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我不明白!就算你说的哈萨部的历史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族徽的光芒跟这段历史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能有什么力量呢?”卡缪的死脑筋依旧没有要转过弯来的意思。
“我是不会相信卡鲁达哥哥会做出那种事的!”
“少年呦!能够发出这等强劲且纯色光芒的物体,通常情况下都包含有巨大的魔力,我说的对吧?卡拉尔汗?”水政伸手指着卡缪手中的塔兹莫族徽,边说边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卡拉尔汗。
“你说的没错!水政……呵!卡缪,我的孩子,这个族徽你一定要时刻带在身边,它是我们先祖世代相传的宝物,每一位继任的族长在他的一生中都会将他每一次萃取的魔精进行筛选,将其中不太纯粹的部分灌注进这枚族徽中,用以强化每一个继承为下一任族长对部族的统治力。”
“统治力?为什么要这么做?”卡缪很是不解。
“因为在经历了那一千多年的黑暗生存史后,部分野化的哈萨部族人的确已更接近于野兽而不是人类,即使是族长,如果不够完全强大,也很难完全驾驭他的族民。”
“那么,这枚族徽就可以了吗?”
“是的,因为这枚族徽最初的部分是取自索多王的骨头——那只断掉的右臂里取出的骨头!”
“什、什、什么?骨头?!”卡缪惊恐地看着那枚纹章,仿佛那是一个噬人的魔物般。
“为什么会这样?”
“那是因为野兽的本能是屈服于比它们更强大的对手,与其用说的还不如用这个来得更直接有效。对于当时几乎失去人性的哈萨部族来说,索多王就是那个能够让所有野兽和魔物臣服的王者,为了让每一个继任哈萨部的子孙能够有足够的威慑力驾驭自己的族人,在订立盟约之初,索多王就想到用自己曾埋藏的断臂之骨作为羁绊打造这样一个族徽送给哈萨部族的首领。”
“既然这件族徽如此重要,为什么卡鲁达哥哥还将要它送给洛卡纳哈呢?而且父汗!他扣押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的哥哥——卡鲁达,太过沉溺于让哈萨部走到世人眼前这一无聊透顶的虚荣追求,他更不想再这么到处流浪,隐匿居所。也许这是我的错……自从我将哈萨部族的历史告诉他后,他的这种想法便愈演愈烈……他甚至觉得,我们的祖先是罪人,是造成如今我们流亡沙海的罪魁祸首,他希望用这个蕴含有巨大魔力的族徽去换取现在图门族的认可!”
“你的意思是——他希望带领哈萨部重回图门族吗?”水政皱了皱眉头问。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
“这太愚蠢了!简直是天方夜谭!卡拉尔汗,你们这一部族从图门族脱离了究竟多久了?”
“恐怕已超过5000年之久了吧……”
“是吗?不用想了,没有任何悬念的!这个想法愚蠢至极!”水政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论断。
“就我所知道的,图门族也绝不会接受一个叛离了近5000多年的部族再次回归,这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现在的人们也根本不会相信哈萨部曾经身为图门族的事实!那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利用这种毫无根据的想法,借机得到那个强力秘宝的谎言罢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水政,你分析得很对,但是那个人——我那个笨蛋儿子卡鲁达,一心想要光复哈萨部作为图门族的荣耀,已经听不进任何谏言,也就是在一次冲突之后,我被他与洛卡纳哈合谋设计,骗到早已设置重兵埋伏的上贡地点,毫无预料地被关进地牢。”卡拉尔汗顿了顿,愤怒地指着地上的那堆信笺。
“他现在已经疯了,他甚至想要将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和可能持有反对意见的人都斩草除根!”
“为什么……卡鲁达哥哥……”卡缪无力地看着那枚族徽,心中升起无限悲凉……
“卡拉尔汗!”帐外托鲁的声音突然打破众人短暂的沉默,将正沉浸在各自思虑中的人们拉回现实。
“什么事?”
“刚才袭击水政和蒂莎的科玛尔逃走了!”
“是吗?好吧,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卡拉尔汗说着从长凳上站起身来。
“我们快没时间了!水政,你能带着我这个脾气有点差的倔孩子和蒂莉娅远离这里吗?”他郑重其事地握着水政的双手,诚恳地拜托道。
“现在就走吗?怎么回事?”水政问。
“刚才那个逃跑的人是卡鲁达的贴身侍卫,一定是去通风报信了,我想过不多久卡鲁达和洛卡纳哈的联军就会攻过来的!”
“父汗!为什么您不和我们一起走?”
“是啊,卡拉尔长老,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的!”蒂莎也在一旁劝道。
“没用的,自索多王朝因末裔之乱灭亡的这几百年中,哈萨部的迁徙路线已基本固定下来,作为代族长的你哥哥卡鲁达,可以轻易地找到我们……”卡拉尔汗转过身,叹了一口气,“孩子们,总有一些人是要做出牺牲才能换得新生的,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就让我再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他心事重重地将卡缪拉到近前。
“孩子,不管怎样,请你记住,蒂莉娅是你的伙伴,到任何时候都要相信她!”
