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那次例会开始前的懒散不同，哲廉这次早早地来到了开会的教室。
我还没从寝室出发，他已经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
显然他没吃午饭就直奔开会地而去。
能让这样一位整天挂着扑克脸，一但笑起来准没好事的仁兄这么兴奋的事情并不多见。显然，他对自己设计宣传册一事很上心。
我和鬼才这两天一直都想看看他设计出来的“旷世神作”，他却一直不愿意让我们看。
“这是我的自由吧，我不想给你们看。”他本人总是这样回答。
“怕是你设计的太烂不好意思给我们看吧！”
“这招你吃，我是不吃的。”
鬼才的激将法显然也没啥用。
只是不知道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要加入学生会的。
我们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他最近总是盯着电脑屏幕，不玩游戏，而是发呆一样的沉思。我本以为他是在设计宣传册，但每次我或者鬼才偷偷从他的身后或者侧面偷偷看过去，屏幕上都只是桌面的壁纸。
最终，我们放弃了，只能等到周二例会时，瞻仰他的大作。
终于，这一天到了。
走进教室时，人来的还不是很多，大家都低头玩着手机，或者三三两两的聊天。
哲廉一个坐在最前排，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前面，长发拖在后排的桌子上，遮住了他的脖子。
背影杀手，男女通吃。
吃完你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今天来的这么早！”我走上前去。
“啊，是啊。”他歪过头来望着我，嘴角已然合不上了，那笑容的诡异笑容从未如今天这般，邪魅，狷狂。
可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挺帅挺有魅力的？
但我是知情的，知道现在挂着这“冷少”一般笑容的人的秉性。
寒毛都快起来了。
我默默坐下，掏出手机，尽量不再去看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正他笑了，很大几率有人就笑不出来了。
五分钟左右，人基本上到齐了，部长凌清文一如既往，大步走上讲台。
“下面开始点名……”
不同的人开会，不同的人讲课，其所营造的气氛是不同的。有的人主持会议，台下的人都会被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深深吸引，全程聚精会神，思维活跃，整个会议气氛热烈；而有的人一开口就会让人昏昏欲睡，即使内容再重要，亦或是有趣，也让人难以提起兴致去关注，整个会议都是死气沉沉的，难有收效。
凌清文学姐是怎样的呢？
当她开口时，温柔可亲的嗓音便环绕在教室之中，当她倾听时，认真的模样确然会鼓动人侃侃而谈，畅所欲言。
但同学们的反馈并不是这样的。
当点名开始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停止了东张西望或是交头接耳，生怕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她的声音。
上一次的例会也是如此。之后的会议中大家的反应则更加不自然，似认真，似严肃，似谨慎，似敬畏，似无奈。
凌学姐做了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做，会议开得很正常。
只是她那温柔可人，和蔼可亲的姿态，实在是……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把恐怖阴暗，残忍无情的气质混杂在她那温柔的举止中的。当她轻声细语时，她的表情在无言地述说心中的慵懒，当她侧耳倾听时，她紧握的拳头又让人噤声。
她“温柔”的……很不自然。
会上尽管并没有什么规则或者气氛压抑着大家，所有人都很不自在的样子。
除了哲廉。
上一次的会议，开始三分钟，他一扫百无聊赖的表情，就这样一直盯着台上的学姐，直到站起来发出异议。
就这样，会议如独角戏一样进行着。
“月底就将举行新生晚会了，不剩几天了。”凌学姐拿起了一张纸，开始照着读，“新生晚会是我们院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是诸位大一学生大学生活最为隆重的起点，我们学生会希望通过这样一个活动，来促进……”
“时间紧迫的话，这些无意义的纸面功夫就不需要再专门重复了吧。”
这种话也就哲廉能说得出来。
凌学姐放下了纸，“温柔地”看着哲廉：“嗯，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这种打官腔一样的东西。说起来，我记得上一次例会，何哲廉同学说过要自制新的宣传册来代替我那糟糕的设计，对吧？”
“对，没错。”
哲廉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跨上讲台，掏出一个U盘。
“请吧。”凌学姐笑着，走下了讲台。
一直没说话的史副部长上台来打开了多媒体设备。
投影仪的开启需要一点时间。
台下的人都昂着头看着投影布，等待着画面的显现。
哲廉就这样站在讲台上，一直保持着诡异的笑容。
投影布越来越亮。
投影布完全亮起。
画面显现了出来。
没人说话。
大家都震惊了。
这画得。
太恐怖了！
如果我不告诉别人的话，看到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什么即将上映的恐怖片的宣传画！
凌乱的线条，昏暗的配色，恐怖的气氛。
混乱之中我看出，他绘制了一所学校。
但这学校未免太诡异了吧！扭曲的建筑！无人的街道！畸形的树木！
光是看着就感觉阴风阵阵。
整个画面透露着不可名状的阴森感，看一眼SAN值狂掉。
这什么阴间玩意儿！
“这……”史学姐终于没忍住，“何同学……你是不是不太会画画……”
“很好。”
凌学姐面露喜色。
“这显然是有很深厚的绘画功底的，非常好！”这位半职业漫画家如此说道。
“啊？部长？”史学姐满头问号。
台下已经骚动了很久，众人不是在交头接耳，就是惊讶地呆看着这幅画。
“学姐不愧是漫画家，品位很高嘛，佩服佩服。”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夸人，上一次是夸赞甄学长游戏玩得好。
凌学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不住了，嘴角愈发咧开。
她显然非常喜欢这幅画。
这幅画细看确实是不错的，光影恰到好处，线条散而不乱，构图清晰简洁而不简单。只看一眼，那种黑暗时代来临的末日之感便覆盖在观者的头顶。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一幅给新生晚会宣传册用的画。
那一天，原本只开十分钟左右的例会生生开了一个半小时，会议变成了凌学姐+哲廉为一方，剩下的人为另一方的大辩论，原本沉默着的同学们都踊跃着开了口，全力阻止这幅画成为宣传册的正式版本，而凌学姐则从各个角度，从美术技法，到社会哲学，力图说服在场的各位接受这幅画，在这过程中她渐渐脱去了“温柔”的外衣。
我仿佛回到了学生会宣讲的哪一天，看到了和哲廉针锋相对，自信“对线”的凌学姐。
会议最终以凌学姐的妥协结束，画交给凌学姐带回去进行她承诺的“大幅改进”。
同学们结束了一场大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待我见到了鬼才，我一定要告诉他：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阻止邪神降世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