狂风撕扯着帐篷,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也不知道露西亚和丽芙是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
帐篷不定的摇摆着,却总在即将失去中心的前一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强行稳定住,那浓稠的黑雾给里的感觉就像一块万斤秤砣,死死稳住了帐篷的门帘与重心。
不用说,一定是指挥官那个家伙的手笔。
偏心啊…
“这个家伙,麻烦事就不能自己动手嘛。” 里看了看帐篷顶上莫约五六米左右盘旋,迅速移动的丑陋怪物们,腹诽之余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怎么抓?
当然,办法总比困难多,里坚信并贯彻着这一点,虽然指挥官这个家伙除了任务什么都没留下,但却给了他灆这个至关重要的突破点。
它到底是什么?
据指挥官所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不排除这个老骗子忽悠人的可能,但一定与所谓的神秘学有关。
里揉了揉自己栗黄色的头发,被布条遮挡的眼神忽的犀利了起来,他握紧了直刀与曼陀罗华猛地一个前翻,迅速远离了帐篷,向着熄灭的篝火堆猛冲而去。
想办法需要时间,显然,那些已经发现了他的魔鬼,没有这个耐心。
“轰!——” 一道影子准确的撞在了里刚才的位置上,似是卯足了劲,明明是柔软的黄沙,在这撞击下却发出了拆楼机器的铁球砸在混凝土地板上的隆隆响声,里被这巨响震的有些发懵,那灰影失手,不甘心的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扭曲着诡异身体,违反物理定律的浮起,以一种快到普通构造体难以辨别的速度向着里冲了过去。
里清楚地听到了那些有着奇怪语调的恶魔所发出的可怖诅咒和嗥叫,那声音嘈杂难听的简直想让他关闭自己的音频接受系统,抠下那小巧精致的耳廓簧片,但这样做,只会更危险。
浓稠的黑暗里,每忽略的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声,都有可能是死神为你拉响的丧钟!
“嗤拉!——”
被灆强化的身体比他的想法更快的做出了反应,里猛地向左前方一扑,顺势一个翻滚,有些狼狈,虽然有效的躲过了致命的攻击,但却不可避免的在左肋处被撕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人造纤维裸露,淡蓝的循环液不断流出,痛感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没有时间想怎么精致的处理,随便捞了把沙子糊在伤口,掌心蓝光叠起,沙粒瞬间晶化变成灆晶封堵住伤口,只觉一道带着无由的,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劲风袭来,来不及站稳脚跟,里旋身抬手,将刀架在身前。
“锵!——”
明明是晶体的长刀,灰影与之相撞却发出了金铁相交的嗡鸣声,刀身上一股巨力传来,震裂了里的虎口的同时甚至将那长刀撞飞了出去!
长刀脱手,里丝毫不慌,甚至还意义不明的冷哼了一声,灰影随撞飞了长刀,自己也被反冲力震退一段距离,没有片刻迟疑,它又朝着里冲了过去!而里也反手对着身前甩出一枪。
“戾!——” 幽蓝的子弹脱离枪膛,一声鹰鸣响彻长夜划破黑幕,一条笔直深邃的直线穿透黄沙的雾障,理所当然的贯穿了身后来不及刹住冲势的怪物。
一瞬间,咔咔响声迭起,那怪物霎时间僵直,仍悬浮在空中,却仿佛呆痴了般无所作为,包裹着的甲胄开始皲裂,一层层诡谲的蓝色纹路迅速蔓延开来,里回头看去,灰影不在,只剩下一些灰色的颗粒物从半空向下飘洒。
与此同时,那被撞飞的直刀也到达了里预设的终点。 被唐言留下的断虹。
“叮!——”
晶体直刀与断虹的刀身碰撞,发出了清脆悠远的响声,一道无形的波纹以此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波纹掠过,那些盘旋与半空的怪物身形猛然一顿,旋即又一次发出了那喑哑的怪嚎,但这次,却带着明显的恐惧,它们将与地面的距离又拔高了不少,依旧盘旋,不敢肆意妄为,却又不愿离去。