“蒂莉娅,如果时间允许,我本希望代替你的父汗告诉你一些尘封的往事,不过现在时间不允许了,我能做的就是一定要保护你们安全地离开我这里!”
“快走吧!拜托你了,水政!”卡拉尔汗说着一挥手,背过脸去。
“父汗!不要——”
“啪——”
“喂!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水政惊愕地看着蒂莎飞快地手起刀落,不对!是手刀落,正中卡缪的后颈处。
好吧!可怜的少年连哼都没哼一声,果断地陷入沉睡中……
喂喂喂!不是开玩笑吧?这个怪物女人,真的是天使脸蛋,魔鬼的性格吗?
水政几乎要将这些感慨付诸于言语了。
“我们走吧!卡拉尔长老!您保重!”蒂莎收起脸上的忧伤,强留下一丝微笑,然后拽起扛着少年的水政,冲出牙帐的卷帘,到门前的一刹那,她回首望了老卡拉尔汗一眼。
那是泪吗?短暂地犹豫,蒂莎不禁为那一瞥动容,只见卡拉尔汗转过头来,眼里有些微晶莹的东西在闪耀。
卡缪醒来时天已大亮,微红的朝阳刚刚爬上沙丘,瘦若枯丝的白云紧紧地贴在灰黄的天空上。
他就这样在水政深一脚浅一脚的颠簸中睁开惺忪的睡眼。
“喂!这是哪儿?”恢复清醒的卡缪在水政背后大喊。
“哦?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就一直这么睡到再也醒不过来呢!”水政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混、混蛋!啊!啊?一定是你那时候将我打晕的吧?”
“什、什么!喂!少年,别冤枉好人!那可是蒂莎——”
“别狡辩了!一定是你干的,蒂莎姐是不会做出这等暴力且不齿的偷袭之事来的!”
“你这个混小子,她怎么就不会做这么暴力的事情来了!”水政一生气,直接将卡缪从肩上撂了下来。
“背了你走那么久,没一句道谢,还毁我清誉!自己走!”
“正合我意!呸呸呸!”卡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抹脸,吐了一口刚刚脸朝地下坠时吃进嘴里的黄沙,径直朝反方向跑去。
“你去哪儿?”水政见卡缪朝反方向跑,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管不着!”
“你给我站住!你要回去送死吗?”
“这是我的事,我从来也没有拜托过你让你带我走!”
“卡缪!别冲动!回来!我也想救卡拉尔长老,可是你要想想他送你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吧?不要让他的好意被糟蹋了!”走在前面的蒂莎听到身后的骚乱,回头来追卡缪。
“你的意思是,要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去接受我的哥哥和我的父汗互相残杀吗?”卡缪用浑身的力气挣脱蒂莎的束缚。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蒂莎感到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她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说服少年。
“你不会理解的!你根本就不会理解!总之我做不到,我才不管什么哈萨部的未来,也不管什么图门族与尤因族的恩怨!这些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没有那么伟大!对!水政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总让人操心的小鬼头,如果这样我就能够挽回我的亲人们的性命,我宁愿做一辈子不懂事的小鬼!”
卡缪的眼泪顺着干涩的脸颊流下来,声音哽咽着,对着哈萨部所在的方向大吼:“可恶!混蛋!混蛋!混蛋!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等着我!我绝不容许你们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了!”
少年泪流满面地边跑边发狂似的咆哮着。
蒂莎感到自己再也无力去阻拦什么。
也许是自己曾遭遇过如此悲恸的回忆,又或许是眼前少年的真情实意让她不能自已,半晌,她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水政。
“水政!”
“嗯?”
“帮帮他吧!”蒂莎双手抚着嘴唇,眼中似有泪光。
“帮帮他吧!”她又说了一次。
“我知道的,你有那个力量,你一定有办法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隐藏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流浪汉那么简单,帮帮那个孩子吧!”
“又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威胁我吗?”
“不是,我不会威胁你!”
蒂莎顿了顿,缓缓地朝水政弯下腰去,
“水政!我是请求你!求求你!帮帮那个孩子!”
她抬起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楚楚可怜的脸蛋。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是,我会跟他一起去的!”
“……”
“那么……谢谢你……谢谢你一路以来的照顾,再见!”
蒂莎再次朝水政鞠了一躬,然后弓起身子,脚一发力,弹簧一般向卡缪的背影冲去。
水政站在原地怔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蒂莎会露出那样楚楚可怜的表情来,这是她头一次不那么悍然地与他对话。
看着远处已近乎消失的少年轮廓以及那追过去的渐行渐远的少女的娇小身影,水政的胸口一阵莫名疼痛,感到心中某处的记忆被牵动着,翻滚着,肆无忌惮地拼命拉扯他那根掌管着忍耐限度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啊!够了!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擅自闯进别人的生活,又擅自做着决定突然离开,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一个的,一个一个的总是这样!啊啊啊!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啊啊啊!够了!可恶!混蛋!混蛋!”他仰天长叹一气。
“给我记着啊!别擅自说离开啊!你们这些混蛋家伙!”
他径直起身,用力一拍斗篷上的沙尘,迈着大步向远去的身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