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站住!别跑!”
“哈啊哈啊……”急促的喘息声在通往群山的小路上回荡。
“你跑不掉的!快站住!”
“哈啊呃啊哈呃……”那个微弱的喘息声已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
“你们这帮废物!知道他有多重要吗?连一个孩子都看管不好,想让我们队的颜面扫地吗?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一群举着火把的男子停在山脚进山的路口,他们都穿了一袭深黑色的雨衣,为首的黑衣人正大声训斥着那余下的十几人。
“所有人都听着,今天晚上,就是把这座山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把他找回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
……
“轰隆——”一记惊雷猛然落下,伴随着漆黑夜幕中乱舞的银蛇,一棵枝桠繁茂的山松被突如其来的电光石火一击劈成两半,周围的生物受此惊吓,都作鸟兽散,但随之而来的倾盆雨点还是将那团有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连同不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火把光亮一起浇灭下去……
瑟缩的男孩顶着大雨,赤着脚慌乱地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奔跑着,他不时因为湿滑的石块和绊人的蔓藤而摔倒在水洼中,黑色的泥浆将他那头原本在月光下无比闪耀的紫银色头发粘结成脏兮兮的块状,沾满污泥的双腿红肿着,一道道伤痕清晰可见。
但他并不敢多停留哪怕一秒,只是跌跌撞撞地、使出全力朝着幽暗的森林深处跑去……
“啊呀!噗通——呃啊——”男孩慌不择路,被小道上深不见底的陷阱吞没,他的惨叫声很快就被再次合上的陷阱盖所阻绝。
现在,男孩生死未卜,但是那条小道已经没有了任何线索,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该死!这雨说下就下,一越过特里奇可山就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下个没完没了,之前在沙漠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吝啬?你个该死的老天爷!”沿着山路的车马道,一男一女两个旅行者模样的人正行色匆匆地赶着路,落在后面的苍蓝色头发的男子没好气地对着黑魆魆的夜空抱怨道。
“我说,蒂莎,你好歹也拿一回行李吧?这一路走来真把我当脚夫了不成?早知道——”他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咽了一口吐沫,稍微压低了点声音,冲身前那个步伐轻盈的少女抗议道:“真不该把卡拉尔汗的遗言告诉你……”
“活该……”黑发女子不屑地回头望了一眼驻足休息的水政,一抬手,放走栖在其右臂上的贝多姆游隼,只见那魔物呼啸着冲进茂密的树林深处,只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都是你自己要打赌的——说一路向南肯定能见到那个闪亮闪亮金头发的!”蒂莎做了个闪亮闪亮的动作,“可惜……人影都没看到……那你就该有和王族打赌的觉悟,况且做王族的苦力也算是一种荣幸吧?”
“喂喂!这个赌到现在谁也没说我输啊?我们现在可是在朝西走,好不好?”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德兰拉诺那个糟糕的借口——‘什么哎呦我的魔法也不是想使就能使出来的’、‘你当我是魔法机器吗’之类的不牢靠表现,最终只能拿什么大洋彼岸的火药来开路,导致我们瞬间成为通缉犯,往南的路都被严查死守了,不然我们何苦要从西部城邦的交战区域绕行?”蒂莎连珠炮一般将蓝发男子的罪状一一数落完。
“好吧,好吧,说到头来都是我的错……”水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扬起半边浓重的眉毛望着少女的背影。
“我说,蒂莎,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呢?”
“跟你熟了!”少女仿佛恼怒一般,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跑动起来,迅速钻进路旁的密林中,紧接着,比豌豆更大的瓢泼雨点从天幕上倾泻下来。
因为跟我熟了……吗?
这算是什么回答嘛!难道这个怪物女不熟的时候天天提防着我不成?
