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麻烦…”
沙丘后的营地里,里双一只手撑着膝盖猛烈的喘着粗气,身旁地上插着的灆晶直刀已经遍布缺口,里周身缭绕着胸膛内的动力炉飞速运转产生的蒸汽,机体甚至已经隐隐发出了细微的嘈杂嗡鸣。
他的脸颊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蓝色的战斗服破烂不堪,几乎就是随风飘荡的沾满蓝色循环液的破布了。
橘黄的月光洒在里那不怎么精壮的上半身上,他受了不少伤,身上多出了数条恐怖裂口,裂口有的极深,每条裂口上都覆盖着一层表面略显粗糙且带着一丝黑的蓝色晶体。
与那些恶灵厮杀,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没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让自己丧命,他只能随手捞起地上的黄沙堵住伤口,最后将其灆晶化来保证自己不会应为循环液流失而停止运作。
里的脚边,静静的躺着三颗婴儿头颅大小的结晶块,各自禁锢着一只丑陋狰狞的鱼头怪物,赫然正是与他周旋许久的恶灵!
若不是那层层叠叠的幽影突然同潮水一般退去,里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他发现,被曼陀罗华打爆的恶灵都只会变成一缕烟尘,留不下什么东西,更遑论收集,所以便干脆付出了点机体上的代价,把一整只恶灵封禁在了灆晶内。
环视四周,除了露西亚与丽芙的帐篷,唐言和自己的两顶都在战斗中被撕的粉碎,平整的沙地如今遍布坑洼,一些细碎的沙粒甚至染上了不详的灰色,在望半空,隐见繁星。
“指挥官这个家伙,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吐出口中的沙砾,里摇摇晃晃的靠着断虹坐下,看向了唐言离开的方向。
指挥官,有着太多的密秘。
关于怎么同露西亚和丽芙解释今晚到底发生了啥这回事,这似乎并不在唐言如今正在的考虑范围之内,现在的他,终于对着无名城市中心的低矮雕花石门,狞笑着探出了自己的魔爪。
惨白的指尖缭绕起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纠缠雾气,细细看去,其色居然与那鱼头恶灵所化的灰雾如出一辙!
“【谎言】…呵呵,没想到会被用在自己身上吧。”
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邪异,唐言似是在自言自语,但有好像是在和谁对话,随着他的动作,丝丝缕缕的雾气悠悠的沾染上了石门的门楣,霎时间,那任由万古时间磨蚀依然亘古不变的雕花石门,此刻居然开始剧烈扭曲了起来!
石门就好像一块被融化的橡胶,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使劲揉搓、拉长,石门表面出现的褶皱如同软烂的赘肉,似乎下一刻就会像一坨土黄色的肉糜一样滴到地上,却又频频被蠕动的褶皱包裹吞并。
它好似有了生命,石门底部的褶皱开始不断吸食起这周边建筑被时光磨蚀所化的黄沙,渐渐的,不止是石门,连同门后的石壁、阶梯都开始出现类似的现象,整条甬道现在就像是一条正在蠕动消化的肠道!
这样诡异的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莫约十分钟左右,唐言脚下的黄沙就出现了足有三厘米左右的下陷,而石门连同甬道,也足足拔高拓宽了足有一米有余。
如同完成了一场盛大的表演,唐言竟对着石门右手抚左胸行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绅士礼,而后踏入了被他重铸后的,通向不知何处的道路。
甬道里面很暗,清凉是月光哪怕是直射也无法穿过石门哪怕是一缕,石门之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是不属于现实,没有帕弥什的无尽幽夜。
是的,这石门之后,居然没有帕弥什的存在!
