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幻想过这样一个场景：和煦的阳光下，轻柔的微风中，沙沙作响的树叶。活泼细腻的少女，轻轻抚摸着我的侧脸；安静放松的我，睡梦中感受着少女的温柔……
没错，这就是膝枕，我憧憬着的东西。动画、漫画、游戏、小说，各路作家总爱描写创作的场景，屡见不鲜，但又百试百灵，让无数青春萌动的少男少女为之神往，为之羞涩。
我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但现实总是出人意料。
阳光下，微风里，少女正枕头在我的大腿上。
角色对调了，但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如果从旁人的视角来看确实是不错的吧。
但我现在只感觉，我的双腿在逐渐离我而去。
好麻……好酸……啊啊啊……
我真是对正坐这种姿势一无所知……更何况现在还有人的脑袋压在腿上！
当我看着琴琪的睡颜时，我总想着把她放的离自己更近一些……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就像当初在校医院的病房里一样，着了魔一般……
我就该老老实实用背包给琴琪当枕头的……
“嗯……”琴琪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嗯……我怎么睡着了……”琴琪翻了个身，“早上好……世晴……”
“早上好……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我默默看着远方，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腿部的麻痹感与酸胀感不那么难以忍耐。
“我做了个梦……”琴琪仍然躺在我的大腿上，声音含糊不清。
我低下头，她正脸朝上，看着我，满脸通红：“我梦见……世晴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想偷偷地吻我……”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速率大概提升了三倍，浑身上下涌过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非冷非热，不痛不痒，就像沉入了深渊，有种失重感。
“我！”我下意识地开了口，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了，想要狡辩一样。可我有什么能说的？我想不出。
“但是我醒了……没能吻到……”琴琪两眼惺忪，一如她往常睡醒时一样。
她抬起了双臂，搂住了我的脖子，突然用力地往下拉。
猝不及防，我的身体猛地前倾，脑袋被她带的往下垂。
我本能地用双手撑住了地面。
太近了。
和那次一样近。
她的鼻息……她的体温……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
在近两厘米，就……
“……琴琪？！”
“……唔！”
如梦初醒，她慌慌忙忙松开手臂，急急忙忙想要起身。
“啊！”“啊！”
额头相撞真的好痛啊！
琴琪站了起来，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嘴，惊讶地瞪着眼。
我彻底躺了下去。
头好痛……腿也好痛，而且好麻……啊……我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好疼……对不起……我……世晴……你还好吗……啊……那个……”琴琪语无伦次，两只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又想捂头，又想扶我起来，又想摸嘴巴和脸颊。
“……总之……你先冷静一下……”我放弃治疗，躺在地上。
琴琪像是强迫自己一样，放下了双臂，并拢了两脚。
“呼——”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她睁开了眼睛，仍旧满脸通红。
“……我……我来扶你起来……”她俯下身想拉着我的手臂。
“别别别……腿麻了……让我歇会儿……”
至少现在，我肯定是站不起来的……
就这样，我躺着一动不动。
我没有说话，琴琪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琴琪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刻意去看她，而是闭上眼睛放空了自己。
因为脑袋里已经乱成浆糊了……这都是什么展开……
闭着眼，我感觉到琴琪一直站在我的旁边没动。
耳朵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琴琪深深的呼吸声。
一分钟……
“呼……呼……呼……”
两分钟……
“呼……呼……呼……”
“咕噜咕噜”
传来了一声肚子抗议的声音。大概不是我发出的。
“我……我去买点吃的……”琴琪小声嘀咕着，匆匆跑开。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琴琪的背影，她跑向了远处，湖边的一排商店。
往上看，些许泛红的枫叶随着秋风舞蹈着，杂乱无章。
就像此时我脑海里的思维，一团乱麻……
五分钟后，琴琪小跑着回到了树下。
我坐了起来。
双腿还是有些麻。
“这个……给你……”琴琪双手递出一块面包，面包装在了一个透明塑料袋里，上面满是肉松和火腿肉。更重要的是，这面包的大小看着太惊人了。
“这……”我看着这块儿有我双肩背包一半大小的面包，深感震惊。
“不喜欢吃这种的吗……那这个三明治给你……”琴琪又拿出了一块三明治。
“不用了，那个三明治是你自己要吃的吧………只是你给我的这块面包，好大啊……”
“……男生的食量可能大一点……”
但这也太大了吧！
但是我确实也饿了，午饭没吃。
坐在树下，我啃起了那块巨大的面包。琴琪也默默坐在我的身边，小口地吃起了三明治。
琴琪她怎么了？为什么做那种事？刚刚是想……吻我吗？
别！别产生这种妄想！对别人不好！也免得自己自作多情！
但那个动作，那个场景，如果不是想接吻，那还能是想干什么？把我放倒？
不……刚才，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琴琪不就立刻反应过来了吗。至少她理性上不想那么做。
我偷偷看了看琴琪，她正坐在我的右后方，侧对着我。手上的三明治才吃掉四分之一。
显然她比我更苦恼，即使已经饿了，仍然没心思吃东西。
一时冲动。
四个字浮现在脑海里。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虚幻的“二次元”。即使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起码我还活在一个充满了真实感的世界里。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为何满心期待着那充满神秘感的“膝枕”？
很大程度上，只是荷尔蒙的作祟罢了。
纵使琴琪再怎么孩子气，她也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女生，而我也正处于20岁这样一个想法最为“放肆”的时刻。
俗套的动画里那些仿佛无能的后宫男主角，看看就行了……至少出于责任感，对琴琪，距离还是要保……
“去……”琴琪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她嘴里的三明治还没完全咽下，显然是急急忙忙塞入口中的，说话显得口齿不清，“去湖边再转转吧！”