算了,想不明白……
“啊?喂!那边是小路,你要走小路吗?喂喂!等等我!啧!啊?脚、脚,脚——喂!”由于心不在焉,水政的一只脚竟然卡在一簇乱树根中,他感到一阵刺痛传来。
“让开让开让开让开让开……”急促的马蹄声从后侧方传来,夹杂着这令人反感的命令式。
水政闻声望去,只见目力所及的断头路弯处,赫然冲出一辆飞驰的马车,坐在车顶驾车的男子头带一顶高脚的黑色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边眼镜,双手白色的手套已微微泛黄泛黑。
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拼命抖动着缰绳,想要拉住那匹受惊的枣红色骏马,不过那头畜生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完全处于失控的暴走状态。
当那个倒霉的车夫发觉马车行驶的大道上赫然出现一位蓝头发的不速之客时,他也只能手足无措地大声警告并加以命令了。
“啊?喂喂喂喂!开什么玩笑啊!喂!蒂莎!救命啦!我的脚被卡住了!来帮帮我!”水政发现脚踝的骨头被树根卡得动弹不得,慌忙向密林处求救。
然而,未见任何回应。
并且也似乎来不及了,只见那匹咧嘴吐沫、喘着粗气的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拖着身后的两轮车厢到达离他咫尺的地方。
“嗖——”一个黑影与绅士模样男子擦肩而过,明晃晃的刀刃从他鬓角边掠过。
“啪”的一声,迎面而来的车厢被劈作两段,失去重心的半幅车身各自向两边倾倒。
“趴下!”那个黑影言简意赅地朝被困住右脚的蓝发男子命令道。
水政照做是照做了,不过好像太小看了畜生的原始直觉。
当疯狂的烈马刚跃到水政头顶上方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想要擦汗庆祝逃过一劫。
“笨蛋!”只听黑影不无生气地冲他吼道。
“咜——”腾跃而过的马蹄不知怎么竟又落下一记,重重地踢在水政背部的包裹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可恶——”水政一个踉跄,面部朝下,跌进脏兮兮的水洼中,等他爬起身回望那急速远去的马屁股时,唯有无奈地摸摸被踢疼的背部了。
而肇事的车夫此时已跌坐在泥泞的路旁,满眼惊恐地看着这两个面相并非善类的男女。
“什么人?”蒂莎将刀横在这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的脖子上。
“啊啊啊!不、不要杀我啊!我不是间谍,不是间谍啦!”他语无伦次地举起双手讨饶。
“间谍?喂喂!老兄?那你是信使吗?”水政脸色一黑,带着坏笑,喘着粗气问道。
“啊啊啊!不、不不,我不是信使,我不是信使,我是图门族的——”
水政和蒂莎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二人这回可着实一幅恶人的模样。
“啊啊啊,我、我、我是医生,我不过是个医生,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不要杀我,我的马刚才受惊了,不小心才这样,你们别杀我,别杀我,这方圆几百里就我一个医生了,别杀我啊……”
“喂!没人说要杀你啦!”蒂莎忽地一脸轻松,快速地转身收刀入鞘,仿佛没事一般去拉还坐在地上的蓝发男子。
“啊?”眼镜男完全不知所谓了。
“喂!快来帮忙,把这个家伙弄出来!”蒂莎冲那个吓破胆的斯文男子说。
“什么情况?这么难拔出来?到底是怎么——”蓝头发的男子不停地抱怨。
“咚——”水政本该继续发牢骚,却突然间毫无预料地倒在泥泞的水洼里。
“水……政?喂!水政!醒醒!喂!”背着长柄弯刀的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赶忙拽起倒地的男子,以免他窒息而亡。
“那是伽罗木的子代自我防御系统!快砍断缠住他的树根!”刚刚还惊慌失措的斯文男子此刻竟显得出奇的镇静。
蒂莎疑惑地看着除去手套,缓缓走过来的男子。
“听我的!快点!我是医生!”
“啪啪啪”蒂莎来不及多想,只得手起刀落,将那一堆黑色的树根斩断,白色的液体从形同树根的蔓藤中涌出来,被斩断的根茎仿佛蚯蚓一般扭动起来。
“得赶快给他治疗!”斯文男子如是说。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山洞,我们先去那里,他现在需要治疗和休息!”说这话的时候,带眼镜的男子语气竟无比坚定,让人无法反驳。
他径直蹲下身子,将一只胳膊抄进蓝发男子的左肩,将他架起。
“文森特,医生,请多指教!”他这样对另一边架着水政右肩的少女做着自我介绍。
“蒂莎……唔……旅行者……请多指教!”