“就知道,指挥官,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因触动断虹发出的共鸣声而暂时得以放松的里缓缓起身,拍去身上的黄沙,迅速拾起晶体直刀,凝望着空中那密密麻麻的一片。
它们攒动着的影子互相穿过彼此的身体,投下无情可怖的目光,似乎在渴求着什么,但却因为那猩红的长刀上无形的压迫,不敢靠近。
而那刀上,灆所反馈的视觉里,一条条虹色蠕动的线条以它为中心交织在半空,形成了一张普通人和构造体看不见,感觉不到的大网,将整个营地笼罩,只有一个较大的,可以勉强通过一个灰影的网眼在不规则且极为快速的移动,这就是里为什么没有在一出来就被扑杀的原因。
如果可以,里宁愿面对成群的感染体,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被指挥官拖着,踏入了不可名状的神秘,那是人类当前科学无法理解的领域。
更古老,跟沉厚。
看着那移动的网眼,已经有一只灰影钻了进来,朝着自己投来了不加遮盖的恶意,而他自己,同样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状态。
里紧了紧手中的刀与曼陀罗华,他确信,自己已经开始久违的兴奋了。
而在遥远沙漠的另一个地方………… 唐言慢悠悠的在黄沙上漫步,他的周身氤氲着层层浓黑雾气,道道绯红的纹路在沙漠里泛着不详的微光,一条蛇一样的由黑色雾气构成的可怖生物环绕着他,身上充斥着暴虐的气息。
这里的风比任何地方都大,撕扯着能够吹拂的一切,沙暴滚滚,遮天蔽日,但就是如此,却掀不起在唐言哪怕一片衣角。
他的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匍匐在漫漫黄沙之上,一道道灰影在其中穿梭着,唐言眼前近一点的地方,是一条干涸皲裂的河谷,难以想象在沙漠里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它恒横在废城之前,像一道凹陷的障壁。
唐言伸出手,掌心蓝光层叠间向着前方抓握一把,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对岸。
这座城市没有名字,但它却足够古老,老到能够成为最年长的金字塔的祖先,从那被岁月蚀刻的石块里,唐言看出了遥远的大洪水的痕迹,也读出了这座城市的情绪。
没有任何一个传说能够古老到足以讲述它的过去,去书写它的尊名,但它如今却如此的静默,沉寂的躺在这阿拉伯沙漠最偏远未知的角落,无言破败,一些低矮的土墙甚至已经被无穷年月的黄沙所埋没。
可以肯定,在巴比伦烧制第一块砖石时,它就已经这样了。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市,此时却散发着恐惧。
对某一存在的恐惧!
一种看不见的气息在抗拒着唐言,一道道灰影蛰伏不敢妄动,这片邪异的古老之城,它的深处,试图请离这突来造访的不速之客!
唐言感受着这座无名之城的抗拒,它的颤抖,它的无人窥视的邪恶,最后固执的踏了进去。
一声不存在的呜咽后,随即万籁俱寂,一切都停了下来,那烈风,那飞舞的沙幕,统统蛰伏了起来,但那些灰影,却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暴动!
“咻咻!——”
匍匐的灰色鬼影腾起,无序的在古旧雕栏砖刻间穿梭,空气被撕破,沙粒被冲撞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很快,那些仅仅一只就让里疲于应对的灰影就纠结在了一起,化为了浓厚的一股,灰鳞遍布的鱼头狰狞,森寒崎岖的锥形利齿足有小臂长,它扭动着丑陋的肢体,向着唐言张开了血盆大口!
“嘁……” 面对着袭来的庞然大物,唐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尽管他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但他对这座城市最后的挣扎的不屑,确是实实在在的。
他眯了眯眼,右掌上黑雾环绕,向前挥了一下,轻的就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一只比自己大上数十倍的苍蝇。
“彭!——” 手掌拍到了比自己小臂更粗长的獠牙上,就好像象牙牙签对上紫竹,黑色雾气瞬间收缩于掌心并在下一瞬轰然炸开,发出了炮弹轰击一样的响声,那无数灰雾所缝合的鱼头怪连发出哀嚎的声音都没有,整个脑袋就被唐言拍碎溃散成一片蠕动的雾气!