湖边的林荫道上。
游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或看看湖面，指着湖上的水鸟，谈笑风生；或相互嬉笑，敲着对方的脑门，打打闹闹。
琴琪没了刚刚来到律湖时的活泼与惊喜。她低着头，不看湖，不看树，不看花，不看我，默默地往前走着。
我的腿还是有点麻，走得较以往慢很多。但似乎很符合琴琪现在的步调。
距离……
满脑子这样的想法。
“世晴……是不是……讨厌我了……”琴琪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着。
就像她昨天下午刚刚来到我的家里时那样，就像今天上午向我道歉时那样。
感觉这样的场景在短短的两三天里已经见了好几次了……
“没有啊，完全没有。”我安慰她道。
“那为什么要用这么变扭的姿势打伞……”
我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在横向上与琴琪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以至于在用一种特别变扭的姿势撑遮阳伞——自己站在伞外面，胳膊伸得老远举着伞。
“我知道的！刚才的那件事！对不起……”她再一次红了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没睡醒……就是想这样做……”
“不，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在想……”
“我！”她大声地打断了我，“我……我不太清楚恋爱什么的……但是我知道！至少接吻这种事情！是……只有恋人之间才会去……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是世晴的恋人……所以……”
“都说了我没有讨厌……”
“我知道的！恋爱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女生！”琴琪停下了脚步，带着哭腔尽力地大声说道，尽管她此时的“大声”也已经算不上多大了，“所以那种事情不能……而且我这两天给世晴你造成了这么多麻烦！所以！……”
我扔了伞，跨步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握住了琴琪的肩膀，让她面朝着我。
“都说了没有讨厌你！听我说话！”
我的声音带了点怒气，琴琪被我吓到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眼里有些光在闪烁。
“……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有错或是不好……你一直都没有做错什么，明白吗？”我缓和了语气，尽量用最温柔的声音。
“可是……我明明之前自顾自地就睡着在你的身上……醒过来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去做那种事……”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我也做过啊！我们是半斤八两！”
我急了……
看着她总是在自责，我情急之下就说出了这种话……
“没有啊……那种事情，世晴你完全没有做过啊……哪种事情？”她的眼睛瞪大，错愕，悲伤，惊讶，疑惑。
“没……没在你醒着的时候……就是你梦里的事……”
这次轮到我开不了口，语言错乱了。
“我梦里的事情……”琴琪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世晴你想……”
偷吻……
我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两个字传入我的耳朵。
好吧！能劝住琴琪，被公开处刑又如何！相比于她不停地自责，让我挨她的白眼，可能她会不那么难过！
“也就是说……世晴你想当我的恋人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
我昨晚刚刚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个“万一”。
那个万一，现在正摆在我的面前。
这算什么……告白？
这算谁向谁的告白？
我该怎么说？
我喜欢琴琪吗？
我肯定是喜欢琴琪的吧，不然怎么会去做“那种事情”！
可是，那种冲动，真的能作为情感的证明吗？那是真正的，“喜欢”，吗？
我又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答应了又会如何……从此我有了一个女朋友？
思维又混乱了起来。
摇了摇头，仍然甩不掉重重疑惑。
看看面前的琴琪。她正满脸疑惑的看着我，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那是我非常熟悉的神情。
我的心突然沉着了下来，轻轻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恋人’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吗？”
“嗯……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琴琪思考着。
“还有别的吗？具体的呢？”
“嗯……就是会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工作……天天待在一起……一起睡觉……一起生活……”
琴琪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明白了！这么说我和世晴已经是恋人了！那这么说，接吻这种事情……”她突然认真又羞涩地看着我。
“你完全没有明白啊喂！”
看着琴琪，我感到了庆幸——至少现在不用再去想那个让我头疼的“万一”了。
“接吻这种事情确实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情，但不是说只有恋人会做……或者说，做这种事情不单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身份关系，而是在传递一种情感，传递爱恋之情，然后……”就像是给幼儿园的小朋友上课，而且内容还是“恋爱”这种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感觉力不从心，有点迷糊……
说到底这种抽象的感性的东西如何“教”给别人啊……
“然后？”琴琪就像是个好学的学生，听完我的话不忘继续追问。
“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你要知道，我完完全全没有讨厌你的想法，倒不如说很……很喜欢你！”我已经习惯了琴琪的脑回路，纵使说出喜欢她也不会有什么“万一”的想法——她自己已经对我说过这种话了。
“真的！”琴琪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个酒窝变成了两个。
“嗯，真的。”
“那！那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吗！”她高兴地继续问着。
“不……至少不是一般人看来的恋人关系……”
“这样啊……我实际上不是很懂这种事情……”
这一点，我现在是完全看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