这或许可以理解,关于这片遗迹存在的古老记忆,仅限于阿拉伯人离奇的故事,仅存在于遥远过去居于此沙漠的部落的年老酋长在篝火边的喃喃自语,它就静默的卧在此处,但在黄金时期以人类文明对自然的探索,却没能哪怕是一片齿轮,能沾染上它的一粒黄沙。
纵使蔓延全世界的帕弥什,也只能止步在石门之前,这个世界最遥远的过去,身为外来之物的帕弥什病毒,无力涉及。
浓稠的黑暗在唐言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即便没有帕弥什的五米领域,他的双眸,哪怕在深暗中,也看的清楚。
他只改变了的甬道的宽与高,里面的一切除了被等比增大了些许以外,便没有任何变动,包括墙上的壁画。
是的,壁画,这条甬道内留有完整的壁画,它就像是新雕刻的一样,纹理清晰,线条精致,壁面吞噬黄沙时修复了曾居此处者所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那长眠不朽的并非亡者,在诡秘的万古中,死亡本身也会湮灭。”
唐言微笑着伸出手,一边无由的吟诵起不知源于何处的诡异诗篇,一边摸索着壁画,端详着上面的内容—— 一个种族文明的兴衰。
非人的种族,这座城市的原住民,它们像是一类怪诞畸形的爬行动物,身体的轮廓崎岖,像是覆盖着鳄鱼鳞甲的猿猴,双肋处各有着并不明显的细长凸起,这副长相即使那些黄金时代的生物学家和古生物学家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干瘦成年男子一般大小,前肢上明显长有精巧的脚掌,形状很奇怪,类似人类的手掌和手指,而它们的手掌和手指,则是蜷曲在两肋的凸起上。
最奇怪的还是它们的头部,呈现出的样子完全违反了任何生物学的原则。
异常巨大和凸起的前额,脸上没有鼻子,头生犄角,鱼鳃一样的脸颊遍布鱼鳞,还长着短吻鳄一般的下颚,口中遍布细密崎岖的利齿,这些特征,居然与那些恶灵一般无二!
精美的连续壁画描述着它们的饮食,它们经历的战争、瘟疫,描述了它们的祭礼、祷词和图腾—— 一张被焚毁的,上面画着天平的笑脸卷轴。
好比狼与之罗马战士,指挥官与之构造体,这个诡异的图腾好像对这个种族十分重要,在壁画的各处都有它的存在,如祭台,如权杖,如祭台之上漆黑如墨,镶嵌着诸多血红宝石的王座。
继续往下,描述的就是这个种族祭祀的过程,以及它们的猎物。
壁画中,祭台周边,这些爬行动物一样的类人生物匍匐环绕着祭坛,向着最中间的图腾跪服,一个祭司衣着的家伙左手执一把弯刀,右手抬起祭品——一个衣着明显是阿拉伯人的脖子,正在剖取他的内脏,并将血涂在图腾之上。
卷轴上诡异的笑脸在鲜血的浸染下,显得跟加的诡异,焚烧着卷轴与天平的火焰也看起来更加的炽烈。
祭品的表情刻画的是那么生动,那凝固着恐惧与绝望的脸庞使得唐言都有些精神一振,他向来喜欢且擅长让对手露出这副表情。
壁画到此为止,它并没有记载这个族群是如何又为何变成只有特定时间才能现身,并徘徊于这片沙漠的恶灵的,但这些并不重要,唐言也懒得深究,他现在,正准备向甬道的尽头探索。
“嗯?”
突然间,唐言一皱眉头,若死水的双眸中终于掠过了一丝情绪波动,整个甬道,也在此刻隆隆的震动了起来!
唐言霍然转过头,只见一团团灰色雾气构成的狰狞鬼脸从被拓宽的石门口疯狂涌入甬道,那些原本徘徊在营地上空的恶灵,终于回到了巢穴,将诅咒的獠牙对准了侵略者!
“嘁,雕虫小技。”
看见越来越近的恶灵,唐言妖俊的面庞漫上了扭曲残忍的笑容,他对着猛冲而来的灰雾抬起了手,一抹蓝光,在其掌心孕育。
“彭!——”
只堪堪触及到唐言掌心的光芒,那由恶灵纠缠的灰雾便彭一声猛然炸裂开来,整条甬道瞬间被灰雾填满,这下,连唐言这双在黑暗中都看的清楚的眼睛,也都辨不明方向了。
“踏踏踏踏……”
置身与灰雾之中的同时,唐言的身后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放下手,缓缓转身,一道身影突然跳到了他的面前。
“嘿,指挥官!”
黑色的战斗服,长角般尖锐的逆元装置险些戳到唐言的额头,明黄的短发与帅气脸庞上带着的无论何时都阳光甚至有些憨的招牌性笑容,赫然正是神威!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神威笑嘻嘻的朝着唐言靠了过来,扬起双臂就要像平常一样给唐言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下一个瞬间,唐言的手,却穿透了他的胸膛。
“咔嚓——”
“呃!指…挥官?”
无比真实的,指尖穿透零件、人造组织以及后背金属骨甲与胸前甲的触感,循环液由指尖滴落砸到地面的嘀嗒声使得唐言的表情霍然间变得阴翳了起来。
“指…挥官,为…为什么?”
