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之后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尽头。
这是里见到石门后的第一感。
分明正对晨曦,里却不能窥得见石门后哪怕一星半点,就像蒙着一层名为夜的布。
“把你的灵视关上,别什么东西都敢用灵视去看。”
门后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虽然没有搞太清楚灵视是个什么东西,里却隐约可以理解所谓的“关上”。
当即闭上右眼,里强撑起受损算得上是严重的机体,封堵在伤口的灆晶块发出了咔咔的响声,痛的他一阵龇牙咧嘴,然后他指了指脚边三块封存着恶灵的三块灆晶。
“嘶…指挥官,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恶灵,带有诅咒性质的恶灵,喂喂喂,别露出那种【你在说什么】的天真眼神。”
唐言说着,一边踏出了石门,他可以将神国的大门连接到任何被他设下印记的地方。
想来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烈日也已点亮了小半边天————染的金红,虽还未热起来,却也有些晃眼,若非腾不出手,唐言还真想抬手去遮,但总不能直接把薇拉丢地上吧?
见唐言从那突然出现的石门里踏出来,里是丝毫不觉得奇怪,但一见他怀中的薇拉,表情却突的一滞。
“喂,别区区几只恶灵就把你打傻了啊。”
唐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里的机体,意义不明的勾了勾嘴角:“除去小伤口不算,没受什么重伤吧?”
“作为构造体,这并不算什么重伤。”
“所以说,没受重伤咯?”
“在我看来,是的。”
里面无表情的说着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指挥官会连续问两个看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这和指挥官平时可有些不太一样,但就在里抬手去触碰自己的伤口时,他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原本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居然全都消失了!
这就是谎言的权能!虚妄为真,万道可欺。
里否定了自己受伤,这本就是假的,就算他本人是如此认为,但唐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将谎言扭曲成了现实。
摁压着先前伤口存在的位置,如今却什么也没有,人造皮肤是那么光滑,里锁紧了眉头,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花上几天甚至都不可能完全理解。
唐言笑呵呵的说道:
“呵呵,你需要慢慢习惯这种事,不能理我太远,不然伤口就会重新回来哦。”
里沉默了片刻。
“难以置信,还有,指挥官,我是不是应该去叫醒露西亚,让她看看你抱着谁?”
将视线从捉摸不透的指挥官身上转移,里盯着唐言怀里呼吸平稳的薇拉,慢慢的说出了她的身份信息。
“三头犬小队,薇拉,辅助型构造体……喂!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干什么!”
没在听里说话,反倒在盘算着怎么把薇拉送回伊甸的唐言突然感觉到有一抹冰凉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斜眼看去,一并寒气逼人的利刃,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是?里,呵呵,没想到黑…”
“把刀从指挥官的脖子上放下,马上!”
薇拉想要说些什么,里却是黑着脸,直接端平了曼陀罗华,准星死死的套住了薇拉,“别让我说第二遍!”
“指挥官?呵呵,诺伯,你果然是个骗子。”
薇拉呵呵一笑,灵巧的跳出唐言的怀抱,眯着眼盯着唐言,“我可不想一直被一个骗子抱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觉得自己只会是一个人。”
唐言一脸无辜的举起手,“只是什么事都来的太突然,包括我亲爱的队员出现在我面前。”
薇拉:“……………”
里:“……………”
两人没说话,但脸上那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薇拉上上下下打量着唐言,终是冷不防来了一句:“诺伯,你变了。”
“最近每个人都这么说。”唐言笑着摇头,“但其实我还是那个我。”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帐篷,狂风也卷不动的门帘已经被拉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探出两张小脸向外窥视
……………………………………
许久不见了两人小闹了一阵,最后还是唐言接通了总指挥室,派飞船来接薇拉回去进行机体检修,而他也才从赛利卡口中得知,薇拉已经失踪超过一个星期了。
目送薇拉离开,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唐言:
“没想到指挥官会认识她。”
“听说她作为辅助型,被救治的人和构造体却没有一个活下来的,甚至还有人称她为……”
“称她为红色死神,是么。”唐言悠悠的接话道:“她什么也没做错,至少她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救人。”
“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但至少我记忆里,她很倔强,很…善良。”
“所以我单纯觉得散布谣言的家伙,他的脑袋应该被丢进垃圾桶里,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干过。”
“还有,谁说她救过的人,没有活下来的了。”唐言一边走向不远处露西亚她们的帐篷,晨曦的金辉照亮着他妖俊的侧脸,浸染着他带着缅怀的微笑:
“我就是那个存活者。”
里愣了一瞬,旋即道:“真的是越来越好奇指挥官以前的经历了。”
唐言闻声失笑:“呵呵,有时间的话,我会和你们讲的。”
“希望如此。”里撇了撇嘴,这个老骗子的话,究竟能信几分?
转身走向吉普车的后车箱取出备用的战斗服换上,突然摁住太阳穴,片刻后蓦然间转身问道:
“指挥官,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红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唐言罕见的没有回避队员的非学术性问题,但见里一副就不告诉你的样子,也不想深究,慢悠悠补充道:
“血的猩红,露西亚的灵动的鲜红,丽芙的可怜可爱的粉红,都很美。”
当然,还有阿尔法的深沉的深红、露娜发动赤雷时狂躁的暗红。
“没有什么颜色,在战场上能比红色更夺目,猩红让我变得狂热,而余下的,则是拴住我理性的最后一根蛛丝。”
静静听完,里翻了个白眼,翻上吉普并将这个厚重的大铁块发动,说道:
“说的这么复杂,不如直接点,说你喜欢露西亚和丽芙不就得了。”
“每个队员我都很喜欢,但直接说的话怎么样都很难为情吧?”