那雾气挣扎着想要聚合在一起,剩下的那截蜷缩的躯体奋力扭动,抖落下无数不知作用且虚幻的粘稠脏器,大约是两肋的位置生出的惨白钩爪无目的性的刷刷划动着,仍旧在试图击溃那位已经看不见的可怕闯入者。
但是它看起来,可比那妖俊的外来者要可怕的多。
无需唐言命令,环绕着他的那条漆黑之蛇霎时间暴虐的冲了出去,那遍布倒刺、粗硬短毛与漆黑鳞片的粗壮尾部恶狠狠的抽在了缝合怪残缺的躯体上,彭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它拍成了一团蠕动的雾气。
雾气聚散,不断向着被打撒的地方靠拢,可却怎么也聚拢不起来,也逃不掉,一缕缕深红近黑的黑气从漆黑之蛇的三对朱红眼中散射而出,不断的将它们一点点的剥离,漆黑之蛇浑身透露着嗜血残暴的意味,没有嘴的惊悚头颅于下颚处裂开一个鳞片倒生且翘起的巨大豁口,黑气撕扯着,试图将它们吞噬。
但下一瞬,黑气撕扯的动作就被迫停了下来,而漆黑之蛇暴虐朱红的眼眸中多出了一抹令人生寒的怨毒。
帕弥什,这个让人类放弃家园的可怖存在,人类阵营的研究已经证明,它是有自己的意识的,而这漆黑之蛇,便是帕弥什意志的具象化!
唐言能够聚集它,但两者的地位却并不平等,唐言对它是直接的束缚与压榨!而它,还有唐言给的另一个名字——龜籠!
三器之一的龜籠。
说来也是讽刺,伊甸战区公认的攻击力最强三件武器,居然没有一件和伊甸有直接关联,双生花出自唐言之手,三彻在阿尔法手中凶名远扬,而这龜籠,甚至是他们最惧怕的东西。
唐言就像对着缝合鱼头怪一样对着龜籠伸出了右掌,向着龜籠握了下去,在它的不甘与愤恨中将它捏成了虚幻的光片,同时对着那雾气一捞,从中拖出了一只不断挣扎的“生物”。
“生物”的身体畸形的包裹在灰白覆盖着鳞片的甲胄里,它的身体像鱼,又或者是海豹?反正唐言是形容不出来,在分明是两肋的地方生出了一堆无法获得的半截小臂长的钩爪,而钩爪的斜上方一点,又各有着一对像是人手却又长着蹼和利爪的事物。
蜥蜴一样的面部畸形,眼角严重歪斜,铜铃大的翻白眼珠混浊中透着凶戾,鱼鳞的间隙里覆盖满了粗硬的黑色短毛,一些灰色颗粒与沙粒、涎液所混合的或结块或粘稠的事物在短毛间蠕动流淌着,崎岖外突的深紫利齿还附着着粘液,一滴滴的向下淌着,里难以看清的灰影,就这么被他的指挥官拎在手里。 灰影奋力挣扎着,试图脱离外来者的“魔爪”,而那由它同类所构成的灰雾也朝着唐言聚拢着,想要做出一些有效的妨碍。
但任凭它们有着顷刻间覆灭一整支构造体小队的威能,有着凭借自己的飞行便能掀起一阵沙暴的伟力,此时此刻,却如同虫豸般被唐言捏着。
只见唐言带着诡异的笑,缓缓将自己的脸庞凑近怪物头颅与身体衔接的部位,苍白不见血色的嘴唇如同轻吻般点在了上面!
这过于诡异的一幕似乎震慑住了这座城市,迫使它带着深刻的恐惧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并不臣服却无胆接近,而那怪物的身体,伴随着唐言这致命的“吻”,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如果说它的身体原本像一具接近半干瘪的蜷缩尸体,那么现在,它干瘪身体最后一丝水分都在飞速流逝,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开始逐渐僵硬! 唐言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一丝丝雾气从他的嘴角漏出,而他的表情,那从进入这座城市开始就冷漠的表情,居然漫上了一丝陶醉的微红!
仿佛自己吸食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琼浆玉液一般!
“呼~” “嗯…真是美味的诅咒。” 终了,唐言随手将手里微微抽搐的怪物随手丢到地上,抬起白皙的手掌擦了擦更本不存在污渍的嘴角,有些微醺的转身向着城市深处迈开了脚步。
“踏,踏,踏……” 唐言就像是在散步,慢慢的走在一条被时间摧残的几乎分不清的羊肠路上,一直到尽头的一面低矮的雕花拱门。
唐言没有直接进去,因为这门,实在太矮。
最多只有一点五米高的雕花拱门让唐言高瘦的身材着实无奈,况且拱门后只能看到一点点的,一直延伸到无尽光渊的低矮崎岖的狭窄楼梯看起来明显不是给人走的,因为它浅窄到每一阶都只能容纳正常人类脚尖面积。
唉,要是卡列在就好了。
唐言盯着着过矮的拱门,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旋即盯着拱门后深沉黑暗中炫目的光晕开始沉思,自己改如何“礼貌”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