神威张开的双臂悬在半空,瞪大眼神中逐渐透露出难以置信与痛苦的神色,似乎像不明白,指挥官为什么会突然贯穿自己的动力炉。
“呵,【谎言】的心念具化吗…但假货在真,还是假货。”
“我最近是很挂念这小子的伤,但不代表他能乱我阵脚。”
“还是说你身为神祗,身为【谎言】,就只有这点本事!?”
唐言说着,猛的抽出手掌,一巴掌抡到了眼前这个“神威”的脸上,果不其然,“神威”连同脑袋一起,被唐言拍成了一团溃散的灰雾,再度与甬道内的雾气揉为一体。
“呵呵,真是可怜,身为这座城市的主人,身为神祗的权能和力量居然衰弱至此。”
“噢,忘了,大洪水时代之后,你在乱战里被重创了吧?”
“然后你忽悠你的子民献祭自己,用它们的躯体构筑并维持某种仪式魔法,让你能保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到现在。”
“你想等待复活的契机,不惜让子民们变成没有多少灵智的恶灵来守护自己,呵,真是一位“尽职”的王啊。”
打散了面前的假货后,唐言眯着眼,对着甬道的尽头寒声道:
“这座城,【谎言】的权柄,你一个都留不住。”
这,才是他来到这座无名城市的目的!
神祗,权柄,这一切听起来都太过虚幻,但事实就是,唐言,他瞒着灰鸦小队的成员,前来和一个不知从何年代起就登位的神祗夺位!
这座城市的存在他从和而知?他为何觉得自己能对抗虚弱的神祗?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到一切的最后,人类又或者是帕弥什的终焉之时,才会明了吧。
随着唐言的话语,一直沉默的雾气之后终于穿出了一缕缕不善的波动,这座城市的主人,第一次回应了这个行事如疯子一样的闯入者。
“又来一个……你,是谁。”
极度沙哑的声音从某一个方向传来,却不是愤怒的吼声,而是对唐言身份的质问,大洪水、神战,哪怕祂沉睡于此地千千万万年,也无法相信如此年轻的人类会有知道此等秘辛的资格。
毕竟当年的神战,可不在现世。
“我?呵呵。”
唐言咧了咧嘴角,顺着声音从浓雾中摸准了一个方向前行,一边道:
“灰鸦小队的指挥官,一群问题儿童的监护人,一个不称职的兄长,以及……一个疯子。”
踏雾前行,与唐言对话的神秘存在也在留下了一句:“和那个家伙一样永远徘徊在这里吧。”,之后便陷入了沉默,祂,绝不会束手就擒。
浓雾聚散,一次次的从唐言周身掠过,每一次,都会从中带出一缕模糊的影像并融入攀附在甬道的灰雾之中,最后,从雾气里,走出了一道道唐言无比熟悉的身影。
哈桑、斯卡特、薇娅、赛利卡、露西亚、丽芙、里……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虽然眼神略显呆滞,面容却与真实一般无二的幻象,唐言狞笑着抬起了手。
“唐小子……”
“哈桑”抬抬手,露出了他一向宽慰人的笑,正要说些什么,脑袋却被唐言猛地一巴掌拍成了一摊碎泥。
颅骨碎裂,脑浆粘腻在指缝之间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一声来不及发出的惨叫声似乎在唐言脑海中炸响了一般,促使他不愿在有所停留,转而以雷霆之势剿灭着那群幻影。
血肉飞溅,机械零件与循环液迸射而出,最后化作一团团雾气,无比真实的触感刺激着唐言的神经——漫上了一份癫狂。
撕碎“库洛姆”的同时扯下“里”的手臂,他们脸上震惊与痛苦的表情是那么真切,而不断挥舞着武器的事实却又那么滑稽 。
丝毫没有考虑过祂为什么会造出这些面对唐言毫无还手之力的假货,唐言只一步、一拳、杀一个。
他也发现,自己每杀一个,后面涌来的人形就越发的目光就灵动,越来越像本尊,而这本不长甬道,似乎在被无限制的延伸!
数不胜数的,重复的熟悉面孔被自己打成烂泥,唐言的眼神却愈发凝重,因为有一张脸,始终没有出现。
根唐言所知,谎言的心念具化只能制造出受术者见过,且在一定范围之外的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干才开始就表现的或从容,或癫狂的唐言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