唐言笑呵呵的回答道,然后突然转身哗啦一声拉开了门帘。
“所以偷听的两位,该出发了哦。”
“指挥官?!”
“指…挥官…”
丽芙和露西亚已是不知何时醒来,正从那门帘的缝里偷瞄,唐言卒不防拉开门帘,毫无准备的两人均是刷一下红了脸。
……………………
“唔嗯…头好晕…”
昏暗的帐篷里,露西亚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目光滞留在门帘上一瞬后变得愕然,立即摇醒了身旁的丽芙,一边回想自己昏倒之前所发生的事。
先是指挥官…额…弹了一下手链,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指挥官这个骗子!要是出了什么事……
露西亚已经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
动作不觉间有些急促,被她摇醒的丽芙拢了拢有些乱的发丝,有些朦胧的睁开眼。
“露西亚…啊!这!这是怎么回事?!谁的血?!”
也难怪她们会是这副反应,眼前的一幕,对她们来说,太过诡异。
整个帐篷里像极了邪教仪式的现场,沉暗的空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门帘上,一个由鲜血绘成的不大不小的图案刺激着她们的视觉模块。
被两条曲折的线条穿透的五芒星,露西亚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却想不起来。
除了图案之外,门帘上向下几乎都是暗红的血迹,包括沙地上都结了一层血壳。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出血量?
血壳上刺着一柄薄薄的匕首,正对着图案的下方,两片门帘之间的缝隙,而她们也终于察觉到了除了这血绘图案以外的异常。
太安静了。
安静的仿佛两人已经远离了现世,明明已经是凌晨,却依旧昏暗,记忆中沙粒撞击帐篷的声音如今不闻丝毫,仿佛那只是两人共有的错觉。
宛若置身于深渊,被吞噬了光与声,露西亚和丽芙无论如何贴近门帘,都无法听见哪怕一丝声响。
“露西亚…我,我联系不上指挥官和里先生了。”
丽芙的声音有些发颤,晶莹的明粉眸子也带着些许慌张,一手摁着逆元装置,另一只手不安的抓着被褥,“他们的信号都消失了…”
“唔…”
露西亚沉吟片刻,伸手轻轻握住了丽芙微颤的手,试图安慰她,虽然现在的她还有些茫然,却十分冷静,不如说,她现在有些生气!
“丽芙,持续联系里,不要管指挥官那个家伙!”
哼!一下子泼这么多血,真的不怕死么!
死了算…唔,千万不要出事啊,指挥官。
联想昏迷之前,露西亚断定用血绘图案必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的指挥官。
“唉?好,好的。”
露西亚掌心的柔软似乎稍微安抚了丽芙的情绪,丽芙也能感觉出来,露西亚并非是强装镇定。
果然,露西亚总是很可靠呢。
但为什么不要管指挥官?
丽芙对此有些疑惑,而且露西亚…唔,有一点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嗯~自求多福吧指挥官,丽芙帮不了你了。
默默念叨着,丽芙开始不断常试和里的通讯频道建立通讯联接。
虽然丽芙并没有任何感触,但在露西亚的感知里,没错,在她超乎于视听以及雷达的感知中,自己和丽芙周围,正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东西 。
类似屏障,嗯,部分潜行任务会用到干扰感染体感知的微电磁屏障。
露西亚下意识的将笼罩着两人的莫名之物和自己所认知的类似事物做对比,而像这种屏障都存在着固定的枢纽,就像构造体的动力炉和意识海一样 。
慢慢的,她的视线锁定在了那把薄薄的染血匕首上。
上面的血液已经难以避免的干涸,深暗的颜色浸染了整个握柄,露西亚握住握柄,轻轻晃动两下抖落沙砾,噗嗤一声将它拔了出来。
咔嚓!——
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露西亚仿佛看到了一些指甲盖大小的晶莹碎片从空间中被剥离,变成看不见的光点。
呼!——
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风声呜咽,露西亚悄悄将门帘拉开一个小缝隙,朝外瞄了一眼,瞳孔不自觉的缩成了针形,门帘外照射而来的一丝丝光亮吸引丽芙的注意,同样偷一瞄。
“啊!唔……”丽芙差点呼出声来,露西亚及时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示意她接着看下去。
在帐篷外,满身伤口的里正靠在断虹上歇息,而他的身前,一道古朴的门从地面缓缓升起!
然后,她们目睹了接下来的一切,指挥官用未知的手段修复里的机体,被指挥官带回来的名为薇拉的受伤的少女构造体。
她似乎对指挥官很熟悉?但她为什么叫指挥官诺伯?还有为什么指挥官的视线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唔…鲜红的头发、鲜红的瞳孔、玫红的嘴唇,适可而止啊指挥官!
“嗤啦!——”
“嗤啦!——”
两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露西亚和丽芙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抓握的被褥都被生生撕出了一个豁口………
出人意料,这居然是两位少女共同的关注点,在露西亚的授意下,两人屏蔽了唐言,丽芙在通讯频道中让里在薇拉离开后询问了他喜欢的颜色。
“红色。”
“血的猩红,露西亚的灵动的鲜红,丽芙的可怜可爱的粉红,都很美。”……
“说的这么复杂,不如直接点,说你喜欢露西亚和丽芙不就得了。”
喂!可没叫你说这个啊,里先生!
两人对指挥官的一点点小抱怨早已无影无踪,脸颊的温度已经能明显的感受到了。
如此状态,一直持续到唐言拉开门帘,微笑着让不晒人的阳光撒在两人羞红的脸颊上。
“所以偷听的两位,该出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